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來到嬰兒房時,無意中向着鏡子裡望了一眼,纔看見自己的頸子處有一片紅紅的痕跡。
白惠纔想起林晚晴的笑,不由臉上直髮熱。
徐長風正跟兩個孩子在鋪得厚厚的,乾淨而漂亮的地毯上,玩着。兩個小傢伙坐在他的面前,小手裡都拿着父親從香港給帶過來的玩具,小糖糖的是一個穿紫色衣服的漂亮洋娃娃,小豆豆手裡的是一隻電動小狗。
徐長風滿眼笑容地看着他的一雙小兒女好奇地擺弄着手裡的玩具,不時地會用手摸摸孩子們的頭,小臉,小手和小腳,眉梢眼角,那種深深的喜愛擋都擋不住。
白惠伸手摸了摸頸子處的紅痕,想起林晚晴的笑,不由沒好氣地用腳踹了她那坐在地毯上的男人的腿一下丫。
“都是你!”
聽見她氣呼呼的聲音,徐長風笑着挑眉,“都是我什麼?媲”
“你還問!”白惠沒好氣地說。
徐長風笑,“就這個啊!”他修長的手指朝着她光潔的頸子處一點,落點處正是她的那片紅痕上。
白惠越發的臉上發熱,手一伸把他的手指攥住了,用力一捏,“都是你,害我讓晚晴笑。”
“呵呵,笑又怎麼了,夫妻之間很正常嘛。”徐長風賴皮得很。白惠無語地瞪他。
“老婆。”徐長風將一枚漂亮的項鍊從她的頸子處掛了上去,白惠驚了一下,徐長風道:“這是我給你的禮物。”
白惠摸摸那白金質,中間鑲了鑽石的別緻的墜子,若有所思。徐長風道:“喜歡嗎?”
他的聲音悅耳醇和說話的時候,嘴脣從她的耳際輕蹭而過,“這是我挑了好久的。”他摟住了她的腰。
白惠對於珠寶方面的東西,並不像有些女人那樣在意,首飾對於她來說,不要太多,身上有一樣就夠了。
“喜歡。”她說。
“騙人。”徐長風輕捏了她的小鼻子,“你的眼睛裡沒有一點喜歡的樣子。”
白惠便無語地笑笑。
伸手捶了他的胸口一下,“知道我不喜歡,還買。有這些錢捐給希望小學,可以救助許多孩子呢!”
“呵呵。”徐長風將妻子往着懷裡又摟了摟。
良久之後,又道:“白惠。”
“嗯?”白惠沉醉在他的懷抱裡,訝然看向他。徐長風的眉眼變得很深,“楚瀟瀟回來了。”
“瀟瀟啊,給爸爸講講你那次,腿是怎麼受傷的?”楚遠山半躺在牀上,眉眼深遠的問他的兒子。
楚瀟瀟呆了一下,“哪次?我不記得了爸爸。”
楚遠山便微微斂了眉,“瀟瀟,爸爸小時候對你關心不夠,是爸爸的錯。”
楚瀟瀟聽着父親帶着慚愧的聲音,心頭剎那間就疼了一下,良久才道:“都過去了爸爸。”
“你該吃藥了,我去打水。”楚瀟瀟說完已經站了起來,顧自向外走去。楚遠山的眸光一直目送着兒子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他才沉沉的嘆息了一聲。
小時候的事情,很多都記憶很深,尤其是那些被忽略,被誤會的事情。人的記憶是很奇怪的,你越想忘記的東西,可能記得越深。就譬如他腿受傷那次……
“楚瀟瀟,你爸爸怎麼從來不來參加你的家長會?”
“他很忙。”
“我爸爸也很忙,可是他每一次都來,該不會你不是你爸爸親生的吧?”
“你胡說!”
