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的聲線無法抑制地開始發抖,等了好幾秒,那邊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愈發緊張,膽戰心驚地喊了一聲沉默的名字,問她,“你現在在哪裡?”
沉默那邊發出一聲微弱的喘息,隨即,我聽見了她古怪的笑聲。
“你又吸毒了是不是?”我緊緊捏着手機,咆哮地說道,“沉默,你不能這麼墮落,媽生前多疼你,如果她知道你現在是這個樣子……”
沉默像是被刺激到了似的,突然大聲尖叫了起來,衝着電話裡大聲喊道:“沉斯你給我閉嘴,你有什麼臉踢我媽?我媽讓你好好照顧我,可你把我送進那種地方,如果不是有人接應我,你以爲你還見得到我嗎?我在裡面快死了,我快被他們給我折磨死了,這就是你說的好好照顧我嗎?”
“不是這樣的!”我哭着回道,“你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嗎?”
沉默只是大笑說道:“什麼不是這樣?從小你就是個惡毒的人,哥哥被你害死了,他那麼好的一個人,結果卻在冰冷的河水裡淹死!你知道我看到他屍體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嗎?”
“我恨你,我巴不得你死,爲什麼當年死的不是你?”沉默憤怒地說道,“現在你又害死了我父母,沉斯你就是個喪門星,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殺了你給他們報仇!”
雖然她現在神志不清,說話不能當真,但這也一定是她壓抑了多年的心聲,否則她也不會這麼多年都一直針對我。
“你現在在哪兒?”我無暇理會她的言論,只是難過地說道,“告訴我,我過去接你回家。”
沉默聽了這話,彷彿被扼住喉嚨似的,沉吟了兩秒,才諷刺地說道:“家?別說笑了,我哪裡來的家?有你在的地方,只會是我的仇家,好不容易等到你嫁人走了,想不到你還是陰魂不散。”
“別他媽廢話了,你到底在哪裡?”我好懸要急死,急聲說道,“現在戒毒所的人到處找你,跟你在一起的人全是一些重刑犯,他們都不是好人,你快點告訴我你在哪兒,即便你不想見到我,也別跟他們在一起!”
沉默卻歇斯底里地拒絕道:“他們再窮兇極惡,也比你好,我現在是落魄了,但我還沒有淪落到需要你的接濟,我今天打電話來就是想告訴你,我沉默不是你能惹的。”
“你把我送去戒毒所的事情,我記你一輩子。”沉默憤怒地說道,“也就是現在我不方便出去,一旦條子那邊管的鬆了,你走路的時候就給我小心一點。”
我心裡一片冰涼,我知道沉默恨我,但我沒想到她會冒着被發現的危險打電話來威脅我。
“沉默,你要是真能,你現在就提刀來把我砍死,何必等警察那邊鬆懈?”我用激將法騙她,“你要是覺得段霖家不方便,我們約個地點,誰不來誰他媽傻逼!”
我這話又引起了沉默的嘲笑,她在那邊發出一聲古怪的聲音,並沒有說話,估計是在毒品的作用下,有些神志不清了。
氣氛一時沉寂了下來,段杭一見我沒有說話,在一邊做了個手勢,示意我繼續說,也好給他的朋友定位沉默手機號的時間。我受到消息,自然不敢怠慢,便又問她到底敢不敢。
我把話說的實在不好聽,沉默一聽就着急了,囂張地冷哼了一聲,和我叫囂着說沒什麼她不敢的,別說她現在被條子盯上了,就是我身邊有天兵天將她都不怕。
這一瞬間我真是好氣又好笑,更多的是無盡的悲涼,清醒時候的沉默不是這樣的,就像之前段杭一說的那樣,她比我聰明,也更加理智,可現在她被毒品摧殘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地點由你定。”沉默大方地說道,“你想約在哪兒?”
我漠然地嘆了口氣,看着天空的煙花,小聲地說道:“兩天以後,爸媽的葬禮上,你敢來嗎?”
