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看。”
夏綿把倥城日報上的一則新聞指給大家看,在時事熱點新聞版面的頂部,赫然是“出獄犯人在監獄門口被射殺!挑戰警察權威?”的大標題,接下來就是佔據了大半個版面長達幾千字的評論性文字,還附着幾幀照片。江瓷迅速瀏覽了個遍,挑挑眉毛,問:
“夏綿,你的重點是什麼?”
夏綿被噎了一下,說:
“很大膽,兇手是白天動的手。這個人剛一邁出監獄門就開了槍,一槍斃命,正中眉心。犯人是老手啊。”
江瓷不以爲然地撇撇嘴,說:
“要我拿槍殺人的話,我也得練上段時間纔敢動手。何況這人……報紙上有寫的,‘犯人方某因爲組織非法賭博情節較嚴重,被處以十年有期徒刑,表現良好減刑兩年’……既然搞的是賭博,仇家肯定是在入獄前就結下一大票了。他的仇家可是憋着勁兒鍥而不捨地等了他八年,這八年裡,就算天天拿水槍練都能練出一槍爆頭吧?不稀罕的。再者,說句公道點兒的話,仇家等了人家那麼多年,最後那一梭子不讓他掃出去痛快了,那他不得憋屈至死啊。”
江瓷又掃了一眼報紙上附着的死者生前穿着獄服的照片,道:
“這個案件是相當有教育意義的,告訴大家千萬別犯罪。如果犯罪了,沒被抓住的話,可能有仇家隨時拿着管獵槍準備秒了你的頭,哪怕被抓住,也會被強行剃一個造型如此獵奇的監獄頭,身心折磨啊。”
夏綿本來是很嚴肅的,被江瓷這麼一說,立刻笑了出來,安把報紙拿過來,仔細看了看,又遞給修,說:
“確實夠大膽的,你怎麼想?”
修看着報紙沒發表意見,倒是江瓷又說話了:
“這在某個層面上反映了警察在犯罪嫌疑人心目中地位的下降。當着警察的面兒就敢玩槍,這可不就是往警察臉上甩了個降龍十八掌級別的耳光嗎?現在警察不好混啊,光保持羣衆心目中的形象可不行,罪犯都看不起你,還混個毛線團啊。綿綿,你任重而道遠。”
江瓷說完還拍拍夏綿的肩膀,語重心長的樣子把龍熾逗笑了,江瓷一瞪龍熾,龍熾立即忍住笑,發表了看法:
“我怎麼感覺小瓷跟綿綿說話的樣子,像老媽跟兒子談心……”
話一出口,江瓷的臉就黑得像被2b鉛筆上過色似的,除了修之外,所有的人都笑得比剛纔更歡暢一邊笑得直咳嗽,一邊搭着江瓷的胳膊說:
“江瓷姐,你覺不覺得龍熾哥比那個兇手大膽多了?”
江瓷的面色恢復了正常,同時恢復正常的還有她那標誌性的、略帶輕蔑的笑容,她坐正了點身子,鎮定地開始全面反攻:
“這個不算大膽,前些天我在公交車上被一個色狼趁人多的時候摸了一把,那纔是大膽。”
龍熾一聽就急眼了:“你怎麼不跟我說呢?”
江瓷一眼橫過去:“我告訴你你能怎麼着啊?幫我把便宜佔回去?”
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圈龍熾,陰森森地問:
“或者,你能幫我報復他,把他掰彎了,吃幹抹盡再一腳踹掉??”
還沒等龍熾搭腔,江瓷就自顧自說了下去:
“得了吧,我纔不會讓你去執行這種任務,最後被吃幹抹盡的人一看就是你,別被踹了之後再找我哭,我不會同情你的。”
龍熾被噎了個半死,乖乖坐在一邊不說話了。
眼巴巴地催:“江瓷姐,然後呢然後呢?”
