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在開始以前,我把它(他)假設的很難很難,自己制定的周詳的計劃,預想好每一步的困難,甚至想好了遇到困難的解決辦法,然後投身其中準備大幹一場。但是,到了真正實施的時候,忽然發現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順利,你積攢了滿身的力氣卻無處下手了。所有的困難都沒有,所有的設想都不存在,一切都你想的最順利的情況還順利。這種感情,讓人覺得心裡沒底兒。
我現在就是這樣,在感情的事上,我遇到了空城記。像少女時期,自己暗戀某人很久,然後鼓足了這輩子所有的勇氣跑去表白,那人說我也一直喜歡你。如果是在少女時期,我信。現在,我不相信。
華遠樹對我的態度就是這樣,我試着接近他,誰知才一接近,他就對我表達了濃烈的愛意,還是不摻假的。
他離開我的辦公室以後,我咬着簽字筆杆糾結了半天。
一件事情順利到我無從下手,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我有一種錯覺,這是假的。同時又知道,這是真的。
他的主動把我嚇退了,準備保持現狀兩三週,看看情況再說。我與華遠樹的關係被我定格在這種不遠不近的距離。
一週時間迅速過去,他對我還是老樣子。他身上再也看不到那些暴戾的氣質,每天都是暖暖的。體貼的約飯局,有時找一些他自己圈子裡的朋友聚聚。從我的感覺,他是真的在把我帶入他的社交圈。
在吃飯的時候,那些人也開一些玩笑,說華少這一回是遇到真愛了之類的話。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是微微笑着看我,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在我們互相試探的關係當中,唯一不和諧的因素就是程墨了。他陰魂不散的隨時會出現,剛開始我覺得彆扭,到後來覺得習慣。
又是一個週五,我與華遠樹去吃西餐,牛排加紅酒,吃好以報他紳士的把我送到了家門口,把我拉到懷裡親了一下臉頰,禮貌的說再見晚安。我向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就要上樓了。他發動車子,調頭準備離開。
我一回頭就看到了程墨站在家門口的綠植旁邊,一直看着我。
他這樣神出鬼沒慣了,我以前會有吃驚的表情,現在沒有了,我習慣了。我幾步走到他面前,笑着對他說:“程少,你在這裡看多久了?”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淡淡然然的說:“我這幾天感覺到你演技有提高,面對自己心裡一直討厭的人,都能做到如此,真是不容易。”
我不想和他繼續鬥嘴,繞過他說:“我演技一直都在線的,只不過看站在對面的人,值不值得我的演而已。”
在我與他錯身而過時,他聲音低低的說了一句:“明天週六,我想你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沈—末—要—訂—婚—了。”
最後一小句,他一字一頓。
我本以爲自己能像對華遠樹一樣,毫不在意的走過去,但他的話讓我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一笑:“看樣子你果然忘記了,自我催眠的不錯嘛。”
“謝謝提醒,我記得。”我聲音冷了下來。
進到客廳,與關雲珠也是心不在焉的說了幾句,我就匆忙上樓了。
我把自己房間的門關上,然後反鎖,確定程墨不會突然進來以後,我才鬆了一口氣。
沈末要訂婚。這件事我一早就知道的,只是一直以來都沒有準確的消息,我以爲這個消息會無限期的往後推遲,沒想到它居然來得猝不及防,在我把它徹底忽略以後,就這樣準確的到來了。
坐在牀上,我眼淚嘩嘩的往下流。
這是我的弱軟,面對沈末時,我的軟弱。
我和華遠樹的關係沒有再進一步,我以爲自己是因爲得之入易,心裡失了分寸,現在來看,不是。我不想和華遠樹更進一步,是因爲我心裡對沈末還有幻想。在剛纔從程墨嘴裡知道這個消息以後,我心裡僅存的一點幻想沒了,說不出是踏實還是難過,我現在一動也不想動。
程墨整個晚上都沒來煩我,等我自己收拾好情緒不再哭的時候,已經到了夜裡十二點半。
我以爲自己會難過很久,洗完臉以後看看時間,纔過去了一個半小時。我自己無聲的苦笑了一下,然後躺在牀上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我神清氣爽的下樓。沒想到程墨居然起來了,等我轉過樓梯拐角就看到他一直看着我的眼睛。
“想好了要不要去嗎?”他問。
我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搖了搖頭說:“不去了,輸了就輸了,沒必要去看贏的那人的得意的臉色。”
我說着來到桌子前,拿起一杯水喝了起來。
程墨好一會兒都沒說話,我以爲他都離開了,放下杯子時一回頭就看到了他已經走到我身後了,因爲距離太近,我差一點撞到了他鼻子,嚇了我一跳。
“真的不去?”他反覆確認。
“不去。”我堅定的搖頭。
“我覺得如果真的放下了,不在乎了就應該去,讓他看看,沒了他你一樣活得很好很好,至少比和他在一起時更好。”程墨說。
他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我沒聽,搖了搖頭不再理他。
“看樣子,你心裡並沒有真的放下啊,否則怎麼會怕見他。”程墨不依不饒。
我原本想開了,抱着眼不見心不煩的態度,想把這件事忽略過去。我昨天晚上想過,我去,沈末尷尬,我也尷尬,我不去纔是最好的。何況,沈末並沒有特意給我送請柬,那就說明他不願意我去。我何必在分手以後,還自討沒趣的去給別人堵心呢。人要有自知之明,所以我不去。
“照我說,你還是去吧,去才能讓沈末知道,你把他當成了一個屁。”程墨還在說。
我被他說得頭都大了,覺得耳朵邊不停的有聲音在響起,猛的回頭對他吼道:“我說了不去就不去,你幹嘛非要讓我去?我去萬一控制不住自己,怎麼辦?是我丟臉,還是他丟臉?或者二人一起丟臉?”
