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在姜宓的暗中佈置下,魏辛見到了盤庚,兩人像模像樣地達成了停戰的合約,而一批糧食也被調了過來,由斷刃城和蠻族平分。
這是姜宓所能想到的最好結果了,蠻族人雖然生性酷愛掠奪,但在即將面臨全族覆滅的情況下,還是不得不接受了這樣的援助。而魏辛也是喜出望外,他怎麼也沒想到來邊關走一趟,竟然能收穫這麼一件大功勞。
辦好這件事後,他立刻就寫了奏摺送回京城,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同時要求皇上赦免姜宓的罪。
至於認義女的事,就要等到回京城後才能進行。
按照魏辛的打算,這件事一定要做的特別風光才行,只有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以後纔不會有人拿着姜宓從前的身份做文章。
如果皇帝能下旨促成這件事,就更好了。魏辛故意先寫奏摺送回去,就是爲了試探一下華謖的心意,如果他有意將姜宓納入宮中,一定會有所表示。
魏辛已經打起了如意算盤,眼下皇后之位懸而未決,雖然顏貴妃在後宮是一人獨大,但上回皇帝只封了她貴妃,顯然一時半會兒是沒打算讓她當皇后的。
所謂皇后,不僅要身份顯赫,最重要的還是賢德。
顏貴妃一來與社稷無功,二來又沒生下皇嗣,這皇后之路還危險得很吶!魏辛心裡盤算着這些,嘴上也有意無意地暗示了姜宓幾句。
對於他這種盲目的高興,姜宓在心裡嗤之以鼻。
那個皇后的位子,她不但不想要,還巴不得能離它遠點兒。再說了,她上輩子就已經做膩了皇后,有什麼好稀罕的。
魏辛見她反應平淡,心裡反而多了幾分欣賞,覺得她有城府,寵辱不驚。
算算日子,皇帝的批覆也該送回來了,只要那邊一點頭,魏辛就會立刻帶着姜宓回京城。所以,她能留在斷刃城的日子,也沒有幾天了。
雖然其他事情都辦得很順利,但最讓她頭疼的還是昌意的事。
這些天來,她一直在刻意地躲着他。但是,好歹在走之前要把話說清楚的吧,否則依着他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說不定還會跟着她回京城去。
一想到這件事,姜宓就忍不住想要嘆氣。
雖然已經打定主意要把這件事解決好,但不知道怎麼的,她還一直都在磨蹭,心裡矛盾得很,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這一天的到來,還是希望這樣的時候越晚到來越好。
或者,等昌意主動來找她,會好開口一點?
但是這回他卻像是鬧起了彆扭,她躲着他,他也就一直都不出現。仔細想想,姜宓已經有好幾天都沒見到他了。
昌意還沒出現,邵澄倒回來了。
只不過他沒了平常的鎮定,臉上的神情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焦急。
這段時間來,他一直呆在蠻族人的營地裡,上次見面的時候,還是姜宓帶着魏辛去和蠻族談判的時候。只不過當時邵澄好像挺忙的,也沒說上幾句話。
“我查出那些牲口得的怪病了,”邵澄急切道,“那根本不是怪病,是蠱毒!”
姜宓根本沒有懷疑他的話,立刻追問道:“那就是有人故意下毒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邵澄的目光有些悲哀
:“我以前在家裡,看過很多古書,上面就有關於蠱毒的記載,只是這一種……”
他還沒說完,姜宓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那要立刻告訴盤庚才行,萬一蠱毒是能傳染的就糟了,我們現在就去。”
邵澄並沒有動,神情越發黯淡。
姜宓終於覺出了不對勁:“怎麼了?”
“盤巧到現在都沒有醒,不是因爲被打昏,而是……染了蠱毒。”
看他的樣子,就能知道盤巧病的有多重了。姜宓猛然想起,上次見到盤庚的時候,他好像也有點憔悴,顯然是在爲妹妹的事擔心。她一直以爲是盤巧身子弱,或者是舒夜下手太重打壞了頭,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是中了蠱毒。
舒夜……想到這個名字時,那雙詭異的眼睛又在腦海中浮現出來,讓她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盤巧中的蠱毒,舒夜,病死的牲畜……這幾個詞聯繫起來,讓姜宓突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或許,蠻族這次會遭此劫難,就是舒夜一手策劃的!這樣一來,沒有糧食無以爲繼,蠻族人就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全力去攻打斷刃城!
他做的所有事,都是爲了發動戰爭,讓蠻族人攻破關隘南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盤巧中了蠱毒,也可能並不是意外,而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要怎麼才能治好?”她急切追問,“古書上一定有記載的,對吧?”
如果她想的沒錯的話,舒夜一定會用治好盤巧作爲條件,來要求盤庚開戰的。那樣的話,她好不容易纔取得的平衡局面又要被打破了!
