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的城郊,邵澄擔心地看着姜宓,猶豫着提出了自己的意見:“老大,就咱們倆去,這樣好像太冒險了。”
就他們兩個出城去找蠻族人談判,這已經不能用冒險來形容了,簡直就是……送死。
身旁傳來一聲不滿意的低吼,邵澄這纔想起來,還要加上一個阿圓。顯然,它對於自己被忽視了的這點十分不滿。
姜宓倒很好說話:“那你回去吧,我和阿圓兩個就行。”
邵澄鬱悶地閉上了嘴,什麼也沒說就打馬跟了上去。再怎麼說他也是個男人,怎麼可能看着姜宓去冒險,自己卻溜回去呢?
從京城來到這裡,姜宓一直對他照顧有加,所以,這回就當他捨命陪君子了。
蠻族才撤走不久,所以沒走多遠,他們就撞上了一小隊蠻族人。姜宓拍了拍阿圓的脖子,讓它把露出的牙先收回去,這會兒還不到咬人的時候。
經過了之前那一仗,蠻人也知道她的身份特殊,再加上旁邊還有隻虎視眈眈的黑豹,所以並沒有動手,而是按照姜宓的意思把她帶去了蠻族人的營地。
營地裡的蠻族人都用稀奇的眼光看着她,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外族女人來這裡,而且還是這麼漂亮的女人。
在一個特別高大的帳篷裡,姜宓見到了蠻族現在的族長盤戎。
盤戎是個高大的中年人,姜宓站直了身子才只到他的肩膀,不得不擡頭仰視着他。
“南人的丫頭,來這裡做什麼?”盤戎眯眼打量了她一番,並沒有發現什麼特殊的地方,除了身邊的那隻豹子外。
蠻族長居北方,在他們眼裡,四國的人都是南人。
姜宓知道蠻族人都很直接,很少拐彎抹角,於是也開門見山道:“想問問族長,怎麼才能和平相處,不再打仗。”
盤戎輕蔑地笑了,答案和上次盤庚說的如出一轍:“沒可能。”
只是這一次,姜宓沒有再被這個拒絕的答案輕易挫敗,而是追問道:“爲什麼?”
從前幾百年裡,蠻族人雖然也時時南下滋擾,但並沒有像現在那麼瘋狂,一副不打下斷刃城就誓不罷休的樣子。而且這一回,做事一向簡單粗暴的蠻族人,竟然也用了暗殺這樣的手段。
簡直太奇怪了,爲什麼情況會突然惡化成這個樣子?
大概也是被這個姑娘非同尋常的勇氣震撼到了,盤戎並沒有賣關子,而是把實情和盤托出。聽完之後,姜宓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原來,蠻族現在的情況已經大不如前,不久前有種怪病在牲畜中不斷蔓延,讓他們的口糧大爲減少。蠻人以吃肉爲主,從不種地,少量的糧食也是從別處搶來的,如果不打下斷刃城,他們現有的牲畜和糧食,根本撐不到下個春天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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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們不用白費勁兒了,爲了全族人,這一仗我們無論如何都要繼續打下去。”盤戎用這樣一句話做了總結。
姜宓默然,根本沒有反駁的理由。
雖然打仗未必能贏,但什麼都不做,卻一定會輸。
她從沒想過,原來蠻族不得不打仗的理由竟然是這個。蠻族的彪悍作風已經深入人心,所有人都把他們當成了打家劫舍的強盜,卻沒想到強盜也會有活
不下去的時候。
盤戎冷冷一笑:“沒話說了吧,別怪我心狠,你主動送上門來,我雖然對你沒什麼興趣,但也不會攔着其他人享用你。”
他正要叫帳外的人進來,姜宓卻突然擡頭:“我可以幫你。”
盤戎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你現在自身難保,還說這種大話?南邊的丫頭都是那麼蠢的嗎?”
姜宓自信地一笑:“我可以給你糧食,甚至還有牲口,足夠你們活下去。”
她現在手上已經有了金子,足夠裝備起一支萬人的隊伍,糧草什麼的也不在話下,只要有錢,總是能找到門路的。
但是盤戎卻像是聽到了笑話一樣,大笑的聲音震得她耳朵發麻。
“我們從來不接受別人的施捨。”笑夠了之後,他才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蠻人的古訓裡,只有掠奪,從不接受施捨。想要的東西,他們就會用武力搶過來。
姜宓認真地看着他:“這不是施捨,是合作。”
“合作?”盤戎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兒,這個詞,蠻人很少用,雖然大概知道它的意思,但他還是不太懂她所說的合作,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很簡單,我需要軍隊,而你們需要糧食,交換一下,我們就什麼都有了。”
盤戎的臉色變了:“你一個女人,要軍隊做什麼?”
姜宓嘴角上揚,笑容詭秘:“我現在並不需要你們做什麼,只要你們的支持,等我達到自己的目的之後,包括斷刃城在內,我可以給你們邊境上的十座城池,足夠你們休養生息。”
聽了她的話,盤戎卻突然生氣了:“你想馴服我們?該死的女人!”
