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這句話一說出來,一點兒震撼的效果都沒有,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宮女和太醫都靜靜地低着頭,連呼吸聲都很是輕微。
姜宓撇了撇嘴,果然,不止是樑圭一個,整個太醫院都投靠到顏妃那邊兒了吧,所以對張遠的控訴覺得毫不意外。宮女太監們就更不用說了,誰不知道顏妃一家獨大,雲妃想靠懷孕上位,捱整在他們眼裡也是理所當然的。
王綺雲恐怕就是想利用這個心理吧,反正大家都覺得顏妃肯定會動手,她自己就搶先下手害了自己的孩子,讓顏妃背上這個黑鍋。
還算有點道理,不過……還是蠢了點兒,難道她就不覺得那個張遠很可疑嗎?
誰會像她姜宓那樣樂於助人啊,主動提供幫助絕不帶暗算的。這個張遠,光看那眼睛就知道不是好人了,和這種人合作,真是隨時等着被出賣啊。
華謖臉色一沉,劉全已經搶先張了嘴:“這人竟敢污衊顏妃娘娘,來人,快把他抓起來!”
張遠立刻就被兩個侍衛按在了地上,掙扎着擡頭還想說什麼,嘴卻已經被塞上了。王綺雲心裡一抖,看出華謖現在還是站在維護顏妃那邊兒的。
現在她有兩個選擇,一是就此息事寧人,二是咬牙賭一把。
姜宓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王綺雲會怎麼選呢?要知道這次選擇,可是關乎着她今後的命運的。
她在王綺雲臉上看到了賭徒的表情,貪婪中混合着恐懼。
哎……這口氣還沒嘆出來,王綺雲已經跪下來,一字字道:“請皇上爲我和孩子做主。”
華謖的臉色很嚴峻:“你要讓朕怎麼做主?”
王綺雲擡起頭:“現在人證物證都在,顏妃害了臣妾的孩子,請皇上秉公處理!”她的眼睛已經紅了,但姜宓知道,那並不是出於對孩子的傷心。
一個爲了爭寵不惜殺掉自己孩子的人,怎麼會覺得內疚?說到底,王綺雲和顏妃都是一丘之貉而已,只不過前者沒有那麼多在宮裡生存的經驗,也是因爲這樣,所以她做起事來更加瘋狂。
“好。”華謖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叫顏妃來。”
劉全看了王綺雲一眼,嘴角微撇,很明顯地露出了不屑。
而姜宓的目光,現在已經轉移到了張遠臉上,果然看到他眼裡閃過一抹異樣的神情。
不一會兒,顏妃就出現在了衆人面前,看到跪着的樑圭和張遠時,她美麗的臉上也沒有露出什麼表情。
劉全在華謖的授意下,對顏妃講了今天的來龍去脈,後者只是靜靜的聽着,並沒有露出什麼激動的表情。
這樣的鎮定,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有的。到了現在,姜宓已經可以確定,這一切的發生都在顏妃的意料之中,或者,根本就是她親手佈置的,只爲了置之死地而後生,反過來將王綺雲推入深淵!
如果沒有發生之前的事,姜宓或許會出手幫幫王綺雲,可是現在,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顏妃的目光終於起了波動,卻是在看到姜宓也在這裡之後。
只不過她很快就錯開了目光,因爲她今天要對付的敵人並不是姜宓。
“既然這樣。”她平靜地看着華謖,“臣妾要求和他
們對質。”
華謖點點頭,侍衛便把布條從張遠嘴裡取了出來。顏妃走到他面前,冷冷發問:“你說,是本宮指使樑圭去給雲妃下藥的?”
張遠低着頭,哆嗦了半天才說了個“是”字。
“好,那本宮是什麼時候交待他的,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樑太醫的俸祿是每年一百二十兩,但他前不久卻買了個價值幾千兩的大宅,如果沒有主子的賞賜,他……他怎麼買得起?”張遠一口氣說出這麼一段話來,身子卻仍然趴在地上不敢動。
華謖看了一眼戰戰兢兢的樑圭,從他臉上就看出了不對勁,然後便沉聲吩咐道:“去搜。”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樑圭的那座宅院就值四五千兩,更不用說屋裡的擺設什麼了。
去搜查的侍衛帶了幾件擺設來,張遠偷眼看到其中的一座黃金佛像,立刻指着叫了起來:“皇上,臣給顏妃娘娘診脈的時候見到過,這金佛就是娘娘宮裡頭的擺設。”
自從張遠開始指責顏妃開始,王綺雲就暗暗鬆了口氣,沒想到這個張遠這麼幫着自己,照這樣審下去,顏妃肯定落不到好。
但是,當他說出這句關鍵的話時,華謖卻突然轉頭看了王綺雲一眼,眼神裡有種讓她覺得害怕的東西。
接下來,顏妃已經走到了華謖身邊,輕輕挽住了他的手臂。
這個動作,讓王綺雲覺得心驚肉跳,到底發生了什麼,剛纔張遠說的難道不是最有力的證詞嗎,怎麼形勢都好像逆轉了一樣?
