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麼安靜,和那夜的她判若兩人。
他站在遠處,不敢靠近,此時才發現,原來自己也可以這麼現實。
親手將無辜之人送入牢房。
只是又一想,臉上卻是出現了淡淡的笑。
倘若她要走,誰又攔得了。
……
其實她得到的已經夠多,可爲何偏偏又是不滿足?
越多的寵愛,已是迷失了最初的自己,到如今纔來正視現實,是不是有些太晚?
正如古往所言,如他一般的身份,註定不會身邊僅有她一人。
這種長久而故意被忽略的病,註定要有今日的後遺症。
頭,很疼。
靜謐的空氣中,傳來鐵鏈滑動的開鎖之聲。
緊接着便是走入一人,那陌生的味道,漸漸地朝着她靠近。
心中瞬間變得異常浮躁。
“滾!”
一聲輕喝,無起無浮,出自靈魂深處的拒絕。
他止住腳步,靜默的看了一會,轉身離去。
……
彼端。
風月湖上,兩個男子並肩而站。
“這樣的做法當真有用?”
一個男子淡淡的詢問,眉目輕輕蹙起。
“一顆心若是失去了溫度,要怎麼存活?”另一個男子神情坦蕩的回道。
似乎覺得不夠,過了片刻又道:“如她一般的女子,狂妄到如此,在這樣的事端面前,恐怕也不過是兩種結果。”
“什麼結果?”男子追問,對於他的話總是猜不透徹。
“要麼堅信,要麼放棄。”男子轉頭看了他一眼,隨即轉身又是朝着來時的方向走去。
——公孫府邸。
一連三天,公孫府內衆人皆是忙進忙出,因爲三小姐病情一直未有好轉,便是急壞了大家。
大夫來了又去,去了又回,最終結果無一例外,皆是遭受這位公孫相爺的一頓打罵,庸醫二字更是瞬間被貼滿了整個腦袋。
“爹,女兒疼——”
閨房之內,公孫悅扯着嗓子不停的喊叫,雙手捂着頭,臉色亦是慘白不已,約莫看着還真像那麼回事。
公孫澤看着便越加心疼萬分,這幾日他幾乎是天天陪着公孫悅,除了上早朝之外,其他時間裡皆是忙着爲她尋找大夫。
更是下令叫人尋世間名醫赫連清嶽前來,但是這赫連清嶽是個無蹤的,平常時日根本是無處可尋,如今三日過去,亦是沒有見到人影。
如此,正當幾人躊躇不前,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公孫揚卻是派人前來稟報了一件事。
人居然抓到了,在這麼快的時間裡,這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公孫澤想着,臉上立刻有了怒意,雙手往後一甩,便是走了出去。
此時公孫悅見此情景,立即哀嚎着也要一同前往。
這可惡的賤人,有膽傷了她,她便是要瞧瞧如今在她相府,她要如何猖狂得起來。
一番心思之下,公孫澤便是不好拒絕,最終在幾人的攙扶下便是帶着她一同前去了公孫府的地牢。
等幾人到的時候,公孫揚正在外面等候,見到公孫悅在病痛
了幾日後,如今竟能生龍活虎的前來,眼中着實有了詫異。
“爹。”
一聲叫喚,公孫澤便是點了點頭,對於自己這個兒子他還是十分滿意的。
不僅文武雙全,樣貌出衆,在朝廷衆臣各家公子當中,亦皆屬於上乘,而自己日後這丞相之位自是有意由他來接手。
“人在裡面了?”他問道,面容之上已是一番威嚴。
公孫揚見此輕蹙了下眉,此後便是點了點頭。“是的。”他回。
地牢之內安靜異常,隨着幾人的進入,凜冽的寒風穿透厚重的牢房大門,一點一點的進入牢房之內。
女子縮在角落裡,雙臂緊抱着膝蓋,沉睡當中,將臉埋於雙膝之間,讓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忽略了那厚重的腐蝕之氣,整個地牢安靜而祥和。
公孫悅小心翼翼地縮了縮身子,終是被內裡的陰寒之氣給凍到了手腳,一時間也沒有再呼疼。
身上無端一陣冷意,歌木蓮下意識的抓了抓凌亂的頭髮,此時才發現身上的狐裘已是不翼而飛。
陌生氣息不斷的靠近,伴隨着幾人的身影,歌木蓮微微擡頭,深邃的雙眸卻始終落在腳下的一方稻草之上。
“爹,就是這個人!”
