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她一直都沒動靜,顏妃還以爲她被自己這一招震懾住了,沒想到她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聲,硬生生打斷了顏妃的興致。
李嬤嬤厲聲訓斥道:“這裡哪有你一個罪女說話的份!惹惱了娘娘,你有幾條命能賠?”
姜宓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只冷冷質問顏妃道:“雲嬪她犯了哪條宮規,哪條律法?”見顏妃沒有回答的意思,她語帶諷刺地補充道,“說不出來罪名,顏妃娘娘就是承認自己在無事生非了?”
“你……你竟敢往娘娘身上潑髒水!來人,快把她的嘴給我堵上!”眼看顏妃被氣得臉色發白,玉兒忍不住跳出去指責姜宓。
可是那羣宮女太監都是聽顏妃的話的,玉兒在這裡指手畫腳根本沒用。
姜宓嘴角一勾:“不知道七十六條宮規裡頭,有哪一條說了不準宮裡妃嬪帶罪女進宮的?”
宮規雖然多,但確實沒有哪一條是這麼規定的。
李嬤嬤見自家主子說不出話來,便幫襯道:“這是宮裡頭的規矩,你一個野丫頭懂個什麼!”
姜宓冷冷看她一眼,眼神如冰似雪,還帶着隱約殺氣,讓李嬤嬤心裡也不由自主地虛了一虛。
“宮規第三條,尊卑有別,這做主子的還沒說話,做奴才的就在這裡叫嚷開了,這就不是打五十大板這麼輕了,該送到訓誡司服苦役三個月纔是!”
李嬤嬤的臉也白了白,沒想到這個十幾歲的小丫頭,說起話來竟頭頭是道,還對宮裡的規矩很是瞭解。這丫頭明明不是宮裡的人啊,但看着說話的架勢和威風,竟像是,像是……
顏妃顯然也和她想到了一處去,憤憤道:“果然和那個賤人有三分像,快把她給我抓住,和雲嬪一起打!”
“一個野丫頭還敢對娘娘不敬,該打!”李嬤嬤也在一邊幫襯着。
顏妃都已經發了話,立刻便有小太監上去反扭了姜宓的雙臂,把她按着跪在了顏妃面前。
姜宓擡起一張清麗的臉,烏黑的眼眸暗含着諷刺的意味:“在宮裡責罰女眷,這是隻有皇后纔有的權力,顏妃,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剛纔她說話時的神情語氣,已經讓顏妃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鳳卿意,現在姜宓又刻意提到了“皇后”這兩個字,就像是撥動了深深紮在顏妃心裡的一根刺一樣。
“本宮就是皇后!”顏妃瞪着她,恨不得把她那張嘴給撕爛了。
“哈!”姜宓毫不掩飾地笑出聲來,“這宮裡才只有過一位昭熙皇后,不知道顏妃你是什麼時候擺脫了側室的頭銜,爬到正位上去了?”
“賤人!”顏妃狠狠一巴掌抽過去,手上的金甲套在姜宓的臉頰上留下兩道血痕。
打了這一巴掌,顏妃還是覺得不解氣,伸手狠狠掐住姜宓的下巴,咬牙啓齒地說道:“你給我聽好了,在這個宮裡,你們是死是活都要看我的心情,別以爲憑着一點姿色就能往上爬,你永遠都是官奴,千人壓萬人騎的命,我纔是這宮裡唯一的皇后!”
“是嗎?”姜宓嫵媚微笑,臉上有殷紅血珠緩緩流下,在傾城容色上更添三分妖豔。
顏妃看着
她,心裡生出了濃濃恨意,正想再給她一耳光,卻看到姜宓的眼神飄向了另外一個方向,眼底妖異神采更甚!
看到她神情大變,顏妃心裡咯噔一下,立刻覺出了不對勁。
身邊的李嬤嬤也在不停地拉她的衣袖,有些慌張的樣子。
顏妃順着姜宓的目光看去,只見華謖正疾步向這邊走來,身上還穿着朝服,顯然是下朝之後沒有更衣,就立刻來了這裡。
是誰竟把這個消息傳出去了,還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裡?顏妃責怪地看了李嬤嬤一眼,李嬤嬤卻是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李嬤嬤跟隨顏妃多年,經驗老道,在去訓誡司叫人時也是含糊其辭,並沒說明顏妃要叫人做什麼。這樣也能走漏消息,還傳到了御前,可真是奇怪了!
華謖下朝時根本不會經過這裡,事實上,他一年到頭也未必經過這裡幾次。但是看他臉上的神情,顯然是特意過來的,並不是偶然發現了這裡的異狀。
顏妃心裡惱恨,暗想着回頭一定要好好地清點下宮裡的人,把這些吃裡扒外亂傳消息的人都揪出來殺了,才能解一解心頭恨意。
但是現在,她不得不硬着頭皮迎上去:“臣妾參見皇上。”
“到底出了什麼事?”華謖的口氣不自覺的多了幾分暴躁。
他一開口就是興師問罪的語氣,更是在火上澆油,顏妃心裡有氣,說出的話也有些生硬:“雲嬪今天進宮,卻帶了姜家的罪女來,臣妾不過是按照宮裡的規矩,小懲大誡罷了,皇上日理萬機,不至於連後宮的事也要親自過問吧?”