江瓷淡定地喝了一口水,說:
“我當然把便宜佔回去了。”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幾乎當場死機,每個人都在揣摩江瓷要表達的意思,越揣測,越覺得江瓷簡直是個出類拔萃的新時代奇女子。
琢磨了琢磨,小心翼翼地問:
“江瓷姐……你不會是摸回去了吧……”
江瓷又翻了個白眼,說:
“動詞錯了,修正一下。不是摸,是……”
她把隨身的包拿到身邊,摸了兩下,從裡面掏出了個東西,往茶几上輕輕一拍,字正腔圓地糾正道:
“鉗。”
大家看着桌子上那把跟園藝剪刀似的碩大老虎鉗,沉默不語,空氣中彷彿再次發出了四五聲機器死機的電波聲,龍熾的表情最爲精彩,他看着那把老虎鉗,不由得把身體往旁邊挪了挪,並悄悄拿了個兩個沙發墊子,一個放在手邊準備防身,一個被龍熾哆哆嗦嗦地墊在了死死夾緊的大腿上……
龍熾戰戰兢兢的動作落在大家眼裡,大家頓時覺得龍熾真是值得同情,有江瓷這麼一個異常彪悍比漢子還鐵血的妹妹往旁邊一站,龍熾簡直就是一朵在母系社會裡掙扎求生的小白花。
安同情地看着龍熾,再看看殺氣凜然的江瓷,清清嗓子,開始嘗試轉移話題:
“那傢伙沒拿你怎麼樣吧?”
江瓷舒了一口氣,說:
“他倒是敢。我拿着老虎鉗一直抵着他那兒呢,他動一下我就把老虎鉗夾緊點兒,後來他也老實了,就一直沒動。不過我下了車之後他動沒動就不知道了。”
江瓷看了看大家驚悚的表情,揚揚眉毛,問:
“你們之前就沒碰上過公交色狼?”
她問詢的對象分別是木梨子和安。
梨子搖搖頭,說:“沒坐過公交。”
思忖了半晌,問道:“是不是那種街上到處跑的,比奔馳那種型號的普通轎車要長,但是跟加長林肯差不多長的車子?怎麼坐?和taxi一樣是招手停嗎?”
江瓷看着這兩個完全不知人間疾苦的傢伙,完全不想予以評論,就把目光轉向了安,安想了想,點頭道:
“有。”
這下大家都來了興趣,只有把頭埋在報紙裡的修還是一動不動,江瓷追問道:
“然後呢?隊長你怎麼辦的?分屍了嗎?”
安看了看大家那期盼的眼神,嘴脣揚了揚,說:
“我沒怎麼辦他。那天是我去警察局領修出來的。”
大家開始分別埋頭髮揮想象力,分析安這兩句話之間到底存在什麼樣必然的聯繫。安看着大家複雜糾結的表情,看看還在埋頭看報紙的修,笑道:
“總之現在變態挺多的。”
被岔開話題的江瓷很不爽,不以爲然地說:
“就這種綠色史萊姆級別的色狼也叫變態?現在的孩子也太玻璃心了。不說別的,我從小到大放學回家路上至少看見過六個風格迥異的露陰癖患者,從學校到家這兩點一線不到兩公里的路就能瘋狂成這樣,那別的地方不海了去了?身邊的某個朝夕相處的人就是露陰癖也說不定,搞得跟珍稀動物似的,有沒有搞錯啊。”
江瓷這種完全把變態當做隨處可見的大白菜一樣的弔詭思維實在讓人佩服不已,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看報的修突然冒出一句:
“我也是。”
這句話放在這裡,威力絲毫不遜於一個成功引爆的俄式65型魚雷,木梨子、夏綿、安、夏綿、,包括江瓷都張大了嘴看着修,腦中全是亂七八糟的走馬燈和萬花筒。所有人都在調集腦中全部還沒被完全摧毀尚能運用的邏輯思維能力,判斷修這句話到底是在開玩笑,是出於惡趣味講的冷笑話,還是實實在在的自我表白與剖析。
這變態,嘴上說說倒是簡單,生活裡真碰上一個,還是熟人,這要讓人怎麼吃得消啊。
修從報紙裡擡起頭,正撞上十二道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目光,那張面癱臉上也罕見地露出了點不自在的樣子,他問道:
“怎麼了?”
