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尉集訓隊、初級指揮員教導連,聽到這兩個陌生的名詞,我便知道梅列茨科夫急眼了。爲了擋住德軍的瘋狂進攻,連自己壓箱底的精銳部隊都用上了。要知道,如果在當時的中國軍隊,這可是等同於軍官教導團或者幹部團的存在啊。
雅科夫列夫將軍聽到梅列茨科夫打完電話,吃驚地問:“少尉集訓隊和初級指揮員教導連,可全部是軍官啊,難道您要把他們當成普通的戰士使用?”
梅列茨科夫擺擺手,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說道:“現在形勢危急,顧不了那麼許多了。一旦德國人突破第65師的防線,衝到公路上,佔領並封閉了通往柳班的通道,方面軍和第2突擊集團軍之間的聯繫就會被切斷。到時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你應該能想到吧。”
雅科夫列夫張嘴剛想說什麼,忽然聽見外面的炮聲密集了起來,看來是德軍又發起了新一輪的進攻,連忙識趣第閉上了嘴。。
梅列茨科夫扭頭問科舍沃伊上校:“上校同志,什麼地方可以觀察到戰場上的情況。”
“報告方面軍司令員同志,”科舍沃伊按照條例立正後回答說:“離這裡兩百米外的森林邊沿,有一個地下觀察所,可以清晰地看到整個戰場的情況。”
梅列茨科夫一揮手,說:“那你還愣住幹什麼,馬上帶我們過去。”
科舍沃伊上校有些爲難地說:“大將同志,那個觀察所太小,容納不了那麼多人。”
梅列茨科夫看了看滿屋子的指揮員,說:“既然容納不了那麼多人,就少去點,除了我點到名字的,剩下的人都留在這裡。”接着他就點了雅科夫列夫及兩名將軍的名字,跟着科舍沃伊上校一起去觀察所。
他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用手指着還擠在一羣指揮員中間的我,說:“奧夏寧娜少校,你也一起來。”
本來我在人羣中不顯山不露水的,他這麼一叫,指揮部裡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我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連忙低下頭快步地從人羣中穿過,去追走在前面的梅列茨科夫他們。
我們彎着腰,沿着塹壕快步來到了位於森林邊沿的觀察所。觀察所裡有兩名軍官,一人在觀察敵情,另外一人在木桌邊負責記錄。看到我們一行人進去,兩人連忙立正敬禮。
“情況怎麼樣?”梅列茨科夫從一名軍官的手裡接過望遠鏡時,問了一句。
“報告大將同志。”軍官顯然是認識梅列茨科夫的,他言簡意賅地回答說:“進攻的德國人都是步兵,由於我軍被敵人的炮火壓制住了,無法組織有力地阻擊。個別地段的敵人已經接近了我軍的防線。”
幾名高級指揮員都擠在觀察孔,我根本擠不過去,索性也就不去湊這個熱鬧,只是端端正正地站在觀察所中間,耐心地等待着。
在這個觀察所裡,除了隆隆的炮聲,步槍和機槍的射擊聲、手榴彈的爆炸聲,都清晰可聞。不時有炮彈落在離觀察所不遠的地方爆炸,震得屋頂的積雪不時順着圓木之間的縫隙落下來,落得人滿頭滿臉都是。
“師長同志,師長同志。師長同志在嗎?”外面先是一個急吼吼的聲音傳了進來,接着又闖進了一名戴着鋼盔,提着步槍,滿臉硝煙的中尉。
科舍沃伊回過頭,看着這個闖入的不速之客,語氣嚴厲地問:“什麼事?”
“報告師長同志,德國人突破了第195團的陣地。”
“什麼?”觀察所裡所有的人都被這個消息驚呆了。科舍沃伊一把揪住那名中尉的衣領,大聲地問:“陣地是怎麼丟失的,第195團的團長傑尼克夫中校在哪裡?”
