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恩怨分明
魔門出其不意，將戰線推進百里，滅了數十個正道門派，雞犬不留，男女老少頭顱血腥壘了一堆，大獲而歸。
正派後知後覺，反撲不死不休，七正高層洶涌而至，裹攜數百門派森然，力挫魔門氣焰，收回戰線，屠戮四五個魔門門派！
戰鬥打了七天七夜，參與勢力好幾百，血流成河，最後以魔門力竭退縮爲止。
期間，中叢生勢力亦有摻雜，那些江湖人士說戰鬥時見有殺樓殺手出沒，還有死侍暗訪身影，至於一樓兩幫三谷有無參與，則不得而知了。
這些消息尋常百姓聽了只當是種飯後談資，長長見識罷了，但身爲江湖中人，墨羽心中卻是驚濤駭浪，久久不得平靜。
沒心情繼續幫工，直接回屋躺臥牀榻發呆。
一切終於明瞭，柳寧軒不辭而別也知道了爲何。如此大戰，不是正邪之爭那麼簡單，參與勢力幾百，死傷無數，徹底顛覆了武林格局，動盪伊始。
南北劃線是父親與魔主共設，約束正邪，使武林平定安穩了數十載，如今執首一去，大戰沖毀，江湖又要重歸混亂無序。
可以想象，至此之後再無南北劃線一說，邪可往北，正可駐南，以往私信暗探徹底明目張膽，戰鬥無處不在，衝突隨時發生，滾水沸鍋，又是風起雲涌。
墨羽之所以心情複雜，一方面是眼睜睜看着父親經營的江湖分崩離析，難免觸景傷懷。
另一方面，自己復仇之路更加艱難，正邪混亂，線索可能隨時會中斷，傾天十二門隱藏的會越來越深。
不能猶豫，此處呆不成了，必須馬上北上，殺樓駐地處於南北劃線正中，經此波瀾，誰知道還在不在。
拉開門，墨乞正好站在外面迴廊，墨羽揮手道:“休息一晚，明早我們動身北上。”
墨乞一直在外等候，那幾桌江湖人士談話他亦聽的清楚，大哥做此決定也在意料之中，點頭道:“給老闆打聲招呼吧。”
“這個自然。”
墨羽關上門，與墨乞下樓出到前堂，並未發現老闆身影，尋到正忙碌的店小二相問，才知道老闆是勞碌難耐，出去僱賬房先生去了。
客棧相熟，店小二給二人送來磕樣茶水，繼續忙着招呼客人。
節日氣氛影響，打烊較平時晚一個時辰，尋常百姓大都回家，江湖人士越來越多。外面街道策馬奔騰，馬背之人衣衫浸血，多爲狼狽。
有趕回宗門佈防的，有策馬豪笑的，亦有打尖住客的，不消多時，客棧已經坐滿魔門人士，甩肩擺頭，不顧身上斑駁。
“小二，上酒！”一虯髯大漢瞪着銅鈴大眼，炸呼呼將腿翹起。
小二何時見過這陣仗，嚇得顫巍巍不知所以，求助看向墨羽二人。
無奈，墨羽按住墨乞肩膀，起身走到櫃檯前，接過小二手中壇酒，送到虯髯漢子桌上:“客官可還有其他吩咐?”
對方不語，目露驚奇掃量墨羽，這少年竟毫無懼色，頗有意思，打着戲耍心思捏住墨羽手臂，粗聲瞪眼道:“看見我身上的血衣沒?”
見墨羽被刁難，小二愧疚非常，猶豫是否要出面幫助。
墨乞則臉色陰沉，死死攥緊拳頭，至於店內其他人，皆璧上觀戲，廝殺得命回來，正好找點樂子。
墨羽神態自若，微笑看向虯髯大漢:“看見了。”
虯髯大漢見又沒嚇住墨羽，麪皮掛不住，手底暗使了內勁，獰笑道:“那你可知老子殺了幾人才染的這一身紅?”