我的聲音很大,程墨驚呆了。
在家裡,我從來沒發過脾氣,因我心裡知道,這個家對我來說是不能放肆的地方,所以不管有什麼情緒,我都努力壓制着。
我嘴裡的“臉”字才一出口,我就看到了關雲珠和程思言穿着真絲的家居服出現在樓梯。
他們應該沒聽到我和程墨之前的對話,只聽到我的怒吼還有最後一句話,以爲程墨惹了我,程思言直接就對程墨吼了一句:“程墨,你大週六早的鬧什麼,怎麼把妹妹氣成這樣子。”
按程墨以前的脾氣,必定會出言爲自己辯解,但今天他沒有,只是動了動嘴脣把想說的話嚥了回去,緩了一下才說:“是我不對,以後我不惹她還不行嗎!”
“這樣就對了,你們是親兄妹,你又是哥哥,說話的時候多注意點兒。阿紫性格好,你也不能老是欺負她吧。”關雲珠說。
“知道了。”程墨一皺眉,就像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說,“爸,媽,我今天有事,先出去一下,早飯和午飯都不在家裡吃了。”
“帶你妹妹一起去玩唄。”程思言道。
“她是女生,今天的場面不合適她看。”程墨隨便搪塞過去,身上就穿着那件淺灰色的純棉休閒褲,一件米色圓領t恤,把那件深米色純麻西服往肩上一扔,推開門就走了。
看到他離開,我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程思言走到廚房看阿姨有沒有做好早餐,關雲珠到來我身邊,輕聲問:“怎麼了?程墨又欺負你了?”
“不是,我們就絆了兩句嘴。”我簡單說。
她不信,繼續柔聲說:“以後他欺負你,你和我說,我繞不了他。”
我應了下來,與她閒聊些有的沒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此時,阿姨也把早餐做好了,我看看時間早上八點。
起得早,一天的時間都被拉長了不少。
早餐過後,關雲珠對我招了招手說:“來,阿紫,媽媽有一些首飾,現在你戴着正合適的,跟我來看看喜歡不喜歡。”
我閒着也無事,馬上點頭跟了過去。
在這個時候,餘悠然從門外面走了進來,手裡拿着一封紅色的東西站在距離我和媽媽不遠的地方說:“阿紫的請柬。”
關雲珠一皺眉問:“誰送來的?”
“人還在外面等着呢。”餘悠然道。
我有點驚訝,現在會有誰給我發請柬?沈末?不太可能,他要發早就發了。
“我看看。”關雲珠直接接了過去。
我看到她先動了手,自己也不好一把奪過來,就在一旁站着,眼睛往打開的請柬瞄了過去。請柬一打開,我就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沈末的名字。
“沈末?”我輕聲問,“他給我發請柬?”
我覺得不可思議。
關雲珠兩眼看完,把請柬遞到我手裡,眼神灼灼的說:“阿紫,有人挑釁上門了。”
我接過請柬看了一眼,請柬是沈末訂婚宴的,發請柬的人不是沈末,是谷心。那天,我在沈末的院子裡見過她。
“有人親自來送的?不是快遞?”我忍住心頭的疼問餘悠然。
“不是,是谷心的人親自送來的。”餘悠然說。
關雲珠認真的看着我:“阿紫,你敢不敢去見這個人呢?”
如果是沈末發的請柬,我一定不去。但谷心,我沒必要給她這個面子。她大概是想考驗一下,沈末在那種場合看到我,會是什麼反應吧。我想到這裡,不由冷笑了一聲。用這種方法考驗一個男人,應該是最蠢的辦法了。
“媽,我去見,有什麼不敢見的。”我揚了揚眉說。
關雲珠聽到我的話笑了笑,伸出手摸了一下我的頭:“要不要媽媽陪着你?”