木梨子盯着修,問:
“修,剛纔你說……你是什……麼來着?”
短短一句話,木梨子一激動,有兩次都差點咬到舌頭。
修仍是那副既正經又冰冷的神色,說:
“什麼我是什麼?我說,我也認爲這個在監獄門口開槍的人很大膽。”
大家完全搞不清修在說什麼,等到他們集體反應過來,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江瓷的臉部肌肉抽了抽,問修:
“修,你在開玩笑吧?剛纔是不是奧特曼從你旁邊路過把你的記憶抽出一部分帶到m78星雲上去了?”
修皺皺眉頭,問:
“什麼是奧特曼?”
吐槽無力。
在花了半分鐘確信修真的什麼都沒聽見之後,江瓷極力控制着想要吐血和抓住修的領子前後搖晃的強烈**,對修說:
“你,難道,真的,只能聽到隊長一個人說話嗎?我們這麼多人,都沒存在感的嗎?”
江瓷本來還想說句“你是瞎的嗎”,但是考慮到自己的人身安全問題還是把這個疑問壓下去了。
江瓷的話基本代表着其他所有人的心聲,大家都在等着修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修卻是一副“你們今天是集體藥吃多了嗎”的表情,說:
“這有什麼問題?”
吐槽無力。
修無視衆人微妙的視線,看向桌子上江瓷的老虎鉗,沉默了半晌,問道:
“這個……放這兒做什麼?用來修保險絲?”
吐槽無力。
江瓷在無語之餘,纔再次注意到了自己放在茶几上的老虎鉗,這把老虎鉗確實挺大,往面前這麼一擺威懾性也挺大。江瓷開始反思自己一下子就掏出這麼一把這麼大的老虎鉗是不是太視覺刺激了,下次低調地拿個小點的就好了。這麼想着,她把茶几上的老虎鉗收回了包裡。
龍熾也跟着鬆了口氣,但他突然想到,江瓷被修這個悶葫蘆這麼一刺激,搞不好得衝自己發飆撒氣。江瓷不是別人啊,是自家的妹妹啊,是要跟着自己回家的啊,如果不把江瓷哄好了,自己今晚估計就不用睡了。只怕不小心睡死後,在睡夢裡被江瓷當小白鼠做各種人體實驗、被徹底結紮了都不知道,那自己就真的太冤了。他咽咽口水,想說點什麼:
“那個……咳……”
他剛張口就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江瓷眉頭一皺,湊過來拍着他的背幫他順氣,看他咳得昏天黑地眼淚汪汪的,江瓷眉頭越皺越緊,邊拍邊說:
“沒事吧?你這是要死啊。”
龍熾好不容易止住了咳,第一句話就把大家弄得集體無語:
“我要被我的口水嗆死了……小瓷……水……”
江瓷有點着急的表情立刻清零爲一張和修一模一樣如出一轍的面癱臉,她淡定地拍開龍熾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淡定地說:
“你怎麼能這麼噁心啊。”
說完,她撣了撣肩膀,嫌棄地坐到了離龍熾最遠的沙發位置上,完全忽視龍熾的需求,留受到嚴重精神打擊的龍熾一個人坐在沙發角落委屈得要死。
木梨子看着因爲搞不清現狀、思維還停留在n分鐘之前而眉心微皺的修,左右不停亂看的,一身暗黑氣質的江瓷,縮在沙發角落裡可憐巴巴像只受欺負的金毛獵犬一樣的龍熾,還有強忍着笑意的安,有些混亂地嘆了口氣。
剛開始的話題不是在討論嚴肅的殺人案嗎?爲什麼說着說着就變成這樣兒了?
木梨子追根溯源,終於得出一個結論:
大家最近都沒什麼事兒幹,純粹是因爲無聊閒出來的。
想到這兒,她提議說:
“咱們乾脆今晚出去唱歌好了,這麼悶在家裡,等着長蘑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