手腕傳來陣痛，墨羽眉頭一皺，嘴角朝兩側勾起，淡漠任憑手腕發紫:“不知道，客官可還有其他，要求！”
最後兩字壓了重音，客棧衆人只覺身子泛起雞皮疙瘩，不可自遏打起寒顫，側目重新打量墨羽。
虯髯大漢距離墨羽最近，感觸亦最深，他自面前這少年身上，若有若無感受到一股森然殺氣，彷彿又置身於前幾天那種廝殺冰冷中。
這少年不簡單！
大漢有了怯意，鬆開墨羽手腕，強作硬氣拍了拍桌面:“將你們店裡的招牌菜，全都招呼上來。”
感覺底氣不足，又環視周圍同伴:“這些都是殺人無數的魔頭，你小子膽敢怠慢，定輕饒不了你，滾吧！”
墨羽手腕轉了轉，再次掃了對方一眼，默默轉身朝客棧後院走去，小二得繼續招呼着不能離開，墨乞在幾個呼吸後也起座朝後院走去。
後院中，墨羽懷抱幽泣靠在廊柱上，墨乞走到跟前:“大哥，我去殺了他！”
墨羽擡頭，看着墨乞一臉陰厲不憤，拍了拍後者肩膀:“放心，他逃不掉，只是不能在此處動手，免得客棧遭無妄之災。”
墨乞深長呼吸，壓下內心躁動，側頭看向前堂，裡面粗聲談笑清楚可聞，厭惡道:“狗仗人勢罷了。”
這句話墨羽大爲贊同，前堂那些魔門各派分屬幾方勢力，言談舉止輕浮，應只是一些二三重天的殿後隊伍，不然不會這麼狼狽。
就方纔那虯髯大漢，充其量只是二重天境界，他隨手可殺，但這麼做，勢必會引起衆怒，羣起而攻，毀壞的不只是客棧，日後可能會遷怒於老闆幾人。
三刻鐘後，小二自前堂出來，尋到墨羽二人壓聲道:“老闆回來了，已經知道了先前之事，叫你們去後門處等他。”
話說完，匆匆跑進廚房上菜。
“大哥，你怎麼看?”墨乞看向墨羽。
墨羽淺笑，擡腳朝客棧後門走去:“走罷，老闆人還不錯，特意爲你我二人餞行。”
墨乞跟在後面，低聲嘟囔:“什麼餞行，分明是將麻煩掃地出門。”
墨羽緘默前行，並不怪老闆薄情，商人重利，異鄉打拼出這麼一番事業屬實不易，這次又是拖家帶口，瞻前顧後也在情理之中。
另一方面，老闆可以直接與自己二人撇清關係，一個客棧雜役面對魔門之人卻臨危不懼本就不正常，老闆說與自己無關亦合情合理。
但事情並非如此，老闆讓小二私下告信，於後門等候，可以看出還是有情有義之人。
二人很快走到客棧後門，門扉虛掩，拉開門，外面巷道黑暗處站着幾團黑影。
“少俠?”黑暗處傳來老闆聲音。
墨羽直接走進黑暗，低聲回道:“李老闆。”
確定是墨羽本人，老闆長吁一口氣，上前兩步，遞過兩根馬繮繩，喟嘆:“我只是一個小人物，本分生意，求得是一家老小溫飽，不敢招惹是非，還請少俠多多體諒。”
老闆話語真摯肺腑，聽的墨羽二人大爲愧疚。
墨羽推開馬繮繩，溫聲道:“李老闆哪裡話，我兄弟二人正打算今晚告別，星夜北上，先前之事不怪誰，江湖之事江湖了，斷不會牽連到店裡。”
墨乞順勢搭話:“大哥所說不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時候我們不招惹別人，別人卻主動挑釁，這件事老闆你無需多心，我們會將之處理好。”
老闆聞言再次嘆氣，不是一個圈子說不來其他，再次遞過繮繩:“兩位少俠莫要推脫，這是鄙人一點心意，還望收下。”
心意表露，再推脫就顯得矯情，二人接過繮繩，翻身上馬。
黑暗中看不清老闆身影，墨羽只能對體型輪廓抱拳:“李老闆，山高路遠，日後若是可能，定再來討幾杯酒喝。”
“李老闆珍重。”墨乞聲音低沉。
自古離情多傷別，李老闆衣袖掩面，澀聲道:“江湖水深，兩位少俠定要多加小心。”
墨羽馬鞭一揚，策馬調轉街口，兩聲“駕”、“駕”低喝，絕塵朝鎮外奔去，後面李老闆久久注目，直到看不見身影才關門回去。
二人一路疾馬，未有任何停留出得鎮外，於鎮外兩百米處勒停馬匹，將馬拴在一棵樹後，二人又回摸到鎮口。
墨羽簡單交代自己計劃，二人一左一右伏在矮丘後，屏息斂聲，靜靜等待。
半個時辰後，夜入三更，鎮門遙遙傳來嚷鬧笑語。
五六個呼吸之長，一羣人從鎮門出來，左搖右擺，有的人拉馬踉蹌，有的人扶趴馬背，還有四五人較爲清醒，踢罵喝醉同伴。
這夥人，正是先前客棧那夥人！
墨羽一眼看見那位虯髯大漢，其手裡拿着一隻燒雞撕啃，跟在隊伍最後，醉態不濃，屬於清醒的五人之一。
墨羽眼底泛起寒光，弓腰起身，死死盯着對方，待人羣越來越近，處於一條直線時未動手，隊伍過半未動手，直至那虯髯大漢路過墨羽面前。
“嗡～”
一聲清脆劍吟炸響，墨羽身若離弦之箭朝那人躍去，人羣還未反應過來，馬匹卻焦躁嘶鳴，蹄子踢踏後扯繮繩，將馬背幾人甩在地上。
“敵襲！”
虯髯大漢嘶吼，亡魂大冒扔開燒雞，慌亂朝腰間兵器摸索，奈何手太油膩，從兵器柄端滑了過去。
只一瞬間，墨羽身子撲到跟前，幽泣直直刺進對方胸口。
虯髯大漢眼睛一突，下意識右手去抓握劍刃，但手伸在空中時被墨羽一把捏住手腕，勁力一運，“咔嚓”將大漢腕骨捏碎。
“啊！”大漢撕心裂肺嘶吼，目眥欲裂，看清襲擊自己之人面孔，是先前那位少年，那冷漠眸子，深深刺入他心底。
“你不是很愛叫喚嗎？”墨羽緩緩將幽泣抽出，左手同時不斷捏碎大漢腕骨，冷笑道:“叫啊，爲何不叫了?先前那股盛氣凌人怎麼不見了，這是什麼眼神，害怕嗎？還是說，你不想死?”
一聲聲質問仿若死神呢喃，大漢渾身浴血，眼底生機愈來愈淡，臉色蒼白，恐懼看着墨羽，抽搐嚥下最後一口氣。
一切都是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虯髯大漢倒下時，那四名清醒之人已經將墨羽團團圍住。
“小子，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