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宓從獵場外面帶回來一隻豹子的消息,立刻就在營地裡傳開了。華謖看向那隻黑豹的眼神,竟然難得地帶上了一絲恐懼。
露出同樣神情的,當然還有太后和顏妃。
他們都是見過從前在鳳卿意身邊的那隻黑豹的,因此心裡難免會生出懷疑來。
對於這些質疑的目光,姜宓只是輕描淡寫地向馴獸師詢問了一下關於豹子的年紀習性什麼的。太后和顏妃雖然還心有餘悸,但華謖卻明顯鬆了一口氣。
他怎麼也想不到,當初的那隻黑豹竟然會有那麼長的壽命,遠遠超出了普通豹子。而眼前這隻,華謖以爲只是長相相似而已。
看着他的反應,姜宓冷冷一笑。
果然,都是因爲一張臉嗎?從前她還是鳳卿意的時候,華謖對她喜歡的一切東西都表現的很不耐煩。但是現在,有了這張傾國傾城的臉,他的表現也都不同了。
當天的晚宴上,姜宓就是帶着阿圓出席的。
因爲有那頭看上去就很兇猛的黑豹躺在她腳邊,連一向囂張跋扈的薛琳都不由自主地離她遠了點,根本不敢上前再來挑釁了。
姜宓正在把一塊烤肉切開分給阿圓時,卻突然聽到獵場的另一頭傳來了喧譁聲。
那邊正是營帳所在的位置,她眸底掠起淺淺笑意,看來是盤巧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
“那邊怎麼了?”華謖不悅地皺起眉頭,就是因爲在京城裡心煩,所以他纔想出來散心的,沒想到在獵場上也不得安生。
劉全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今天惹事的人要倒黴了,於是忙打發徒弟去那邊看看情況。
那個名叫楊安的小太監就是上次傳話被顏妃教訓了的那個,按理說他跟在劉全身邊也有好一陣子了,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但是不過片刻之後,他就連滾帶爬地回來了,臉上已經變得煞白,連眼神都呆了。
劉全暗暗皺眉,埋怨徒弟不給自己長臉。
“看你那個沒出息的樣子,到底怎麼了!”
楊安哆嗦着跪在地上,指着紮營的方向:“回……回皇上,那邊兒……來了好多狼!”他的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衆人這才發現,他的袍子下襬已經被撕開了幾個口子,不知道是被狼咬的還是撓的。
“胡說!這塊地兒都圍得好好的,哪兒來的狼!”劉全立刻罵道。
話音未落,遠處就傳來了一聲接一聲的狼嚎,等於是狠狠地打了劉全的臉。
劉全老臉一紅,忙吆喝着護駕。
華謖這回卻徹底生了氣,上回在太后壽宴上是花豹,這會兒竟連狼也來湊熱鬧了。他陰鬱地看了顏妃一眼,從坐席上站起身來:“護什麼駕,去看看!”
“哎呦我的皇上啊,”劉全被嚇了一跳,“您這千金之軀可容不得半點兒閃失,可不能去那兒!”
姜宓看着阿圓把最後一塊肉也吞下了,便輕巧地站起身來:“皇上是真龍天子,管它是狼是熊,敢來冒犯的就只有死。”
說話的時候,她眉目一冷,顯得格外凜厲。
她這話正好對了華謖的胃口,只聽得他
附和道:“阿宓說得對,朕倒要看看是什麼歪門邪道的東西敢在這裡作祟!”
自從出了上次的事後,他的疑心已經很重了。
從前鬥獸表演也看過了無數次,獵場更是每年都來個幾趟,可從沒有像今年這樣哪兒都不太平。難道這些事都是碰巧嗎?不,在華謖看來,人爲的可能性更大!
他也沒算猜錯,這一切確實都是人爲的,只不過上一回苦心佈局的是太后和顏家,姜宓只是因勢利導罷了。而這一次,卻是她主動佈下的局。
總是被動的見招拆招,這種日子她已經過夠了,要是還不給她們一點顏色看看,那些人會以爲她真的好欺負了!
姜宓含笑看向顏妃,眸底漸漸泛起了挑釁的神情。
顏如毓,這一次我的計劃,和你上次的計謀比起來又如何呢?
顏妃咬了咬脣,終於還是忍不住起身跪在了華謖面前:“皇上,保重龍體要緊,等侍衛把那邊的情況處理了再去看也不遲。”
上次的事還沒和她算,她這次又妄想來阻撓他的行動,華謖冷哼一聲:“原來在顏兒看來,朕不過是個只會躲在侍衛身後的膽小鬼。”
顏妃心裡一驚,知道自己說的話又讓他誤會了,於是忙分辯道:“臣妾不是這個意思,皇上是英雄,怎麼會……”
可惜華謖已經沒有耐心去聽她說的話了,只冷哼一聲便拂袖而去。
姜宓輕蔑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顏妃,也帶着阿圓往營帳的方向去了。這麼好的熱鬧,她這個始作俑者怎麼能夠缺席?
