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簡走進偏廳的時候,姜宓正坐在桌邊吃早飯。看到王簡那凝重的臉色,還有他身後跟着的官兵打扮的人,她就知道自己這太平日子過得差不多了。
她慢條斯理地喝完一碗粥,這纔開口問道:“王將軍,他們是什麼人?”
王簡沉聲回答:“這些是大理寺的官差。”
只需要這一句話,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經過這麼多事之後,王簡已經把她當成了麻煩,恨不得能早點脫手。
再想想就能知道,昨天自己當面得罪了顏妃,又讓王綺雲成了妃子。顏妃在這個節骨眼上,當然不能再對王綺雲動手,只能拿自己開刀了。
確實,現在顏妃想要對付王綺雲還有點麻煩,畢竟要顧及華謖的想法。
但是姜宓自己本來就是罪臣之女,還是個犯了重罪的官奴,寄住在將軍府並不是長久的辦法,顏妃只需要讓人在朝堂上施加壓力,就能說動華謖重新將她關入大牢。
只不過沒想到,地方卻換成了大理寺。
對於華謖來說,大理寺確實比刑部要好控制些,而且離皇宮也更近。不過對於姜宓來說,反正都是牢房,具體在哪裡也沒有什麼區別。
不知道華謖是不是特別交待過,分給她的牢房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艱苦,至少比刑部的牢房要好多了。
“姜小姐,委屈你在這裡先住下。”爲首的官差說話很客氣。
姜宓翻了個白眼:“真覺得委屈我了的話,就弄些暖和的被褥來,最好再來點好酒好菜,能有個暖爐就更好了。”
那官差聽了她這麼大膽的話,一下子就愣住了,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尷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做不到是吧?”姜宓不耐煩地揚起眉毛,“既然做不到就別說委屈不委屈的鬼話了。”
說完,她就毫不客氣地轉身走進了牢房,把那個呆若木雞的官差丟在了外面,過了半天才想起來要用鐵鏈把牢房的門鎖上。
姜宓看了看牆角那一大堆稻草,正打算去把它們鋪的舒服點兒,卻突然感覺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她猝然擡眸,就透過牢房的鐵柵欄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姜宓放下了手裡的稻草,緩緩站直了身子,眉頭擰得有點緊:“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張臉雖然被鐵柵欄和凌亂的頭髮擋住了一大半,但特徵還是非常顯眼,斜斜上挑的嘴角邊有個明顯的酒窩,給他的笑容添上了一點無賴的味道。
“怎麼,不想和我做鄰居嗎?”昌意笑着說,從他的聲音聽來,他的精神好像很不錯的樣子,和其他牢房裡精神萎靡的犯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姜宓撇撇嘴:“真沒想到世上有那麼蠢的人,外面有舒服的牀不去睡,偏偏要在這裡受罪。”她別轉了目光不再看他,自顧自地把稻草鋪的平整些,然後躺下了。
昌意也在靠着她的鐵柵欄一邊坐了下來,輕鬆地說道:“我是沒辦法啊,完不成任務出去也沒用,誰讓我遇見一個說話不算數的人呢?”
見姜宓不打算搭理他,他順手撿起一根稻草,透過柵欄中間的縫隙去撓她的臉。
“阿嚏!”姜宓被撓的打了個噴嚏,一下子坐起
身來,瞪着那個可惡的人,“你還有完沒完了?”
昌意聳聳肩膀:“要麼幫我,要麼……就只能忍着我了。”他頑皮地擡擡眉毛,一臉的促狹笑容。
他突然湊上前來,雖然明知道有柵欄擋着,姜宓還是本能地往後一縮。
“或者……”他拖長了聲音,“或者你告訴我你的計劃,如果理由充分的話,我也不介意讓詹安……多活兩天。”
兩人對視了片刻,姜宓卻突然擡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昌意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別怕,失敗過一次的手段,我還不會傻到再用第二次。”
他從柵欄中間伸過手來,把她拉得近了一些。
“害怕了?”他目光灼灼。
“我纔不怕!”她反駁道,但不知怎麼的,雖然是在兩間牢房裡,但離得這麼近,她的心竟然不爭氣地跳得快了許多。
昌意笑了笑:“是不是又遇到什麼麻煩事了?”他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誘惑,“要不要我幫你一把?”
姜宓警惕地看着他,主動提供幫助……一定沒什麼好事兒。
他這種人斤斤計較得很,雖然前幾回的人情都一筆勾銷了,但姜宓本能地覺得,再欠他什麼人情的話,後果可就不好說了。
他會做賠本的買賣嗎?當然不會。
昌意猜出了她的心思,索性爽快承認:“當然,幫你是一定要收報酬的,不過我保證,一定會物有所值。”
姜宓本來想要拒絕的,但想到昨天王綺雲說過的話,心裡不免有些動搖。
現在她自己被關在大牢裡,想再和王綺雲碰面就難了。雖然這是屬於大理寺的事兒,但王綺雲在後宮裡,遲早也會知道這個消息。
如果她以爲自己被關進大牢後就沒辦法幫她對付顏妃了,自己貿然行動了該怎麼辦?
