再往前追了沒多遠就聽到了廝殺的聲音,當看到那些纏鬥在一起的人影時,姜宓的瞳孔猛然一縮,本能地放開了繮繩,從馬腹旁的箭囊裡摸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
但是她卻低估了那匹馬的劣性,就在她剛搭好箭的瞬間,那匹馬就猛然一個揚蹄,差點把她掀下來。
“混蛋!”姜宓恨恨地罵了一聲,整個人都仰面倒在馬背上。
她想拉着馬鬃重新坐直身子,卻更惹惱了那匹馬,讓它在原地蹦跳起來,鐵了心想把她扔下去。
“你不要命了!”昌意趕上來替她重新控制住馬。
姜宓根本懶得理他,剛坐直了身子就重新拉弓一箭飛出。前面那羣人雖然穿着的是京城守軍的衣服,但很明顯就是顏家人假冒的,京城守軍又不是吃飽了撐的,大半夜跑出城來和去斷刃城的人作對。
再說了,京城那些半吊子的守軍,能有這麼好的身手?
姜宓咬牙切齒地接連發出幾箭,但除了第一次是攻其不備射中了之外,後面的都被那些混蛋躲了過去。
剛從監獄帶出來的那十幾個人又沒什麼戰鬥力,連件趁手的兵器都沒有,只能靠着華琅和他帶來的四個護衛苦苦支撐。其餘的犯人和官差一道躲在後面,一副膽小怕死的樣子。
見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姜宓氣得把弓一扔。
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她之前就不會光把時間浪費在對付那羣王八蛋身上了,至少要開始強身健體,爭取早點恢復上輩子的狀態。但是,現在她對付個不會武功的人都勉強,在這種情況下根本幹不了什麼。
眼看着華琅他們越來越招架不住,姜宓咬牙跳下了馬,從地上撿起一把短刀就要衝上前去,誰知腰間卻突然一緊,竟被昌意重新提溜上了馬背。
“你放開我!”她拼命掙扎。
昌意的手反而箍得更緊了:“你想去送死嗎?”就她那點三腳貓的功夫,衝上去還不是白送死,“還是你以爲誰都會像我一樣,看見你這張臉都會手下留情?”
“那我要怎麼辦!”姜宓憤恨地瞪着他,“要我看着他們全都被殺?”
昌意冷笑一聲,並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看着她。
姜宓愣了一下才回過味兒來,丟了斷刀反手抓住他的衣襟:“你幫我救他們!”看到他突然變得冷峻起來的臉色後,她纔不情不願地補充了一句,“好不好?”
昌意眼眸微眯,輕輕吐出三個字:“求我啊。”
她愣了一下才喊出來:“你趁人之危!”
這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明知道她心裡急得要死,偏偏就要拿這件事來報復她。對,根本就是報復,因爲她剛剛在牢房裡囂張了一把。
“對,我就是趁人之危,”他竟然還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你是求還是不求?”他狹長的眼睛微微一挑,挑釁的意思十足。
姜宓差點把自己的嘴脣咬破了:“好,我求你。”
看到這隻一直張牙舞爪的小貓終於肯服軟,昌意薄脣揚起,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他擡手輕敲了下她的額頭:“這樣纔對。”
他那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實在太討厭了,姜宓還沒找到罵他的詞兒,他已經跳下了馬,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衝入了混戰的人羣中。
雖然昌意的到來扭轉了戰局,但對方的人數佔優勢,要是拖得時間長了再來了援軍,他們就徹底完蛋了。
姜宓急得了不得,卻聽到有人正在叫她。
“小姑娘,小姑娘。”看到她轉頭,被鎖在囚籠裡的人臉上露出了笑容。
馬車上的囚籠裡關着的是幾個重犯,都是身上背了好多條人命的主兒,所以在去斷刃城的路上他們也不能有自由,必須牢牢地鎖住,到了目的地才能被放開。
“放了我們,我就去幫他們。”剛纔叫住她的那個年輕男人微笑着說,深琥珀色的眼睛閃爍着異樣的光澤。
姜宓皺了皺眉頭,被關在這裡面的和平常囚犯不一樣,都是窮兇極惡之徒,他們的話能相信嗎?
好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樣,那個年輕男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現在你不賭的話,等到追兵來了,你們就必死無疑,賭一把的話,至少還有點轉機。”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閉上了眼睛,把一切都留給姜宓自己判斷。
真是倒黴,爲什麼難辦的事兒都要輪到她頭上?姜宓惱怒地想,她寧願去提把刀上去砍人,也不願意在這兒和一個窮兇極惡的死囚打賭。
不知怎麼的,剛纔看到他的眼睛時,她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又找不出原因來。
但是在看到華琅胳膊上捱了一刀後,姜宓別無選擇地揪住身旁的一個官差:“鑰匙呢?”