絕對不能讓那個變態再度得逞!
“我……我……”邵澄結巴了,滿臉都是自責的神情,“我當時只是爲了……看着好玩,所以,沒有記藥方……”
“那書一定還在你家裡吧,我們去拿,你家在京城的什麼地方?”姜宓迅速做出了反應。
但是邵澄卻猶豫了半天,才小聲說道:“在……在南四街,天香坊後面。”
“好,那我們先去找盤庚,明天一早就動身。”本來還想再等等的,但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如果不能趕在舒夜前面治好盤巧,那麼戰爭就會一觸即發。
姜宓剛往外走了兩步,卻突然停了下來。
剛纔邵澄說的那個地址,有點熟悉。南四街她知道,天香坊也知道,但那裡只有一處人家的大宅,周邊都是他們家的產業,沒有別的人家。
京城中最有名的富商黎家,放眼整個夏國也是無人不知。前世裡她還曾爲了華謖的帝王霸業,親自登門求助。
黎家現任家主只有一個兒子,她從前也見過,是個精明的年輕人。
但是,邵澄怎麼會住在那裡?聽他說話的意思,顯然也不是寄住在那裡的黎家親戚或下人,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到她皺眉疑惑的表情,邵澄低下了頭:“其實,我叫黎邵澄,邵是我母親的姓氏。”
從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來看,姜宓覺得他一定有難言之隱。既然他覺得很難說出口,她便也不再追問,只笑了笑:“管他是哪裡,就算是皇宮我也有辦法。”
她拉起邵澄的手:“快走吧,我們得先和盤庚說好才行。”
姜宓拉着邵澄的手匆匆出門,
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一直在不遠處看着他們。
到了蠻族營地後,邵澄就去看盤巧的情況了,讓姜宓一個人去說服盤庚。
面對突然來訪的她,盤庚顯然有些困惑。姜宓並沒有說別的,只是說盤巧被人下了毒,危在旦夕,他們現在要回夏國京城找治療的藥方。
話說到這裡,姜宓突然想到了關鍵的問題所在。
萬一她離開後,舒夜再來威脅盤庚怎麼辦?到時候她在京城,和這邊消息不通,根本無法及時掌握事情的變化。
於是她擡頭注視着盤庚的雙眼,認真說道:“爲了儘快治好她,我希望能帶盤巧去京城。”
這句話真假摻半,也是姜宓現在能找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不行,”盤庚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巧巧從來沒離開過這裡,而且,我們和那些南人有仇,他們知道巧巧是這裡的人,一定不會治好她的。”
姜宓心裡着急,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手:“你上次不是說相信我嗎?”
她還是第一次這麼主動地拉住他的手,盤庚一愣,對上她明亮的眼眸,竟一時失語。
“我是相信你,可是巧巧……我不放心她。”過了半天,他才憋出來這麼句話。
姜宓擡起左手,三指並齊:“我向你發誓,兩個月之內,一定會把她平安地帶回來,親手交給你,”她誠懇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相信我嗎?”
想要趕回京城,快則十天慢則半月,只要能找到藥方,花影就能製出解藥,所以兩個月應該差不多。怕盤庚會不答應,所以她也不敢說的太長。
盤庚定定地看着她,終於點了頭,答應讓她和邵澄帶走盤巧。
姜宓並沒有留意到他眼底流露出來的異樣,心裡只惦記着先去看看盤巧,立刻轉身走出了盤庚的營帳。
她纔剛走出去,黑暗中就突然伸出了一雙手,重重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拖到了不遠處的樹林裡。
等盤庚從裡面追出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她的人影了。
他只當是自己剛纔愣的有點久,所以沒有多想,只是皺眉走了回去。
姜宓一開始還在拼命掙扎,但在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氣息後,卻突然安靜了下來。和這個人相處的太久,她對他的氣息已經非常熟悉了。
他的衣襟上,總有一種近似於陽光的味道。
哪怕是在斷刃城這樣的極北之地,他周身也能散發出溫暖的氣息。
但是,明明還是那個溫暖的懷抱,但姜宓卻覺出了一點僵硬來。
她伸手把他的手拉下來,然後冷靜地轉身看着昌意:“你要幹什麼?”他出現的那麼突然,她剛纔還以爲是舒夜那個變態又來劫持自己了。
“來看你是怎麼和一個個男人道別的,”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濃濃的諷刺意味,“順便看看下一個會是誰。”
姜宓被他的態度激怒了:“你什麼意思?”
聽他的口氣,就好像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似的,他今天是哪根筋不對了?
他卻突然欺身向前,一把扣住她的後腦勺,用額頭抵住她的前額,聲音裡隱約有憤怒和曖昧交織成的情緒:“是不是趁着現在,也和我道個別?”
說着,他已經低頭吻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