被揪住衣領的中尉大聲地咳嗽起來,科舍沃伊發現是自己揪得太緊,讓對方無法呼吸,連忙鬆開了手。中尉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又咳嗽了兩聲,纔回答說:“戰士們被火力壓得擡不起頭,敵人就藉助炮火的掩護悄悄接近了我們的陣地。炮火一停,他們就衝了上來,因爲戰士們在炮擊中傷亡很大,竟然擋不住他們的進攻。戰鬥在團指揮所附近展開,傑尼克夫團長已經犧牲了,團參謀長正指揮着戰士們進行着反擊。”
科舍沃伊上校回頭對梅列茨科夫說:“大將同志,我馬上到第195團去接替指揮,一定可以把陣地守住的。”
“去吧!”梅列茨科夫沒有阻攔,爽快地答應了。
上校敬了個禮,和那名中尉一起沿着塹壕往第195團的陣地跑去。
戰鬥在繼續。
梅列茨科夫邊觀察着戰場的情況,邊不時地擡起手腕看錶,我從他的這個小動作看出,他是在焦急地等待着少尉集訓隊和初級指揮員教導連的到來。
“師長同志,師長同志。師長同志在這裡嗎?”外面又傳來了喊聲,隨着喊聲,這次闖進觀察所的是一名少尉。
“這次又是哪個地段被德軍突破了?”雅科夫列夫將軍衝着少尉惡狠狠地問道。
“報告將軍同志,”少尉被嚇得打了個哆嗦,結結巴巴地回答說:“德國人衝進了第194團的陣地,戰士們正在和他們拼刺刀。”
“第194團的陣地也被突破了?”聽到這個消息,梅列茨科夫皺緊張了眉頭,自言自語地說:“第65師的左翼和中間都被德軍突破,只剩下一個右翼,能頂得住嗎?”
“大將同志,”雅科夫列夫將軍突然開口對梅列茨科夫說:“在這危急時刻,唯有指揮員的決心是穩定戰局的精神力量。什麼也別說了,我立即到第194團去,親自指揮部隊把敵人從我們的陣地上趕出去。”
“不行,”梅列茨科夫打斷了他的話,態度堅決地說:“你是集團軍司令員,不是團長,反擊的事情讓其他的指揮員去做。”
聽到他這麼說,雅科夫列夫將軍一把抓下頭上的棉軍帽,猛地摔在了桌上,用一支手拍着自己的胸脯,大聲對梅列茨科夫說:“得了吧,大將同志,我個人的安危又算得了什麼。只要能擋住法西斯匪徒的進攻,老夥計,就算我雅科夫列夫犧牲了,又算得了什麼?!”說完,他抓起桌上的棉軍帽,邊戴邊朝外面走去。
他走到門口,戴好軍帽,轉身衝着我們,用溫和的語氣說道:“大將同志,請你放心,德國人的子彈打不中我雅科夫列夫。”
觀察所裡沉默了。
梅列茨科夫把望遠鏡放在桌上,緩緩地朝雅科夫列夫走過去,用雙手緊緊地握住對方的手,使勁地搖晃着說:“老夥計啊,祝你好運!”接着鬆開後,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拍,說:“保重啊,注意安全!”
雅科夫列夫後退一步,緩緩地擡起自己的右手向梅列茨科夫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看到梅列茨科夫向自己還禮後,果斷地轉身和少尉一起離開。
梅列茨科夫的手一直沒有放下,目送着第52集團軍司令員的背影遠去,我看到他的眼中有隱約的淚光在閃爍。
雅科夫列夫將軍和科舍沃伊上校趕到陣地上,對部隊的士氣還是起了明顯的提高作用。過了不到半個小時,外面的槍聲變得稀疏,德軍的進攻部隊開始後撤,只有零星的炮彈還在不停地落在我軍的陣地上爆炸。
“報告!”聽到外面傳來的聲音,我不禁有些緊張,難道又是什麼地方的防線出了問題?
“進來!”正在觀察戰場的梅列茨科夫頭也不回地喊了一聲。
隨着他的命令,從外面進來了兩名指揮官,一名是中尉,一名是上尉。
“什麼事?”梅列茨科夫沒有轉身,旁邊的一位將軍主動承擔了提問的責任。
中尉上去一步,大聲地報告說:“報告將軍同志,少尉集訓隊奉命來到,聽候您的指示!”
接着上尉也前進一步,用同樣音量的聲音報告說:“報告方面軍司令員同志,初級指揮員教導連奉命來到,聽候您的指示!”
梅列茨科夫轉過身,臉上滿是喜悅地說:“你們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