感受到了他的怒氣,阿圓立刻跳到了姜宓面前,低下身子怒吼,露出了尖利的牙齒。
“你非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我能說的都說了,你看着辦吧。”姜宓一點都不害怕他,冷冷拋下了這麼一句話後,就抱着手臂站在了一邊。
盤戎臉上的肌肉有點顫抖,看得出心情也很複雜。
邵澄倒是覺得有戲,這麼優厚的條件,傻子纔會拒絕。然而,還沒等盤戎開口,姜宓已經毫不客氣地轉身要走。
“老大……”邵澄有點着急,眼看盤戎都有點動搖了,她怎麼又心急了呢?但她要走,他也只能跟上去。
姜宓根本沒停下腳步,口氣還充滿了濃濃的諷刺:“有的人就喜歡讓自己的族人去送死,咱們替他們操那麼多心幹嗎?”
就在她的手碰到門口的氈簾時,盤戎卻突然發了話:“好!”
邵澄清楚地看到,她嘴角勾起了得意的微笑,眼角都眯了起來,像足了一隻狐狸。
“但是,沒有抵押你別想走。”他生硬地說。
姜宓皺眉:“要是把我抵押在這兒,誰去給你弄糧食?”
盤戎的臉色很是陰沉:“南人是最狡猾的,你別以爲說幾句話就能讓我們停戰,萬一這是你們的圈套,我們該怎麼辦?”
姜宓一時語塞,其實盤戎的考慮也有道理,就算是她自己,也不會輕易相信一個剛剛見面的人吧?
但是,她什麼都沒有,能留下什麼做抵押?
盤戎已經替她想好了,伸手
指着邵澄說道:“把這個男人留下來,當抵押,我立刻就派人送你出去。”
“什麼?”姜宓有點懵,他怎麼看上邵澄了?用看上這個詞好像不太對……但是,她這不等於是害了邵澄嗎,叫他陪自己來冒險,結果還把他給搭進來了,早知道這樣,她就自己來了。
盤戎敏銳地看出了她臉上的不情願,冷笑道:“看來,你剛剛說的都是在騙我。”
“當然不是!”
“如果不是,爲什麼不敢把他留下來?”他立刻反問。
姜宓皺緊了眉頭,斬釘截鐵地說:“我帶他出來了,就一定要把他平安帶回去,他是我的同伴,我不會讓他一個人留在這個地方的。”
盤戎哼了一聲,非常不耐煩:“不想讓他留下,那你就自己留下來!”
眼看事情就要談崩,邵澄忙拉住姜宓,主動說:“行,我留下!”
姜宓其實根本不怕盤戎,還想再和他講講條件,最好是能把邵澄帶走,沒想到他自己反而先投降了。
“老大,你別和他爭了,我留下就是了,等你辦好了事兒我就能回去了,”他爲了緩和氣氛,還問了盤戎一句,“族長大人,你說是不是?”
盤戎對這小個子其實沒什麼興趣,只是不留下點抵押來,總覺得這事兒太懸,於是只哼了一聲。
姜宓皺皺眉,看邵澄一臉豁出去了的樣子,也無可奈何,只好再爭取一下:“那……等我第一批糧食運到,就要帶他回去。”
“行!”盤戎也是個爽快人,立刻答應了。
反正到時糧食到手,他也沒什麼損失,就算姜宓要翻臉,大不了也就是繼續打仗,怕什麼。但如果她有信用的話,剛纔那些條件對於蠻族人來說,其實是有利無害的。
條件談好了,盤戎就叫來了身邊的護衛,讓他送姜宓離開營地,不要讓其他人打她的主意。走出營帳的時候,姜宓總覺得好像有人在暗中窺視自己,但左右看看,又沒發現什麼異樣。
可能,是她太緊張了吧。
她之所以要來做這件冒險的事,是因爲只有邊關停止戰爭,她才能安心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力量。當然,這部分力量中,如果能有蠻人的加入,那就更厲害了。
現在,她得快點回京城才行。和蠻族一樣,斷刃城也很缺糧食,她得先想辦法弄來一批,順便向那個盤戎族長表示一下自己的誠意,把邵澄換回來。
她只顧着低頭往前走,卻沒注意到一個高大的男人已經擋在了前面。
“你怎麼會來這裡,是被抓來的?”這個聲音,好像有點熟悉啊。
姜宓擡起頭,就看到了一張古銅色的堅毅面孔,凌亂的黑髮和露出獸皮外面的胸膛十分顯眼,和其他戎族人都不一樣。
真是冤家路窄,她竟然遇上了盤庚,那個蠻族小姑娘的哥哥。
“她是族長的客人,少主。”那個護衛好心地替她解釋道。
少主?姜宓有點詫異,難道這傢伙竟是……
她還沒來得及確認這件事,身後已經傳來了喧譁聲,有人在大喊着什麼,還有更多的人往這邊追了過來。
“少主,抓住這個女人!”有人衝這邊喊了一句,“她殺了族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