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士說話的語氣,讓我聽了很不舒服。因爲他讓我聯想起在後世遭遇那些黑心警察時,他們也會在你的證件上故意挑刺,說你在什麼時間段以後,沒有資格出現在某某地區,比如說你的居住地址在城西,天黑以後你卻出現在城東,這都是違法的。不過他們那樣做,純屬是爲了敲詐而故意編造的幾個堂而皇之的理由。但此刻這個上士的所作所爲,卻是典型的損人不利己,這事我沒看到則已,既然看到了,肯定要管一管。
想到這裡,我擡手推開了車門。但車外迎面撲來的寒風卻讓我打了一個哆嗦,我轉身抓起司機扔在後座上的軍大衣。我穿好軍大衣以後,下車朝巡邏隊和情侶停留的位置走過去,還隔着老遠,我便大聲地問:“喂,誰能告訴我,這裡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聽到驟然響起的聲音,幾人都扭頭朝我這裡望過來。那名上士向前走了一步,眯縫着眼望着我,語氣嚴厲地問:“您是誰,女戰士同志,是哪一部分的。”
就在我考慮是否該開門見山地表明身份時,站在上士身邊女兵忽然驚呼一聲:“我的上帝啊!”接着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女兵直接朝我撲了過來,一把抱住我,激動地喊着:“麗達,麗達,是你吧,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而巡邏隊的上士在沒有得到我回答的情況下,又看見遭到自己盤查的女兵撲過來和我緊緊地擁抱,不禁有些惱羞成怒,他走到我們的身邊,怒氣衝衝地說:“行了,兩位女兵同志,你們先不要忙着擁抱,我們還有正事要做呢。”隨後又衝着我不客氣地問,“你叫麗達吧,我們是巡邏隊的,請出示你的證件,我們要檢查。”
對於上士的話,我沒有理睬,因爲我首先想搞清楚和我擁抱的這位女兵是誰,貌似會叫我小名的人不太多。我鬆開對方,朝後退了一小包,然後上下地打量起這位年輕的女兵。等看清她的面目以後,一個熟悉的名字浮現在我的腦海裡,不禁脫口而出:“拉祖梅耶娃,你是拉祖梅耶娃中尉?!”
“麗達,沒錯,是我。”對面的拉祖梅耶娃連連地點着頭,雙眼含淚地說:“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沒想到今天還能在這裡見到你。”
“行了,你們別再敘舊了。”一旁的上士等得有點着急了,他不耐煩地打斷了我們兩人的聊天,面無表情又公事公辦地說:“麗達同志,請出示您的證件,否則我只能將您也和他們一起,帶到指揮部去接受審查了。”
“上士同志,”和拉祖梅耶娃約會的那位軍官走到了上士的身邊,面帶着笑容問道:“您不認識她是誰嗎?”
上士瞥了一眼我所穿的軍大衣上的肩章,搖了搖頭,然後加重語氣對我說:“下士同志,我再說一遍,請出示您的證件。”他深怕我不配合,還朝剛剛問他話的軍官一指說道,“看見沒有,就算這位少尉指揮員,在我們巡邏隊的面前,也只能乖乖地配合我們的檢查。”
“上士同志,少尉要接受您的檢查,不知道我這個少校,是不是也要接受您的檢查呢?”我的身後忽然傳來了警衛團副團長布科夫少校的聲音,他是因爲不放心,所以才親自帶着幾位警衛員,陪我一起到了日托米爾,此刻見到我遇到了麻煩,便主動上來爲我解圍。
我本以爲上士還會打着官腔說上幾句,畢竟從理論上說,夜間巡邏隊有權利盤查任何人。但沒想到他看清布科夫後,居然原地來了個立正,擡手向布科夫敬了一個禮,恭恭敬敬地說道:“您好,少校同志。”
布科夫對上士的表現感到很奇怪,他詫異地問:“怎麼,上士同志,您認識我?”
“是的,少校同志。”上士規規矩矩地回答說:“我們是近衛第71師的夜間巡邏隊,您以前和司令員到我們師裡來的時候,我曾經見過您。”
布科夫微微一笑,然後指着我對上士說:“上士同志,既然您連我都能認出來,爲什麼卻認不出司令員本人呢?”