在靠近之時,公孫悅用力的擡手指向角落裡的人。
此時公孫澤已是眯起了精銳的雙眼,因爲光線的問題,根本不能讓他看清眼前女子的樣貌,而那慫啦在她額前的長髮,更是遮去了她大半張的臉。
“是你傷了本相的女兒?”公孫澤亦是擡手用力的指向歌木蓮。
一聲質問,在微冷的寒風中,思緒漸漸回籠,歌木蓮抓了抓擋在額前的長髮,別於耳後,又是想了半天,纔將一切理清楚。
“是。”一句回話,清冷至極。
眼前驀然黑影落下,歌木蓮剛擡頭便是對上了公孫悅高揚的手。
眼睛一閉,這一刻不知道爲何,她竟是不想還手。
然而那疼痛之感,竟是久久未落下。
“悅兒,不得無禮。”公孫揚一把擋在歌木蓮身前,同時扣住了公孫悅的手腕。
手腕一痛,公孫悅似不敢相信的瞪着眼前之人,終是沒想到自己的哥哥竟是會如此,在她受了那麼重的傷之後,竟是在眼下讓她不得無禮?
什麼邏輯,當真可笑之極!她公孫悅何時需要對人有禮了。
一把甩開公孫揚的手,公孫悅氣惱的走回自己的父親身邊。
“爹爹,你也看到了,哥哥居然幫着外人。”說話間,她冷色的雙目始終不離公孫揚俊逸的臉。
此時,公孫澤惱怒的看了一眼公孫揚,上前便是將人擋開在外,直直的俯視依舊安坐在地上的女子。
出手之間便是要將人抓起來,然而伸出去的手又是被人給截了去。
“爹,她是無辜的。”公孫揚出手制止。
將人送來地牢,已是讓他心中有愧,他又怎可讓她在此處受了不該有的罪責。
公孫揚越是如此,公孫澤心中便越是不痛快,猛地出手一掌襲向公孫揚。
沒料到會被自己的父親襲擊,公孫揚在承接一掌之後,整個人重重彈到了地牢的牆
壁之上。
“砰”地一聲巨響——
歌木蓮心中一驚,終是回了神。
“相爺此番作爲,當真是令本宮大開眼界。”她冷冽之聲在空氣中漸漸散開。
瞬間便是讓在場的幾人驚了心神。
公孫澤更是瞬間後退了幾步,這聲音?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地上的女子,雙眸圓睜,身體不能自已的顫抖起來。
片刻之後,竟是“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微臣,拜見皇后娘娘!”他大喝出聲,顫抖的身體往前一趴,整個身體伏在地上再也沒有動。
此舉一下子驚了公孫揚和公孫悅,兩人皆是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親,片刻後回神之時,也跟着跪了下來。
皇后娘娘?公孫悅跪在風口處,身體不停的顫抖,心更是害怕的狂跳了起來。
誰又能想到,她妄想欺凌暗害的女子,竟是當今的皇后,她丞相府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想卻是觸碰到了那高高在上之人。
公孫澤更是悔恨不已,一個公孫悅竟是害了他全府上下百來人口,而他的丞相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此時的公孫澤才恍然自己這一次實在錯的太離譜,但是一切爲時已晚。
歌木蓮冷目看着眼前的一切,終是在幾人驚駭之中,緩緩開口。
“皇上向來見不得本宮受到任何傷害,卻不想一朝醒來,人卻已是無蹤。本宮雖對住所無所要求,但此處屋檐甚爲簡陋,想必相爺也定是無心之過。”
她有意放他一馬,公孫澤又豈能聽不出來,立刻叩頭道:“微臣知錯,立刻爲娘娘換作他處。”
冷汗一層一層的冒出來,片刻已是染透他的衣襟,作爲一國之相,他自是不會害怕於人,但他怕的是錦國的天,怕的是那主宰一切的男子。
公孫揚在聽言之後,感激的擡頭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卻見歌木蓮也看着他,迅速又是低下頭去。
此時的公孫揚根本不知,是自己的一番護佑,才讓整個公孫家族保留了下來。
地牢之外寒風異常冷冽,映襯着她無比冷漠的心,看起來竟是這般的蕭瑟灰暗。
公孫揚脫下披風,爲歌木蓮披上。
卻是在做完之後,才發覺自己太過無禮,慢慢地退開到了她身後不遠的地方。
公孫澤在前方帶路,雖然一切並未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壞,卻依舊不能讓他安心。
皇上如何的在意皇后,羣臣上下皆是清楚萬分,如今皇后被他關進地牢,皇后雖是未有追究,但難保皇上不會追究。
這,終究是要出事的,他到底應該怎麼做纔好?
地牢中被嚇傻的公孫悅,一直跪着沒有起身,直至半夜時分,那黑暗中傳來的鬼哭狼嚎之聲,嚇的她頻頻尖叫出聲,最終在無人管束之下跑出了地牢。
翌日,公孫揚到來之時,歌木蓮剛剛起身,或許是心中有所念,這一夜她睡得並不好。
公孫揚爲她送來了一把琴,一把上好的五絃琴。
或許是那一夜的觸碰,讓她再度有了喜好之心,這一天,歌木蓮都是在撫琴中度過。
直至那一人的到來,將她冷藏的心再度死灰復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