姜宓可是好不容易纔幫她走到今天這步,也算是小小地打擊了一下顏妃囂張的氣焰,至少在目前的一段時間內,顏妃是別想當上皇后了。
等這段風波平息之後,顏妃想爬上皇后之位也不容易。除了要說通華謖之外,還有一個棘手的雲妃。
朝臣們之前支持顏妃當皇后,無非是因爲宮裡只有她一個人被封了妃,而且父親又是幫助華謖登上皇位的功臣。但是現在,有這個資格的就不只是她一個人了,雲妃除了進宮晚了點兒之外,其他方面和她基本上沒有什麼差別。
如果在這個時候王綺雲幹了什麼蠢事的話,就很可能前功盡棄了。
所以現在姜宓必須要做的,就是幫助王綺雲穩住現有的地位,當然,能再打擊一下顏妃就更好了。
一念及此,她突然擡眉一笑,清澈雙目染上了和他一樣的狡黠。
“有沒有什麼藥,能讓人看起來像是中了毒,但實際上對身體卻沒有什麼影響?”這個計劃其實她早已想到,只不過總覺得有些不妥,但是現在有了昌意主動要提供的幫助,情況當然不同了。
昌意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反問道:“又想用苦肉計?”
“只猜對了一半。”姜宓笑得很燦爛,“苦肉計是不假,不過並不是我用。”
華謖可沒用那麼大的面子,能讓她三番五次的自殘,之前弄破臉兩次,外加捱了一耳光,對於她來說已經是極限了。之前那是因爲自己太弱,沒有辦法,所以只能用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辦法。
但是從今往後,再也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了。
昌意還有點不明白:“那個醫女對毒藥的瞭解不比我少,爲什麼不找她?”
廢話,當然不能找花影了。王綺雲並不是什麼絕對可靠的人,所以姜宓絕對不會讓花影也牽扯進來的。
只不過這種實話,在求人幫忙的時候說出來好像不太好……
於是姜宓粲然一笑,手指輕輕勾住他的衣袖:“那是因爲,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啊!”
這話說的連她自己也差點打了個哆嗦,平常說話還好,現在這種捏着嗓子的腔調,真是太肉麻了。
但是,從之前幾次和昌意打交道的經驗來看,這……好像是最好的選擇了。
微涼的手忽然被他溫熱的大手按住,他的目光雪亮,好像能洞悉她內心的一切想法似的:“就算我給了你想要的東西,你又有什麼辦法把它送出去呢?”他輕輕揚起嘴角,“我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毒藥是給皇宮裡新冊封的雲妃用的吧?”
“當然……也要請你幫忙了……”雖然這樣說好像很沒面子,但還是完成計劃最重要,姜宓在心裡這樣勸說自己。
她看着昌意的眼睛,儘量讓自己的眼神顯得妖媚一些。
果然,昌意的眼神變了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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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宓心裡一喜,正以爲自己的誘惑有了效果時,他卻突然大笑出聲。他發出的動靜太大,不遠處的一個獄卒立刻呵斥道:“笑什麼笑!”
昌意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笑得都要喘不過來氣了。
姜宓惱羞成怒地收回手:“你笑什麼!”
看他的樣子,就好像她鬧出了什麼笑話一樣。尤其是剛纔,她還覺得自己成功地誘惑到了他,現在換來這麼個反應,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他終於收住了笑聲,但抿嘴的時候臉頰上的酒窩仍然很明顯,就像是在竭力忍住笑似的。如果不是中間隔了個礙事兒的鐵柵欄,姜宓一定會撲過去好好打他一頓的,打得過打不過另說。
“不幫拉倒,別讓我看見你!”姜宓是徹底被他激怒了,氣鼓鼓地轉身面對着一邊的牆壁。
“真生氣了?”昌意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倒是有一種藥,吃下後就會吐血,脈象嘛,看上去就好像是中了劇毒一樣,不管喝什麼藥,過六個時辰都會好,就像你說的那樣,不會損傷身體根本,就是會吐點兒血,你覺得怎麼樣?”
姜宓猛地翻身坐起,動作太迅速,把昌意都嚇了一跳。
只見剛纔還氣鼓鼓的她已經兩眼發光,雙手抓着牢房的柵欄確認道:“就這個,你想辦法幫我送到溶月宮。”看到昌意一瞬間變得僵硬起來的臉色,她忙又補充了一句:“你剛纔自己答應了啊,不許反悔!”
“當然不會……反悔。”昌意艱難地擠出這麼一句話,心裡卻有點不情願的感覺。
怎麼每次談條件賠本的都是他,不光出人還要出力,還好像做的越來越順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