上士被布科夫的話嚇了一跳,他側着臉仔細地看了我幾眼,慌忙轉身向我敬禮,並歉疚地說:“對不起,司令員同志,請原諒,因爲您穿着下士的軍大衣,所以我沒有能在第一時間內認出您。”
“請等一下,上士同志。”我說完這話後,扭頭望着站在面前拉祖梅耶娃:“拉祖梅耶娃同志,你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爲什麼你會和這位軍官在這裡約會呢?”
“司令員同志,情況是這樣的。”在這種情況下,拉祖梅耶娃知道再叫我的小名是不合適,便按照條令稱呼我的職務,並向我解釋說:“舒馬科夫是我的未婚夫,他的家就是日托米爾的,他託人捎話給我,說今晚會回原來住的地方來看看,讓我有空就到這裡來見他。所以,我就向指揮員請了假以後,就搭順風車來這裡了。然後接着發生的事情,您都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轉身對旁邊站得筆直的上士說道:“上士同志,您很忠於自己的職守,這點值得表揚。不過我提醒您注意,現在畢竟是戰爭期間,朋友親人之間的見面,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所以我希望您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情,能設身處地地爲對方着想,適當地變通一下。明白了嗎?”
“明白了,司令員同志。”上士將頭點得像撥浪鼓似的,“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情,我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我衝上士揮了揮手,語氣平和地說:“好了,這裡沒你們的事情了,你們繼續巡邏吧。”
等巡邏隊離開後,我望着站在拉祖梅耶娃身邊那位高大英俊的年輕軍官,好奇地問:“少尉同志,我覺得您挺面熟的,我們以前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啊?”
軍官連忙上前一步,挺直腰板回答說:“沒錯,司令員同志,我以前曾經見過您幾次,我原來是近衛第79師的連長。”
“近衛第79師?瓦丘克將軍的部隊?”聽說對方曾經是瓦丘克的部下,我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後,詫異地問:“既然您以前就是連長,那爲什麼現在還是少尉軍銜啊?”
“麗達,這事我向你解釋。”站在旁邊的拉祖梅耶娃拉了拉我的衣袖,低聲地說:“我們倆都是在基輔的突圍作戰中,和部隊失散了。前幾個月歸隊時,由於接受過審查,所以都被降級降銜了。你瞧,我現在不也只是一名中士麼。”
想到舒馬科夫以前是瓦丘克將軍的部下,又參加過年初保衛基輔的戰鬥,應該是一位經驗豐富的指揮員,讓他繼續擔任少尉軍銜,未免有點太屈才了,於是我好奇地問道:“少尉同志,您如今在哪支部隊?”
舒馬科夫有點難爲情地回答說:“我如今在近衛第51師擔任一名排長。”
聽說他在近衛第51師,我的心裡就開始盤算起來,前兩天謝傑里科夫還向我抱怨,說近衛第309團的一名營長,在解放日托米爾的戰鬥中犧牲了,希望我能給他安排一名有豐富戰鬥經驗的指揮員。如今真是想瞌睡有人送枕頭,我正在考慮從哪個部隊給他調一名指揮員過去,這個合適的人選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我正打算將這個任命告訴舒馬科夫的時候,司機走過來向我報告說:“司令員同志,車已經修好,我們隨時可以出發。”
“出發吧,我們要儘快趕到塔*基拉澤將軍的指揮部。”我說完這話,擡手朝拉祖梅耶娃和舒馬科夫一指,對兩人說道:“你們都上我的車,我有事情要對你們說。”
等車啓動後,我側着頭問坐在身邊的拉祖梅耶娃:“拉祖梅耶娃,你想回司令部工作嗎?”
