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沒等日曹利夫上校的部下全部離開,維托爾加諾夫大尉和阿赫羅梅耶夫中尉又一起走進了指揮所。看到兩人進來,我忽然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不過還是心存僥倖地問:“你們兩個人怎麼一起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維托爾加諾夫大尉向前一步,向我報告說:“少校同志,我倆給你帶來了壞消息。剛纔我通過車載電臺,收到了旅長的命令,說德軍正在向米亞斯內博爾地區發動進攻,命令我立即率全營沿原路返回,去攻擊德軍的側翼。”
等他說完,我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他身邊的阿赫羅梅耶夫,問:“您呢?中尉同志,是否也得到了和他一樣的命令?”
聽到我這麼問,阿赫羅梅耶夫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說:“是的,少校同志,我也接到了同樣的命令,立即率部隊原路返回,去救援被攻擊的第59集團軍。”
事已至此,我是無力迴天,他們要走就只能放他們走了。我深吸一口氣,穩定了自己的情形,站起身來衝他們擺擺手,故作大方地說:“既然你們已經接到了命令,那就去執行吧。要知道上級的命令,是不允許討論或者拖延的。”
兩人默默地擡手向我行了個軍禮,轉身離開了指揮所。
指揮所裡的人走光以後,我的心情依舊久久不能平靜。我怎麼也沒想到,德國人在其它地方發起的攻勢,導致局勢急轉直下,唾手可得的勝利化爲了烏有。更可氣的是,方面軍的指揮員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第52、第59兩個集團軍,整整十幾萬人的野戰部隊,卻被均勻地部署在長達幾十公里的補給線兩側,成爲了窩囊的守備隊。表面上看,這十幾萬人把交通線守得鐵桶一般,實際上卻到處都是漏洞,德國人可以從任何一個地段發起攻擊,而保衛交通線的這些我軍部隊,卻只能進行被動的防禦,拱手將戰場的主動權讓給了德國人。
阿赫羅梅耶夫他們剛走沒多久,烏嘎德中尉、米杜奇少尉還有科扎拉大尉又走了進來。三人在我面前一字排開。科扎拉大尉首先開口說:“少校同志,我有事情要向您報告。”
一聽到他這麼說,我心裡不禁咯噔一下,暗說不會連他的部隊也要調走吧?這麼一想,原本就不高的情緒變得越發低落,我有氣無力地問道:“大尉同志,您是不是接到了上級的什麼指令嗎?”
科扎拉非常肯定地點點頭,說:“是的,少校同志。剛纔師部派來的信使,給我送來師長的親筆信,他命令我立即率領葉甫蓋尼團,迅速向師部靠攏,去接受新的作戰任務。……”
我猛地一拍桌子,大吼一聲打斷了他後面的話:“夠了,大尉同志!不用說了。”我站起身來,揹着手在室內來回地走動着。日曹利夫的第58旅走了,維托爾加諾夫大尉的坦克營走了,阿赫羅梅耶夫中尉的少尉集訓隊也走了,如今上級連僅剩下幾百人的葉甫蓋尼團也不放過。如果他們全撤走的話,那麼陣地上就只剩下七連、八連的四五十個人。營長變成了排長,這個我倒不在乎,只要手下有能指揮的人就行。我擔心的是,一旦德國人發現陣地上防禦薄弱,再次發起攻擊的話,我們根本就守不住,好不容易打開的通道又會被敵人掐斷。
我重新坐了下來,手指輕輕地叩擊着桌面,腦子飛速地運轉着,思考着對策。如果說剛纔日曹利夫上校、維托爾加諾夫大尉、阿赫羅梅耶夫中尉等人帶部隊離開,只是讓我感到了失落,那麼此刻的我感覺到自己幾乎是四面楚歌。進攻是別指望了,能在德國人猛烈的攻勢下,守住陣地就算不錯了。
“少校同志,少校同志。”科扎拉大尉的叫聲,把我從沉思中拉了回來。我這纔想起來大尉還在指揮所裡沒走,正等着我的答覆呢。於是我趕緊強擠出笑臉,歉意地說:“大尉同志,對不起,剛纔我不該衝您發火。”此刻我心裡非常明白,既然師長都親自下命令了,想把他們這支部隊留下,是不可能的事情,還不如索性大方點,放他們離開。當然也不能讓科扎拉大尉把人全帶走,怎麼也得給我留點部隊,否則我就成光桿司令了。我接着說,“我是這樣考慮的,北面高地因爲和德國人的陣地只隔幾百米,隨時有可能遭到進攻的危險,現在陣地上只有一百多人,其中一半都是你們團的,假如您把人撤走的話,那麼防禦力量就會被大大地削弱,一旦遭到進攻的話,就根本守不住。所以我建議,您只率領駐守南坡的部隊離開,而把現在北坡陣地的戰士都留下。不知道您是否同意?”
大尉聽到我這麼說,低頭想了一下,然後使勁地點點頭,果斷地回答說:“少校同志,我服從您的命令。我這就帶着南坡的部隊離開,而讓在北坡陣地上的戰士都留下。如果師長問起的話,我就告訴他,由於打開的突圍走廊附近有德國人虎視眈眈,爲了確保通道的通暢,我向危險地段派出了部隊警戒。”
“謝謝您,大尉同志。”我上去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使勁地搖晃着。要知道他擅自留下部隊給我,也是要擔風險的,如果有仇家告發的話,他甚至有上軍事法庭的危險。
大尉淡淡地說了句:“少校同志,請保重。希望我們不久以後還能再見面。”說完,把手抽回去,向我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後轉身離開。
大尉出去後,我看着在我面前站得筆直的烏嘎德中尉和米杜奇少尉,皺着眉頭問:“你們有什麼事?不會也是收到了團長哈比中校,或者師長安丘費耶夫上校的命令,讓你們也帶部隊轉移吧?”問這話時,我心裡不停地打鼓,假如他們要撤的話,我就真成了光桿司令了。
烏嘎德中尉咧着嘴笑了笑,說:“少校同志,見得那麼多部隊都要走,戰士們心裡都不踏實,特意讓我來向您打算一下,我們是跟在撤還是留下來堅守。”可能是怕我誤會,他特意加重語氣說,“不管是守還是撤,我都堅決地服從您的命令。”
我狠狠地在他胸前錘了一拳,笑着說:“中尉同志,現在您知道了吧,不管別人怎麼想,反正我要留下來堅守陣地的。”說到這裡,我把臉一板,嚴肅地說,“您回去告訴戰士們,哪怕只剩下一個人,也要像釘子一樣釘在陣地上,一步也不準後退。要知道我們後面就是關係着集團軍生死存亡的突圍通道,我們已經無路可退。”
烏嘎德和米杜奇兩人擡手敬禮,大聲地回答說:“請少校同志放心,只要陣地上還有一個活着的戰士,我們就絕不會讓敵人把陣地奪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