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夏綿人呢?
他已經和瘋女人一起消失掉了。這話,龍熾對木梨子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要不是夏綿爲了護着他們,他儘可以找個房間躲藏起來,而不必爲了吸引到瘋女人的注意力,而非要把自己置於險境!
而木梨子問出的這個問題,也提醒到了龍熾,讓他想起了另一個人:
小瓷……到底在哪兒呢?
……
此時的江瓷,處境並不比龍熾他們要好多少。
她在封閉的教學樓裡一路狂奔,肺已經快要爆炸了,可她絲毫不敢放慢腳步,她生怕身後的那些東西會追上她。
是的,那是一些東西。
江瓷並不想稱呼他們爲“人”。
如果要弄清楚江瓷所遭遇到的事情,需要把時間倒轉,倒轉到二十分鐘之前。她所面臨的恐怖與詭異,要遠遠超出於夏綿他們一行三人!
……
20分鐘前。
江瓷打着手電筒,一層一層地尋找着。
這是一座完全封閉的教學樓,裡面的走廊上安裝着聲控燈,但是這些燈有一大半都是壞的,常常是一片靜寂時,一盞聲控燈就會悄無聲息地大亮起來,嚇人一跳,而走到黑暗處,需要燈光照明的時候,聲控燈卻無論如何都亮不起來。
行走在這麼一條詭異的走廊裡,江瓷實在預料不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麼,她只能竭盡所能地警惕起來,豎着耳朵傾聽捕捉着哪怕只有一絲的細微聲響,把身子貼着牆壁,慢吞吞地走。
每經過一間教室的時候,江瓷都會用手電筒朝黑漆漆的教室裡照射一番。她還記得她的任務,是要來裡面尋找一個叫做“舒子伽”的人。只要找到了,就能保全木梨子的命。於是,她一方面期待着早點找到“舒子伽”,一方面又在恐懼,生怕自己一道手電光掃過去,在黑洞洞的教室裡真的坐着一個人,那樣的驚嚇,自己是否能夠承受?
在走上三層樓之後,江瓷還是一個人影鬼影都沒看到,她也對黑暗漸漸感到麻木了。甚至,她想,是不是弓凌晨在耍她?根本沒有一個叫做舒子伽的人。他只是單純地在逗弄自己而已?
當江瓷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陣悠揚的歌聲,毫無預警地在空蕩的樓道里迴響起來。
那是一首相當悅耳的宗教歌曲,如果放在平時聽的話,聽起來也許還會有種心靈被淨化了的感覺。可在這樣一個漆黑陰森的地方。突兀地響起這樣的歌聲,讓人感覺,這首歌就像是希臘神話中海妖塞壬的歌聲,她用魔幻的、能讓人迷醉的聲音,吸引着、蠱惑着船員們,驅使他們駕船駛向萬劫不復的地方。
但是。江瓷必須要去尋找歌聲發出的地方,她要找到這樓裡的人,纔能有機會找到舒子伽。即使她自己都不能確認,舒子伽此人,究竟是真的存在,還是僅僅是弓凌晨的杜撰人物?
江瓷循着歌聲,一步一步地朝樓上走去。
三樓……不是……
四樓……不是……
五樓……也不是……
那麼。就只有六樓了。
這座教學樓的頂樓,通往這層樓的臺階上。佈滿了灰塵,好像已是許久沒有人走過這條路了。
江瓷盯着這道灰塵遍佈的階梯,直覺自己這次上去,有可能會遇到極度危險的事情。
可是她沒有猶豫多久,就踏上了這條階梯。
再危險又怎麼樣?江瓷既然已經決定並來到了鬼屋,就不會再擔心危險的問題。
要說危險的話,木梨子應該比她更危險。
因此,她需要找到弓凌晨指定的人,這樣才能保證木梨子的人身安全。
她並不知道,她所要保護的木梨子,現在正在距離她幾十米的地底下,正在和那個女護士進行危險的對峙。
這個距離,就和她當時在摩天輪的最頂部,而木梨子則站在地上差不多,木梨子察覺不到江瓷的存在,江瓷同樣也不知道木梨子的存在。
二人在渾然不覺中,一個人向上走,一個人向下走,但她們兩個人的目的都很明確,保護對方,保護自己朋友的生命。
江瓷的腳步,在空空蕩蕩的樓梯裡迴響,聲音彈到牆壁上,又反彈回來,進入江瓷戴着助聽器的耳朵裡,這些細微的響動,統統收入她的耳中,讓她的耳朵隱隱難受起來。
歌聲越來越近了,江瓷的腿也越來越虛,在爬上最後一個臺階後,她險些腿一軟摔倒在地。
她不是不害怕,而是把恐懼用盡全力摁在心底,不讓它影響到自己的行動。
不過,現在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歌聲,是從走廊最右邊的盡頭的教室傳來的,那裡像是江瓷所在高中的多媒體教室,門虛掩着,可以清楚地聽到鋼琴的演奏聲,人的歌唱聲,還有其中偶爾摻雜着的輕微的咳嗽聲。
江瓷鼓起勇氣,竭力邁起虛浮的腳步,朝那個教室靠近。
剛開始她還在猜想,這歌聲是不是機器播放出來的,可是在靠近教室的過程中,她可以無比清晰地判斷出,這歌聲絕對是由人演唱出來的,而且,人還不少。
大概……有7、8個人吧?