聽到我這麼問,拉祖梅耶娃的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不過她朝坐在副駕駛位置的舒馬科夫望了一眼後,有些躊躇地說:“麗達,我如果回了司令部,能讓舒馬科夫也和我一起去嗎?哪怕讓他在警衛連裡當個排長都行。”
坐在前排的舒馬科夫聽到拉祖梅耶娃這麼說,也連忙側過身體,想聽聽我是如何答覆拉祖梅耶娃的。我想了想,然後搖搖頭說:“對不起,拉祖梅耶娃同志,我想我不能同意你的這個請求。在短時間內,你們可能還要繼續分開,舒馬科夫必須留在近衛第51師。”
兩人聽到我的答覆後,臉上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我輕輕咳嗽一聲,又接着說道:“近衛第51師的師長謝傑里科夫上校,說第309團差一個營長,我打算讓舒馬科夫大尉去擔任營長的職務。”
聽說我專門任命舒馬科夫去擔任營長的職務,拉祖梅耶娃頓時喜笑顏開,不過她很快就悄悄地提醒我說:“麗達,舒馬科夫現在是少尉軍銜。”
我望着拉祖梅耶娃笑着說:“我總不能讓一名少尉去當近衛軍的營長吧,這在部隊裡可是沒有先例的。對了,你如今在哪個師啊?我待會兒到了軍指揮部以後,好給你們師長打個招呼,免得他以爲你當了逃兵。”
拉祖梅耶娃迅速地回答說:“我在切爾諾夫將軍的近衛第90師,在通訊營裡擔任報務班長的職務。”
我們的車又行駛了十來分鐘,到達了這座城市中破壞較小的一個地方,這裡至少有一半的建築物還保存着原狀。吉普車停在了一棟三層樓高的樓前,看着門口有五六名站崗的哨兵,和停在外面的車輛,我便知道塔瓦爾特基拉澤的指揮部應該在這裡。
我推開車門的時候,扭頭對拉祖梅耶娃和舒馬科夫說:“你們兩人哪兒都不要去,就留在車裡等我,我會把你們的新職務都安排妥當的。”
我在執勤軍官的引導下,來到了塔瓦爾特基拉澤的指揮部。見到我進門,塔瓦爾特基拉澤便帶着他的幾名部下迎了過來,在我來這裡之前,他們正在開會。
看清楚城裡各師的師長都在,我便直接問塔瓦爾特基拉澤:“軍長同志,你們的防禦工事修得怎麼樣了?”
塔瓦爾特基拉澤聽到我的問題以後,側過臉看着旁邊的巴克索夫說道:“由於近衛第67師是整個日托米爾防禦地域的最前沿,還是由他來談談工事的修築情況吧。”
巴克索夫站起身,表情嚴肅地說:“司令員同志,由於日托米爾西面原有的國防工事,遭到了敵人徹底的破壞,因此我們只能在開闊的平原上修築工事。令人遺憾的是,由於時間太緊,雖然我們讓指戰員們抓緊時間施工,可依舊沒法構築永久的火力點,只能憑藉地形完成一些臨時的火力點。”他說着,用手在地圖上比劃着向我介紹:“我們的火力點分別在這裡、這裡還有這裡。不光設置在開闊地上,頂部因爲找不到工事用的鋼板,只能用圓木替代。這樣的工事,在敵人重炮的轟擊下,估計連十分鐘都支撐不了,裡面的人就會損失慘重。”
我聽完他的介紹以後,盯着地圖看了一會兒,然後問道:“巴克索夫將軍,我想問問,您的防禦工事由幾條戰壕組成啊?”
“三條戰壕。”巴克索夫立即回答說:“我們的每條戰壕相距三百米,中間有若干條交通壕相連接。”
“巴克索夫將軍,”我指着地圖對他說道:“當敵人對你們的第一道防線開始炮擊時,除了留下少數的人擔任警戒外,其餘的人都退到第二道戰壕裡去。等敵人的炮擊結束,步兵開始進攻時,你的部隊再沿着交通壕返回第一道戰壕。”
聽到我的命令,巴克索夫明顯地楞了一下,然後有些遲疑地問:“要是敵人在炮擊時,對我們兵力空虛的第一道防線發起進攻,我們該怎麼辦?”
“放心吧,”我衝他擺了擺手,自信地說道:“德國人做事很古板,在炮擊結束前,他們的部隊是絕對不會悄悄接近我軍前沿的。”
接着各師師長也紛紛介紹了各自防禦工事的修築情況,我等他們說完後站起身,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掃視過一遍後,開口說道:“各位師長同志們,從目前的情況看,敵人對日托米爾的進攻,將在天亮以後正式展開。他們所動用的兵力是戰役級別的,因此在戰鬥中,我們要全力以赴,堅決地擋住敵人的進攻。明白了嗎?”
所有指揮員站起身,整齊地回答道:“明白!”
“既然任務都明確了,大家都回各自的部隊去吧。”我朝大家揮了揮手,說道:“都回去做好戰鬥準備,準備抗擊德軍所發起的這次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