“我沒胡說。我媽說,你爸爸從來都不看你一眼,我媽還說,你爸對你姐可好了,而且你長得也不像你姐……”
那說話的孩子是他的鄰居,父母好像也有一個是軍官的。對他家裡的情形多多少少是親眼所見的。
楚瀟瀟小小的心靈,自尊好像是受到了傷害,他也是一個很驕傲的孩子呢!
“你住嘴!”他對那個孩子吼了一句。
那個孩子便對他做了個鬼臉,“楚瀟瀟,有娘生,沒爹疼……”
楚瀟瀟又氣又憤,撲了過去,與那個孩子扭在一起。他把那個孩子打倒了,但是腿也受傷了,並且因此而耽誤了五天的課程。
楚瀟瀟的心神從回憶中收回,心頭仍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眼前出現了一張清秀的容顏,楚瀟瀟頓時一呆。
“瀟瀟,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白惠驚喜的喊了一聲。楚瀟瀟有些混混沌沌的回過神來,“白惠?”
“是我,瀟瀟。”白惠的心頭涌動着說不出的一種情愫,有些激動,有些驚喜,抑有些難受。
楚瀟瀟的脣角微微地彎了起來,“又見到你了,真好。”楚瀟瀟將手中的熱水壺放下,輕輕攥住了她的手。眼中涌動着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欣喜和異樣的,說不出的一種滋味。
“瀟瀟,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啊?”白惠說話的時候,心頭仍然難受。數月不見的楚瀟瀟,黑了,瘦了。眼睛裡的那種陽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分滄桑的味道。
“我還沒來得及打電話給你。”楚瀟瀟心頭有萬千種的滋味在涌動着,他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對她說,他無數的思念都深藏在了他的眼睛裡,但是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只是這樣一句。
白惠的眼睛眨了眨,心頭難受得想哭,嘴脣抿了又抿,那種難過的滋味仍然難以消除。
“瀟瀟,誰來了?”楚遠山的聲音隔着病房的門傳出來,接着房門就打/開了。楚遠山一身病號服的出現在白惠的視線裡。
白惠知道楚遠山病了,楚瀟瀟回來是來看望父親的,但是她仍然忍不住過來看望楚瀟瀟。可是現在與楚遠山面對了面,白惠有些難以預料的一種尷尬感覺。
楚遠山盯視着她的眼睛,初時是含了一抹犀利的,但漸漸地就溫了下去。他看起來是轉身想進屋的,但是下一刻,眸光在她和楚瀟瀟交握着的手上一瞥時,卻又是頓住了。
白惠的手從楚瀟瀟的緊握中抽了回來,微微斂眉垂了頭,她沒想過要跟楚遠山打招呼,她喜歡楚瀟瀟,不代表她也喜歡楚遠山。
楚遠山的眸光深深的盯視着白惠的右腕,一截白皙纖細的手臂,上面一點黑色,那麼眼熟。
“你等我一下,我進去一趟。”楚瀟瀟不知道他父親在想什麼,而是拾起地上的暖壺,轉身對着父親道:“爸,進來吃藥吧!”
楚遠山目光仍然猶疑不定地落在白惠的腕部,那眸光似在沉思。
聽見兒子的喊聲,便慢慢地轉回了身。
楚瀟瀟進屋之後,倒了一杯熱水,又把父親要吃的藥都準備好,楚遠山道:“你去吧,我自己吃就行了。”
楚瀟瀟看了看他的父親,便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轉身從病房出來了。楚遠山看着兒子關門而去的背影,思想卻仍停留在白惠手腕的那個痣上。他記得,是誰也有過這樣的痣來着?
他的思緒飄飄忽忽的,一道女人的身形竟似是從外面緩緩而來,“楚遠山,你也有今天嗎?”
……
楚瀟瀟從病房裡出來,白惠仍然站在走廊裡,數月不見,她苗條的身影依然跟記憶裡那道柔弱的身形重合。
他靜靜地凝視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回過頭來,他才說道:“孩子們都好吧?”