“皇上也看出來了吧,那金佛從前是臣妾的沒錯,但是前些日子,我爲了歡迎雲妃妹妹,已經把它當做賀禮送出去了。”
“不……”王綺雲心口狂跳,“我沒有這個……”
她這才突然想起,顏妃送來的東西她看都沒看就扔進庫房了。
“顏妃送我的東西都原封不動地放在庫房……”
“那更好了,派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顏妃巧笑嫣然。
王綺雲踉蹌後退了一步,突然明白了自己的錯處,說東西在庫房還有什麼用呢,這宮裡是顏妃的地盤,想要拿一件東西還不容易?
沒多會兒劉全便來回報,說是庫房裡空空如也,而一直在溶月宮伺候的姚成也出來作證,說是親眼見到雲妃和樑圭商量着要利用皇嗣害死顏妃。
證人接二連三地冒了出來,連張遠最後都哭着喊着,說自己是受了雲妃的脅迫去誣陷顏妃。
到現在爲止,王綺雲已經沒有任何招架之力。
而最後一個跪出來的,就是她的貼身婢女紅兒。爲了證明她自己是清白的,她說自己的手指也是因爲被主子脅迫砍傷的,說她知道小產的真相,卻被雲妃勒令不準說出去,還受到了這樣的懲罰。
看着這一幕,姜宓嘴角的冷笑越來越明顯。
前面那些,都是顏妃設計好的人,但是紅兒,卻完全是爲了保住自己的命才這樣撒謊的。昨夜明明是自己砍傷了她的手,現在卻被紅兒利用來當做是自己清白的證明。
真是一出精彩的戲啊,顏妃佈置的確實很周密,沒有給王綺雲留下一丁點兒退路。
王綺雲顯然也明白了這一點,從剛纔開
始,她就蒼白着臉沒有再說話了。
證據確鑿,證人層出不窮,華謖很快就做出了決定,王綺雲嫉妒心太重,謀害皇嗣,被罰去了冷宮。
什麼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就是王綺雲現在的情況。
在她被拖下去之後,顏妃才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皇上,你剛纔都沒有相信臣妾。”
華謖在她手上拍了拍,和顏悅色道:“朕如果不信你,剛纔聽了他們的話就會先把你禁足了,叫你來,就是因爲朕相信顏兒沒有這樣做。”
兩人旁若無人地對視,看得姜宓有點噁心,這倆人還真是做戲的好手,明明剛纔那一局是藉着王綺雲的事兒在試探對方的底線,現在卻表現的郎情妾意。
“那不行,皇上要答應臣妾一件事兒。”顏妃紅脣微嘟,腔調也是恨不得能拐上十八個彎的那種,讓姜宓一下子聯想起了拱着身子爬的蛆蟲。
但看華謖的樣子,好像還很受用,俊朗的眉眼寫滿了寵溺。
男人的劣根性,一看到風騷的女人連骨頭都能軟下去三分,真不知道自己前世眼有多瞎,看上這麼個貨色不說,還拿他當寶。
姜宓終於沒忍住打了個哆嗦,卻看到原本跪在地上抖如篩糠的張遠,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擡起頭來了,正在審視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讓姜宓覺得很不舒服,就好像被馬蜂蜇了一樣。
那邊,肉麻的對話還在繼續。
“好啊,顏兒想要什麼,朕都給……”這個“給”字,被他說的曖昧的要死。
顏妃咯咯嬌笑,在華謖胳膊上推了一把,又正色道:“兩位太醫,還有溶月宮裡的人,也都是被雲妃逼迫的,他們都是臣子奴才,當然是要聽主子的了,臣妾只是見不得無辜的人受苦,所以想替他們求一求情,求皇上從輕發落。”
她故意要表現的有氣度,這番話肯定是早就準備好了的,既能救下自己的同黨,又能在宮裡宮外換個好名聲,心思真是夠深的。
只是,沒有人能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或許顏妃從前可以,但是現在……
姜宓冷冷看着她,眼底閃過了冷酷的光。
王綺雲是輸了,但有她姜宓在,顏妃也別想這麼輕鬆的贏!
想贏,可以,她準了,但是……要付出代價!
“多謝顏妃娘娘!”
“娘娘寬厚,我們真不是人,竟敢誣賴娘娘……”
“顏妃娘娘真是宅心仁厚!”
周圍都是讚揚的聲音,一個比一個說的順溜,連那些本來沒被牽扯進來的宮女太監,也忙着開始拍馬屁,生怕自己拍的晚了。
但是,卻有一個聲音與衆不同。
“顏妃娘娘,你做錯了。”少女聲音清朗,隨着她的話音,人已經走上前來,微微擡起了頭與顏妃對視。
她的臉像是含苞待放的花朵,每一寸肌膚都是那樣細緻,而靈動的雙眸,就像是花瓣上滾動的露珠,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她和裝扮豔麗的顏妃站在一處,就像是蓮花對上芍藥,是風格不同的美。但始終,還是蓮花看上去更高貴,讓人忍不住心折。
而兩個美貌女子的眉眼間,都帶上了些許戾氣,一觸即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