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姜宓終於走出這條密道時,卻意外地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華謖。
劉全正在向他報告着什麼,提到了姬昊和薛琳,還說他們已經按照計劃出城去了。
她現在已經恢復了一些,於是艱難地轉頭,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昌意。
“你猜得對,夏晉兩國已經順利地完成了大婚儀式,只不過,”他嘴角微勾,露出釋然的笑意,“新娘換了個人。”
姜宓還沒來得及發出疑問,華謖已經看到了她,帶着滿臉喜色迎了上來。
“這次真是多謝瑞王殿下了。”華謖和顏悅色地說道,聽上去倒很有誠意。
“舉手之勞而已。”昌意也客氣了一下,在華謖看不到的地方衝姜宓眨了眨眼睛,十足的狡黠模樣。
姜宓這才明白過來,怪不得他能在她寢殿下面挖通一條密道,原來是有華謖的默許。
而那場大火,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只是爲了在關鍵的時候,把新娘偷樑換柱。
現在這個時候,晉國迎親的隊伍應該已經帶着新娘出了皇城。只不過很少有人知道,此刻坐在花轎中的那一個不是姜宓,而是薛琳。
之前因爲毒害太后而被囚禁的嵐山郡主,沒有等來皇帝對她的懲罰,而是等來了一場婚禮。
想想也是,換了任何一個女人,都會接受這種條件吧。
是人都能看得出來,薛琳更傾向於嫁到楚國去,但現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她能選擇的餘地了。與其留在夏國等着受罰,不如退而求其次,嫁到晉國去做太子妃。
雖然是代嫁,但大婚禮成,就算姬昊心裡再不痛快,也沒辦法把新娘送回來了。
然而,確定自己不用再嫁給姬昊後,姜宓非但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心頭的沉悶感反而越來越重。
發現新娘是薛琳後,舒夜會怎麼做?
想到那雙充滿了怨毒的眼睛,姜宓就有點不寒而慄,那個人是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的。
但是,現在有華謖在這裡礙事,她又不能和昌意商量這件事,只能先憋在心裡。
華謖看她臉色不好,便派人先送她去休息,卻留下了昌意一同參加婚禮後的宴席。姜宓只能匆匆給昌意打了個眼色,便先離開了。
這幾天她確實是累了,明明想等昌意來了之後再作商議的,誰知才沾上枕頭就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一夢無眠,當姜宓猛然睜開眼睛時,卻見殿內燭光搖曳,窗外卻已經黑透了。
她心裡一驚,忙坐起身來,一顆心猶自狂跳不已。
守着她的宮女已在桌邊沉沉睡去,看樣子現在已是深夜,就算是再大的宴席也該散了,但是昌意爲什麼沒有來找她?
心頭那種沉甸甸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姜宓再也坐不住了,掀開被子就往外走。
只是,她纔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地跑來。
“公主,皇上宣召。”
那小太監臉上的慌亂神情實在很可疑,姜宓不由得多問了一句:“出了什麼事了?”
既然是華謖吩咐他來找公主去議事的,因此那小太監也不做隱瞞,說話的時候連聲音都抖了,可見事態嚴重。
“晉國的太子殿下……在城外遇刺了……”
姜宓心下一沉,根本不用再
問,已經從小太監臉上看出了答案。
顯然出了最嚴重的事,姬昊恐怕已經凶多吉少了。
這個意外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晉國的太子死在了夏國,兩國之間難免一戰。
當姜宓急匆匆地趕往華謖的書房時,卻發現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也在。
薛琳就跪在華謖面前,身上還穿着大紅嫁衣,越發顯得臉色慘白。
“阿宓,”看到她出現,華謖急匆匆地迎了上來,“你來了正好,朕現在真是……不知該怎麼辦纔好了。”
看到他六神無主的樣子,姜宓心頭的沉重感反而略微緩解了些。
他從前那麼不可一世,可曾想過也會有今天?
她故意向周圍看了看,纔開口道:“皇上有急事,怎麼不找宰相等幾位重臣商議?”
聽到她這麼說,華謖臉色一沉:“你失蹤了幾天,還不知道這裡的變故。”說話的時候,他難掩心中憤怒,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聽了這話,姜宓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事了,一定是魏辛勾結楚國的事被揭了出來。
不知道那隻老狐狸,現在下場如何?