沉默本來還十分囂張地在發笑,聽了這話,卻像是被擂了一記悶錘似的,好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好幾秒,就在我準備再說點什麼的時候,她突然把電話給掛了。
而在掛斷之前,我聽見她突如其來的,好似疾風驟雨的哭聲。
彷彿直到這一刻,她在深刻地認識到——疼愛自己的父母已經死了。而隨着他們的離世,之前擁有的一切,親情、財富、地位也都隨之而去,她因此逐漸墜入被道德譴責的深淵,吸毒、犯罪,和以前那個高高在上的沉默大相徑庭。
她當然應該恨我,應該的。
“怎麼辦?”前所未有的悲傷和恐懼侵蝕了我,“你的朋友能找到沉默的下落嗎?她現在情緒非常不穩定,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
如果不是面前有段杭一,我根本不知道眼下的事情該怎麼解決,段霖流產了,看起來是我扳回了一局,但我的妹妹意外逃獄,和一羣毫無人性的兇徒在一起,還預謀着要殺我。
段杭一細心地幫我把眼淚擦乾淨,說道:“我已經讓靜安去查了,不出兩個小時,一定有結果,沉默跑不遠的。”
“可是,就算她回來了,這樣下去也不行啊。”我苦惱地說道,“能不能查出來是誰在外面接應她的?”
我想起沉默給我打電話的內容,說道:“沉默剛纔說有人接應她,會不會是她自己的朋友?但是能夥同重刑犯越獄,應該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吧?”
“好,我叫靜安一併去查,只要先把人給帶回來,其他的事情都好說。”段杭一說道,“找回來之後先在靜安那裡放兩天,靜安在他們那個圈子裡很有分量,沉默礙於他的面子,應該不會太鬧。”
的確,之前沉默看到那個人的時候,簡直嚇得不成樣子,看起來是怕他的,如果他能把沉默看起來,應該就不會出什麼大問題,可關鍵是他會不會願意?
“段杭一,我總覺得事情應該沒那麼容易結束,我現在心裡很害怕。”我緊張地說道,“早知道我不該那麼早去惹段霖的,我其實……”
也就是段霖那天突然發生了意外,我頭腦一熱,就忍不住對她下手了,如果再平時,我瞻前顧後的肯定不能這麼貿然出手,看來還是不能輕易裝逼啊,裝逼遭雷劈。
“也不知道段霖怎麼樣了。”我垂頭喪氣地說道,“當時樓上就我跟段霖兩個人,出了這樣的事,我肯定脫不了干係,段弘毅一想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何況段霖怎麼可能不告訴他?”
段杭一見我嚇成這個樣子,捏了捏我的臉,說道:“他不敢對你怎麼樣。”
“你不知道。”我唉聲嘆氣地說道,“要不你打電話問問她的情況好不好?我剛纔挺兇殘的,會不會有其他的併發症啊?”
段杭一無語地說道:“依我跟段霖的狀況,我打電話去問?”
我一想也是,段杭一和段霖直接那就差沒直接開懟了,他打電話去問還不如我去問呢,於是便道:“算了算了,我自己去問吧。”
“要不我們先下樓吧,這兒好冷啊。”說着,我抱着胳膊搓了搓,段杭一覺得好笑似的,在我臉上又親了一下,默默地轉身先離開了。
我在黑暗中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等了一會兒也默默地走了下去。
媽的,如果不是那麼多破事來掃興,今晚可真是個愉快的晚上啊!我邊走邊想,拿出手機猶豫着到底要不要給段霖打過去。
結果正想着呢,段霖的電話就直接打了過來!
嚇得我差點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滾下去,好半天也沒敢接。但電話一直鍥而不捨地想,我不接好像顯得我心虛似的,於是到底還是老老實實地接了起來。
“喂?”我不知道電話那邊是什麼情況,接的時候也小心翼翼的,沒有率先說話,當那邊也是一片平靜,沒有人開口說話。
我只聽得見自己狂亂的心跳,彷彿隨時都能從嘴裡蹦出來。
“老公?”我擔心對面不是段霖,便假裝着急地說道,“老公你怎麼不說話?我一洗澡出來就聽見叔叔說你出事了,老公你到底怎麼了?”
對面還是沒人說話,好一會兒,我才聽見段弘毅古怪地說道:“段霖還在搶救,爸有點事情要和你說。”
我一驚,段弘毅早就知道我和段霖的關係了,當初也是他提出要殺我,現在卻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難保不是有什麼陰謀,段杭一現在也不在身邊,我到底該怎麼辦?
“段霖和我的情況,你都知道吧?”段弘毅開門見山地說道,“段霖的孩子沒了。”
儘管這是我最想要的結果,但現在我卻絲毫也不覺得開心,因爲段弘毅的語氣太過詭異,讓我感覺非常的害怕。
“我知道,但她跟我的情況你應該也是知道的吧?”既然他已經挑明瞭,我也沒有藏着掖着,便也直接說道,“這是她應得的。”
段弘毅在電話裡笑了起來:“是她應得的,卻不是我應得的。”
“什麼意思?”我擰眉說道,“你到底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