“嗯,他們都很好。”
白惠說。
楚瀟瀟便笑笑,“他們一定像你一樣可愛。”
白惠便微微垂了頭,“瀟瀟,你有沒有想過結婚啊?”
楚瀟瀟輕勾了勾脣角,眼睛裡感慨無限,“曾經滄海難爲水啊……”
白惠心頭又是涌出一種淡淡的,卻是很憂傷的感覺。她很心疼眼前這個男人,自小失去母親,父愛淡薄,有個姐姐,心如蛇蠍,連自己的親生弟弟都害。白惠由衷地希望,能夠有那麼一個女人,來溫暖楚瀟瀟的心。
手機響起了鈴聲,白惠知道,那定是她的男人打過來的,他給了她過來看望楚瀟瀟的機會,同時也不希望她呆太久。
白惠捏着手機沉默着,楚瀟瀟道:“回去吧,你家人在等你。”白惠擡了眸,看着他一雙深刻的眼睛,“你好好保重自己。”
“我會的。”楚瀟瀟說。
白惠便離開了。楚瀟瀟的眸光一直目送着她走去老遠,身影消失在電梯入口,他才收回視線。而白惠從住院大樓出來,卻見到她的男人正站在門口外面的臺階下面。
她呆了一下,“你多時來的?”
“沒多久,剛到。”
徐長風邊說,邊似笑非笑地伸臂攬了妻子的肩,“我們走吧,孩子們在想你了。”
兩個人的身影向着停車場走去,黑色的車子載着他們離開了醫院。徐長風開着車子,偶爾眸光就會望向一眼他的妻子,她目視着前方,不知在想着什麼。
“其實楚瀟瀟很幸福了,有你這麼天天惦記着他。”他感嘆似的說。
白惠看了看他,卻是若有所思地道:“我只希望,他能夠早日遇到一個喜歡的人,結婚,生子。”
徐長風看着她幽幽的神情,張了張嘴,卻說沒說什麼。黑色的車子在紅燈過後,加速向前駛去。
“諾,給我洗了!”一雙臭襪子子被扔在了楚喬的眼前。
楚喬厭惡的屏了屏呼吸,兩隻手仍然按在自己臉盆裡的衣服上沒有動,那個女人便又喊了一句,大手在楚喬的肩上捏了一把,“我說你給我洗了,你聽不見啊!”
那女人手勁兒不小,楚喬的肩膀火辣辣的疼,尖叫起來。獄警聽到叫聲走了過來,“做什麼呢?”
那女人便立時滿臉堆起了笑,“沒幹什麼,呵呵。”伸手把自己的襪子子拾了起來,走了。
獄警又看了看楚喬,給了她警告性的一眼,就也轉身走了。
楚喬看着盆子中再沒有了細膩光澤的兩隻手,只覺得說不出的難過。
“看她那張臉,三十歲,像嗎?白得跟個老巫婆似的!”
“天天化妝的女人就這樣,一旦不化妝,那眉眼啊,都是白的。”兩個女囚在低低議論着。
“聽說她沒子宮啊,沒子宮的女人,能長成這樣就不錯了……”
啪的一下,楚喬將手裡的洗衣盆對着那兩個女人拋了過去,砰的一聲過後,濺起的水花波了那兩個女人一臉一身,兩個女人頓時尖叫起來。
“你們再說一句!”楚喬瞪着眼睛,雙眼戾氣畢現,那兩個女人呆了呆,便罵罵咧咧地散去了。
楚喬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隱約地,似乎可以摸到放大了的毛孔。她又看了看鏡子裡那張臉,蒼白,萎靡,眼角竟是有些下垂了,幾道細碎的紋路隱隱若現。
楚喬吃驚不已,眸光驚駭,她竟然這樣子了嗎?她這麼老了嗎?她突然間大叫了起來。
楚遠山的氣色有些見好,許是有兒子陪在身邊的緣故。楚瀟瀟很沉默,除了陽光好的時候陪着父親出去散散步,他很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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