王綺雲這時候也掙脫了身上的繩索,哭着跪到華謖身側,用發抖的手抓住他的衣襬:“皇上……”只叫了這一聲,便哽咽地說不下去了。
華謖看了她和姜宓一眼,轉向顏妃道:“王將軍之前向朕來請過旨了。”
他只說了這一句,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便也是推翻了顏妃之前的控訴,表示王綺雲帶姜宓入宮是合情合理的。
顏妃一時氣結,李嬤嬤見形勢不好,忙打圓場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娘娘也是一時心急,雲嬪也真是太老實了,怎麼不告訴娘娘你請過皇上的聖旨了呢!”
她這樣一說,便是把造成誤會的責任推到王綺雲身上,向華謖表明顏妃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才做出責罰的決定的。
王綺雲也不是傻子,聽她這麼一說,便順勢接了下去:“都是綺雲不好,一慌張就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該在他們堵上我的嘴之前說清楚的,也就不會弄成這樣了。”
剛纔塞在王綺雲口中的布團就滾在地上,誰都能看得見。
王綺雲又把姜宓拉過來,自己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皇上,臣妾想求您一件事。”
但凡是男人,對自己的新歡總歸是心軟的,聽她說的這麼可憐,哪裡還有不準的道理。見他點頭之後,王綺雲纔開口道:“都是我連累了阿宓受傷,皇上您快些找個太醫來給她瞧瞧吧,女兒家臉上若是落了疤,那可就是一輩子的事兒了。”
華謖的目光不由得落到姜宓臉上,好像看到稀
有的珍寶上面有了裂痕一般,忍不住有些心疼。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姜宓就已經搶先開口:“不必了。”
華謖有些吃驚,因爲在他見過的女人裡,沒有哪個是不愛惜自己容貌的,越是美麗就越是患得患失,每天在臉上花費許多工夫。但是眼前這個姑娘,說話的口氣竟像是完全不把自己的臉當一回事似的。
他眯起眼睛:“你這是在和朕賭氣嗎?”
姜宓差點笑出聲來,他還真看得起自己啊,還以爲她這麼說是在故意和他賭氣?這男人也自信的太過頭了點兒,要不是現在還需要利用他來打擊顏妃,她一定會毫不客氣地讓他認清現實。
可惜,還沒到時候。
於是她只把目光轉向了顏妃,諷刺地說道:“皇后娘娘的教訓,我記着了,多謝娘娘手下留情。”
她故意在“皇后娘娘”這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讓華謖聽着十分刺耳。
“什麼皇后?”他不耐煩地問道。
提到皇后這個詞兒,他就忍不住想到了鳳卿意,心裡不由得生出一陣反感來。剛纔在遠處,他也隱約聽到這邊有人反覆提起皇后這兩個字,只是沒聽清楚究竟說的是什麼,現在從姜宓嘴裡明明白白地說出這幾個字,立刻勾起了他不愉快的記憶。
姜宓故作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一位難道不是新冊封的皇后娘娘嗎?她剛纔可是打着皇后的名義來罰雲嬪的,這宮裡……不是隻有皇后娘娘纔有權力責罰後宮女眷的嗎?”
她這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完全不提顏妃打自己的事兒,只拿着王綺雲做幌子,口口聲聲把皇后的帽子往顏妃頭上扣。
她能看出,自己每多提一遍皇后,華謖的臉色就黑一分。
只見他轉向了顏妃,沉聲道:“朕什麼時候冊封你爲皇后了?”
這句話就像是重錘一樣落在顏妃頭上,她身子一晃,竟向後踉蹌了一步,顯然是被打擊到了。
是啊,華謖從前只說要讓她當皇后,卻從來沒正式冊封過。而且,就在鳳卿意死後,他連說也很少說了,她的父親在朝中煽動其他大臣一遍遍上書,到了他那兒卻像是石沉大海,根本沒有任何迴音。
皇后這件事本來就是顏妃的一個軟肋,現在被華謖這樣明目張膽地否認了,對她來說是個前所未有的打擊。
偏偏玉兒這個蠢貨看不清形勢,還以爲是找到了奉承顏妃的好機會。
“顏妃娘娘伺候皇上最久,在宮裡位分也最高,我們這些人早就把娘娘當做是皇后一樣來尊敬了!”玉兒誇張地說着,卻沒留意到顏妃的臉色在聽到她的話之後變得更差勁了。
姜宓在心裡冷笑一聲,這個玉兒自從當了貴人之後,腦子好像越來越不好用了。有這麼個人在身邊擺着,顏妃到現在還沒有氣死還真是稀奇。
“皇上不也是最疼娘娘的了?要說這宮裡,能當得起皇后這個位子的也就娘娘一個了……”
玉兒還在滔滔不絕地說下去,顏妃的臉色都要發青了。
華謖的眼神卻是越來越陰沉,沉聲反問:“你們真的都是這樣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