那人顫巍巍的伸手指了指旁邊:“鑰匙……鑰匙在詹大人手裡。”
“你想幹什麼?”詹安滿臉是汗,警惕地瞪着她。
“把鑰匙拿來!”姜宓伸出手來,在被對方拒絕了之後便毫不猶豫地奪過一個官差的佩刀,狠狠地插在了詹安的腳面上,把他釘在了地上。
詹安慘叫一聲,肥豬一樣的身子不停地翻來滾去。
姜宓再用力把刀拔出來,立刻帶出了一蓬鮮血,濺在她的衣服上,和火紅的裙襬融爲了一體。
她拿刀比劃了一下:“再不交出來,你的手也別想要了!”
詹安疼得死去活來,當然是她怎麼說就怎麼做了。囚籠的門被打開後,那幾個重犯也加入了戰團,形勢立刻明朗起來。
一刻鐘之後,戰鬥徹底結束,地上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屍體,大部分是那些打扮成京城守軍的殺手,還有幾個官差和犯人。
看到華琅他們都只是受了皮肉傷,姜宓終於鬆下一口氣來。
“爲什麼不殺了那頭豬?”耳邊傳來了聲音,就是剛纔那個擁有奇異琥珀色眼眸的男人在說話。
那頭……豬?姜宓看了一眼詹安,確實有夠像的,體格和頭腦都是。
“留着他還有用。”姜宓對這個男人沒什麼好感,只簡短地回答了一句。
“原來如此,”那個男人輕輕嘆息了一句,“姜宓,你有命來斷刃城的話,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他的聲音和語調突然變得詭異起來,讓姜宓脖子後面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你是誰?”她猝然回頭,但那個人已經像是幽靈一樣從眼前迅速退開了,向詹安的方向甩出一把暗器。
“住手!”在她失聲叫
出來的瞬間,昌意和華琅已經齊齊上前,替詹安擋開了那一把暗器。
而那個詭異的年輕男人,卻對着姜宓露出了扭曲的微笑。
看清他動作的時候,她的眼睛突然睜大了。
來不及了,那一線銀光已經如靈蛇般沒入了華琅的後心。在他重重倒下時,那個詭異男人已經奔出了很遠。
昌意蹲下身子握住華琅的手腕,臉色立刻暗沉下來。
“心脈碎了。”他只說了這四個字,便起身走開了,把位置留給了姜宓。因爲在倒下之後,華琅的眼睛仍然看着姜宓。
握住那隻佈滿老繭的手,姜宓的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華琅的身子在抽搐,卻強撐着最後一口氣說:“我要去……見……你的鳳姑姑了。”
姜宓用力搖着頭,語聲哽咽:“你不要死,她不會想見你的……老黑狼。”最後一個詞,是他們少年相識時取的外號,因爲他名字裡的“琅”和“狼”同音,人又長得黑,所以她一直叫他老黑狼。
聽到這個綽號,華琅竭力擡頭,吃力地念出三個字:“小……鳳凰……”
她重重點頭:“是我。”
他忽然就笑了:“斷刃城……還有你的……”
話沒說完,他發紫的嘴脣固定成微微上揚的弧度,眼裡卻已經沒了任何神采。
姜宓抓緊了他已經失去生命力的手,固執地不肯放開。重生以後,第一個讓她主動袒露身份的故人,就這麼離開了。
“統領!”跟隨他的四個護衛齊齊下跪,滿臉悲慼。
再次站起來的時候,她眼裡已經沒有了淚,而是燃燒着熊熊火焰。
顏韜,我要你血債血償!
她惡狠狠地看着詹安,看得後者渾身哆嗦,拖着受傷的腳想跑,卻沒跑出幾步就被她一腳踹在膝蓋後面,撲通一聲跪下了。
有僅剩的個別官差想來護主,被昌意三下兩下就打趴下了,也是有心無力。
“女俠饒命,女俠饒命……”現在連命都快要保不住了,詹安早就把當尚書的尊嚴連同對姜宓的恨意都扔到了腦後,只顧着求饒。
姜宓又是一腳踢在他的肩膀上,讓他整個人都仰面躺下了。
噗的一聲,一把刀貼着他的耳朵擦過,穩穩地插在了地上。姜宓一腳踩住刀柄,俯身發問:“當時一起陷害姜家的,除了顏韜父女、你和趙子川那個王八蛋以外,還有什麼人?”
詹安的嘴脣哆嗦着,卻不敢說話。看眼前這個女人的兇悍程度,說和不說都要吃苦頭,根本沒得選!
他們在這僵持,其他的犯人卻不耐煩了:“咱們趕緊走吧,現在那個什麼狗屁親王也死了,等會兒有人再來咱們不就完蛋了?”
“走是走……可是往哪兒走啊?”也有人提出了疑惑。
“當然是想往哪走往哪走了!那些個官差也要完蛋了,咱們不就自由了?”
那些人拉幫結夥正要走,卻聽到剛纔還在審問詹安的女人清亮地吼了一嗓子。
那個紅衣女子站在滿地屍體中間,腳踩着刀把兒,胳膊交叉着放在胸前,凌厲的目光正看着他們這羣人。
“不想死的,都給我留下!”她冷冷地說,語氣和神情都狂傲至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