“不用。”我搖了搖頭。
跟程墨在一起時間久了,這種場面我還是hold住的。
關雲珠點了點頭說:“好,有事讓悠然去叫我,等一下你處理好了,來樓上找我。”
“嗯,好的。”我應了一聲。
餘悠然出去把那個穿着西服的男人請進來時,關雲珠已經上樓了。我坐在客廳的白色沙發裡等着他。
那人進房間以後,先左右看了一眼,然後把目光聚到我身上,用一種很恭敬的態度說:“程紫小姐,我是受人之託來送請柬的。”
“我看到了,是谷心讓你送的,她今天訂婚,現在距離儀式開始還有三個小時,纔來送請柬,是不是有點晚了。何況,別人也未必有時間。”我笑着說。
單從語氣和表情來看,我沒有一點異樣。
面對沈末,我或許還有點不淡定,但面對一個谷心支過來的人,我情緒波動個屁,就算有波動也不能被他看出來。
“谷心小姐說,您如果看到請柬,一定會去的。我的任務就是把請柬直接送到您手裡,所以剛纔沒見到你以前,我不能離開。現在我的任務完成了,程紫小姐,再見。”他一直都沒坐,對着我畢恭畢敬的說完這番話,轉身就走了。
餘悠然用眼光問我,現在怎麼辦,要不要把這小子打一頓再放走。我對他搖了搖頭,在那人快走到門口時說:“你回去告訴谷心,我一定會去的,只不過她通知得晚了,我可能會晚到一會兒。”
那人腳步一頓停下來,然後回頭看着我說:“好的,我一定轉告。”
看着那個男人離開,餘悠然有點不解的問:“真不理解你們女人,既然不想去,爲什麼不直接拒絕掉?”
我看了他一眼:“這個問題你可以去問你女朋友。”
他的臉一紅不再說話。
我走進關雲珠房間時,她在桌子上攤開了幾個首飾盒,每一個裡面都滿滿的,有些裝的是碧綠的手鐲,有些是戒指,更多的是項鍊。一眼望過去,滿目的珠光寶氣,我有點被晃花了眼。
“媽,這麼多啊。”我說。
“女人嘛,首飾一定會很多的,不同的場合戴不同的道飾嘛。”關雲珠把我拉過去,讓我坐下來說,“喜歡哪個自己挑,我現在戴的少了,放着也是浪費。”
我湊過去認真的一個一個看過去,最後說:“這些都好華麗啊,我覺得自己也沒場合戴的。”
關雲珠一笑,從盒子裡挑出一套金珠的首飾對我說:“這一套你戴上應該不錯,你皮膚白適合戴這個顏色,大氣又貴氣。”
我側頭看了一眼一旁的鏡子,確實不錯,有首飾的襯托,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
“今天正好是適合戴這個的場合,禮服你去挑一套,上一次要給你辦生日宴,你不同意,白白訂了三套禮服,浪費了。”關雲珠說。
“我在帝都沒什麼朋友,過什麼生日。”我有點不好意思。說起生日的事,我滿臉都是尷尬。
從華遠樹爲我辦的生日宴回來以後,程墨就幫我訂好的禮服,並且着手準備生日宴的事。我知道以後,馬上拒絕了。
華遠樹準備的,我能接受是因爲我確實在想盡辦法接近他。而程家準備的規模更加宏大,我卻是接受無能的。因爲我不是程紫,在這些重大場合上我演不好這個角色,最重要的是我心裡有鬼,受之有愧。
在我堅定的拒絕下,生日宴沒能成功舉辦,我鬆了一口氣,不過禮服是定製好的,也就沒有退回去。
“禮服、首飾和鞋是女人不可缺少的物品。”關雲珠端詳了我一下說,“今天穿那件淺藍色的禮服吧,配這種光澤和顏色的金珠最漂亮不過。”
“好。”我應了一聲就準備往樓上衣帽間跑,準備把禮服拿下來。
“讓悠然去拿。”關雲珠打了個電話到客廳,幾分鐘以後餘悠然就把禮服送了過來。
我覺得這樣打扮太過隆重了,有些猶豫着要不要穿。關雲珠看着鏡子裡糾結的我,笑了笑,把手搭到我的肩上說:“谷心請你去觀禮,自然就是想在場面上和你較一下高低,你要是樸素得跟個路人一樣去,正好隨了她的願。也算是在衆人面前,證明一下沈末的選擇是正確的。”
人的鬥志就是這樣被激起來的,我也不例外。聽完關雲珠說的話,馬上動手換好禮服,戴好首飾。事後我才知道,像這種極品的正圓金珠,一串的價格是帝都一套小平米的房子,頓時覺得那條項鍊重起來。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今天是兩章合一章的節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