顏妃被她搶了先,現在是不跟上去不好,跟上去也落了下風,心裡十分惱怒。仔細想了一下,面子事小,真讓華謖生了她的氣從此疏遠了,就太不值得了。
於是,顏妃也跟了過去。
眼看太后也要起來,薛琳忙怯怯地拉住她的衣袖:“姑母,咱們還是在這裡等吧,萬一……”
太后平常是很疼愛這個侄女的,但最近發生的事太多,她現在看到薛琳那個扶不起來的樣子就有點心煩,於是難得地用上了不耐煩的口氣:“要等你自己在這裡等!”
皇帝和太后都帶頭去了,其他人哪裡還坐得住,當然都跟了過去。
只不過那裡的景象,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離得老遠就聞到了一股子血腥味,砍殺的聲音裡夾雜着淒厲的狼嚎,聽着就讓人汗毛倒豎!
而月光下蠕動着的灰色身影,有些還沒死透,嘴裡還死死咬着侍衛的胳膊或是大腿。
還有更多的狼,正拼了命地往一處帳篷裡鑽去。
顏妃的臉色立刻變得煞白,而其他人也把狐疑的目光投向了她。狼羣的目標很明顯,就只往顏妃住的那頂帳篷裡鑽,那股子瘋勁兒根本攔都攔不住。
“這……這是怎麼回事!”顏妃的聲音都變了調子,再沒有從前的柔美婉轉,而是像鋸木頭那樣聽着就難受。
跟來的馴獸師們早就傻了眼,愣了半晌,其中一個最年輕的才小聲道:“看上去好像是,娘娘住的帳篷裡有什麼吸引他們的東西……”
聽到這句話,
華謖的臉色立刻變了。
看着面前的景象,他不得不聯想起之前在太后壽宴上發生的事,那兩頭花豹向他撲來時的樣子,就像是這羣狼一樣,瘋狂得要命。
難道那天他身上有什麼吸引花豹的東西?
太后顯然也想到了同一個地方去,但她好歹是和顏妃同坐一條船的,而且那件事裡也有她的手筆,於是立刻訓斥道:“胡說什麼危言聳聽的東西,這些畜生知道個什麼!”
“就是啊,”姜宓幸災樂禍地說,“狼這種東西懂得什麼,就算貴妃帳篷裡擺了再多的金銀珠寶,它們也不懂得花啊。”
她瞟了一眼面色難看的顏妃,故作驚訝地捂住了嘴,挑釁道:“貴妃莫不是在帳篷裡藏了什麼好吃的,引來了餓狼?”
顏妃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氣得身子發抖。
皇帝上次生了顏家的氣,所以這次圍獵跟來大臣中,當然沒有顏韜。這回顏妃連個能依靠的人都沒了,一時之間竟有些六神無主的感覺,面對姜宓明目張膽的挑釁,竟也說不出話來。
雖然現在的氣氛緊張,但衆人聽了她的話,還是有不少人偷偷笑了笑。
其中笑得最厲害的,當然就是那些不如顏妃得寵,對她懷恨在心的妃嬪們了。看着不可一世的顏妃吃癟,簡直和她們自己得寵一樣開心。
偏偏那個耿直的年輕馴獸師還認真地糾正道:“公主說錯了,這些野獸是不懂什麼貴重東西,但能吸引它們的也有可能是顏色或者氣味。”
姜宓當然知道了,要不是有那隻名叫“威猛”的鳥兒把獸藥放到顏妃的帳篷裡,哪裡能招來這麼多狼。
但是這馴獸師無意間也算是幫了她的忙,於是她便粲然一笑:“原來如此,多謝你解惑了。”
她這一笑發自內心,越發顯得眉目如畫,容色傾城,讓周圍的一圈人都看得險些呆了。而那個蒙她道謝的馴獸師更是呆若木雞,魂兒都像是飛了。
眼看越來越多的狼擠在顏妃的帳篷周圍,殺狼殺得氣喘吁吁的侍衛統領上來請示道:“皇上,可不可以用火?”
現在那些狼都聚在一堆,放一把火可能容易得多。
但是,聽了剛纔那個馴獸師說的話,顏色和氣味都有可能引來野獸,華謖便皺眉道:“不行,傳令下去只准殺狼,不許毀了貴妃帳篷裡的任何一件東西!”
一個妃子立刻酸溜溜道:“皇上還真是心疼貴妃娘娘啊,連一件東西都捨不得讓損壞了。”
顏妃的嘴脣哆嗦了一下,雖然她還沒想明白這件事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但是從華謖的語氣裡,她已經聽出了不妥。
她伺候皇上多年,當然對他的語氣有所瞭解。
所以,她一點欣喜的感覺都沒有。因爲她知道,華謖下這個命令並不是因爲在意她,而是在懷疑她,懷疑她的帳篷裡有什麼東西。
姜宓似笑非笑地看過來,正好和顏妃的目光相撞。
顏妃眼底掠過了憤怒、委屈等種種複雜的情緒,姜宓卻微微揚起了下巴,目光倨傲。
被懷疑的滋味,感覺還不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