她才試探着問了一下,卻讓華謖更生氣了。
原來早在華謖下令去抓人前,魏辛已經不知道從哪裡得了消息,人跑了個不見蹤影,侍衛們幾乎都把京城翻了個遍,還是沒抓到。
華謖本來想辦完和晉國聯姻的事,就發佈榜文四下通緝,誰知又出了這麼一件大事,讓他根本顧不上這些了。
“偏偏這丫頭也來搗亂,不管朕怎麼問她,她就是一個字都不說,要不是還要給晉國一個交代,朕真想……”
他沒有說下去,但猙獰的表情已經泄露了他內心的想法,連聲音也因爲憤怒而變得走調了,讓人聽着就不舒服。
要不是事關重大,薛琳現在早就沒有命了。
姬昊和他身邊的使節隨從全部斃命,連夏國的送嫁隊伍也死了個乾淨,唯一活着回來的人就是薛琳,她要是什麼都不說,便沒人能知道真相。
姜宓看了薛琳一眼,不僅皺起了眉頭。
華謖卻在這個時候又開了口:“要不,直接把她送去晉國,讓晉國人來審?”
當着薛琳的面,他絲毫都沒有壓低聲音。很明顯,他已經不把薛琳當作是親人了,所以才這樣肆無忌憚地說話。
姜宓心裡涌起一陣厭惡,就是這種無恥的男人,出了事不知道想着怎麼解決,就想把責任推給別人。
可惜,這次的責任太過重大,不是區區一個薛琳就能承擔得起的。
就在這時,薛琳卻忽然發出一串尖利的笑聲,人也站了起來,剛纔木木呆呆的神情已經消失不見,一雙眼睛亮得可怕。
“姜宓,都是你害我的!”
姜宓只看到她袖間刀光一閃,忙閃身避過。
薛琳卻像是發了瘋一樣,拿着把匕首又撲了上來。
華謖連聲叫人,終於有侍衛進來,奪了薛琳手裡的匕首,又把她拖了出去。
被拖走之前,薛琳還死死瞪着姜宓,大聲叫道:“賤人,你也不會有好下場的!他會來找你的,會來找你的!”
姜宓皺一皺眉,薛琳說的這個“他”會是誰,難道是舒夜?
之前和姬昊達成協議的人是他,現在姬昊莫名其妙地死在城外,和他一定也有關係。現在,姜宓才真正相信了他之前說過的那些瘋話。
他的目的,是要讓夏國整個兒覆滅。
沒機會能殺了昌意,他便選了姬昊來做這個替死鬼,雖然晉國不如楚國兵力強大,但爲了給他們的太子報仇,晉國人要是傾舉國之力來攻,夏國未必能倖免。
從某種意義上說,舒夜的計劃和姜宓的有一部分相似。
只不過,她要的是華謖一敗塗地,而不是想牽連上夏國的千萬百姓。
然而,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想要制止這場戰爭談何容易?
這時,門口卻傳來了太監的通報:“楚國瑞王求見。”
華謖正是心煩的時候,何況身邊連個能商量的人都沒有,宰相畏罪潛逃,顏家現在又不被他所信任,於是他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姜宓還想回避下,免得那個男人以爲她又在勾搭華謖,可是已經沒有時間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昌意大步走進來。
“瑞王殿下爲何去而復返?”華謖心情不好,聲音有點冷淡。
昌意微微一笑:“本王想替夏國儘自己的一份力,解決眼下的這件難事。”
華謖立刻擡起頭來,臉上露出既驚且喜的神情來。
出了這種事,別人連躲都來不及,這個瑞王偏偏自己送上門來,莫不是傻了?
華謖強自按捺了一下激動的心情,勉強保持了聲音的平靜:“有瑞王幫忙,朕當然是……只是這件事……”
這事別說是解決了,光讓他想想就覺得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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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的可不是別人,是晉國堂堂的太子。人家本來是爲了提親來的,結果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事發的地點就在京城外,真是想推都沒處推。
他該怎麼給晉國交待?這件事要是處理不好,說不定夏國就會成爲其他三國的敵人,他這個皇帝也就當到頭了。
但昌意顯然不是這麼想的,他說話的時候,語氣甚至還保持着一貫的輕鬆。
“這件事情很好解決,只要楚國願意伸出援手,晉國人掂量下自己的斤兩,也知道該怎麼辦了。”
華謖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也顧不上什麼帝王風度了,一個箭步就躥上前去,聲音都因爲驚喜而拔高了幾分。
要是楚國願意幫忙,就算晉國還要不依不饒地追究到底,他也不怕了。大不了不就是打仗嗎,他一國兵力固然不足,但要是有了楚國這個強大的後盾,就不一樣了。
“瑞王竟如此講義氣,朕……”
纔剛說了半句話,他就停住了。
哪怕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華謖仍然保持着多疑的本性。
“瑞王這話,可是當真?”他試探着問道,“是該和貴國陛下商議一下再定吧?”
昌意的目光裡帶了點兒輕蔑:“父皇給我玄甲軍時,便說一切由我做主。”
華謖這回可放心了,在他看來,高昌意既然能調動玄甲軍,便是板上釘釘的未來儲君了。他說的話,不就是代表楚國的立場嗎?
只是,昌意的下一句話立刻讓他的笑容凝結在了嘴邊。
“不過,要讓楚國和晉國翻臉爲敵,本王覺得還缺個理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