這聲音有男有女,男性沉厚的低音多一些,其中夾雜着兩三個高亢嘹亮的女聲,若非是在現在的條件下,江瓷估計還會覺得,這歌聲挺好聽的。
但她現在可全然沒有欣賞音樂的興致,因爲她距離這教室,也僅僅只有三四步之遙了。
她停住了腳步,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擦拭了一下額頭上滲出的汗水。
這個動作,她從登上最後一層的階梯上,就反反覆覆地做了好幾回了,可她內心的緊張和害怕,絲毫沒有消除。反倒越來越清晰。
假設這樓裡真的有舒子伽這麼一個人,那她是什麼樣的?畢竟,這所鬼屋正在維修中,工作人員是不會在工作的,這裡面怎麼會有人唱歌?
那麼……這裡面的人,有可能會是弓凌晨的人嗎?
如果是弓凌晨的人的話,自己會遭受什麼?他們是像弓凌晨一樣的變態,還是被他囚禁起來的可憐人?
江瓷一路走來,腦子裡亂糟糟地轉着的就是這些念頭,她無論如何也甩不脫這些念頭的糾纏。她只能借靠着擦汗和深呼吸,來儘量驅散這些糟糕的想法。
因此,這一路走來。她耗費的時間足足有二十分鐘之久。
江瓷狠下心,伸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雙頰,讓自己的臉被扇得麻木起來。
江瓷,你振作點!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這幢樓裡,現在唯一顯示有人存在的。就是這間教室,除了這裡,你還能去哪兒?
江瓷閉了閉眼睛,一個箭步就竄了過去,也不管禮貌不禮貌了,一把拉開虛掩着的教室門。大聲問:
“你們認識舒子伽嗎?”
厚實的教室門剛剛拉開,江瓷剛剛發出這聲喊叫,她就被嚇得倒退數步。失去平衡跌坐在地!
她剛拉開這扇門,就看到一張腫脹得不像人類的臉,貼在門,直勾勾地盯着她!
所幸,這扇門拉開之後。是一排類似於古代監獄的豎鐵柵欄門,把教室裡面的人困在裡面。外面的人進不去,裡面的人也出不來。
可是,這張腫脹的臉,還是讓江瓷險些慘叫出聲來!
她捂着嘴,呼哧呼哧地喘息了數聲,才稍微平靜了下來。
這張臉……該怎麼形容呢?
像是剛做過整形手術的人,臉上的切口還沒有長好,線也沒有縫合,就被醫生強行拆掉繃帶,拆開線,任由他臉上的傷口隨便生長成什麼形狀,因而他的臉纔會腫脹得如同一個豬頭,甚至看不清楚是男是女。
江瓷瞪視着這個人,心還沒有從剛纔的驚嚇中恢復正常的心跳,就聽到那張臉發出低沉渾厚的男聲:
“你找我?”
江瓷還沒來得及作出什麼反應,就看見了另一張臉出現在門後。
讓江瓷心驚的是,這兩張臉,完全是一模一樣的!切口的走向,和臉腫脹的形狀,如出一轍。
江瓷可以確定,如果這兩個人的臉在消腫之後,五官臉型必定相差無幾。
這就意味着,如果這兩人確實是經過整容手術的話,而且是被正常地治療並拆線的話,他們會被整成一模一樣的臉!
緊接着,第三張臉,第四張臉,第五張臉……
這些臉如同鬼魅一樣,在鐵柵欄後浮現出來,一樣的臉,一樣的腫脹,一樣的分不清楚是男是女。
整整八張臉!
這八張臉,齊刷刷地湊在門邊,用八張一模一樣的臉,打量着跌坐在地上的江瓷。他們的臉映在江瓷放大的瞳孔內,就像是從同一個身體上生長出來的八頭怪物一樣!
而更讓江瓷驚駭的是——
她居然在這些腫脹的臉上,隱隱看出了安的影子!
他們……好像是被整成了安的樣子?!
其中一張臉,發出了尖利的女聲:
“你找舒子伽嗎?”
另一張臉,用渾厚的男聲輕聲道:
“你找我們嗎?”
八張臉,幾乎是在同一個時間內,發出了異常高昂的聲音:
“我們都是舒子伽!”
巨大的聲音,在教學樓的走廊裡迴盪,震得牆壁嗡嗡作響,震得江瓷的耳膜也轟鳴起來。
他們喊完之後,紛紛伸出手來,拽住了鐵欄杆,口中含混不清地吼着些什麼——
竟大有要破門而出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