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宛現任國王與王后育有一子一女,對於一個國家的君王來說,他的子女實在是太少。當初,包括他在內的王室成員都沒想到前任國王會被斬首,所以他也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登上王位。
國王夫妻的感情很好,再說年紀也大了,先王留下來的那些妃嬪無福消受,一個個都成了擺設。繼承人雖少,但也不至於後繼無人,子女單薄的問題也就不煩神了。
大漢兩次西征之後,在西域的影響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那些小國家對大漢充滿了敬畏之情,別說是公主來了,哪怕是個大漢特使也能指揮他們的國王忙東忙西。
大宛雖是西域的強國,但也是大漢的附屬國,現任國王託了大漢的福坐上王位,如今解憂公主駕到,他又豈敢怠慢。得知公主被人偷窺,加派了數百名侍衛不說,還要日夜保護,生怕出了絲毫紕漏。
不僅如此,王后幾乎一日三餐都要邀請劉燁,變着花樣準備可口的飯菜,務必要討得她的歡心。劉燁在大宛的待遇與烏孫相比可謂天壤之別,這恐怕是軍須靡和須其格始料未及的。
王后多番示好,大宛公主也不示弱,這天她一早就差人給劉燁送來請柬,請她到公主府參加晚宴。同爲公主,劉燁自然不能忽視了人家,當即應允並送上回禮。
寢宮周圍時刻保持數百侍衛看守,刺客就算長出翅膀也飛不進來,更別提接近劉燁。劉燁心想刺客即使有膽量送死,也不會笨到無功而返白搭上一條命,最近幾天恐怕不會露面,除非有合適的機會。
不知道爲什麼,劉燁倒想給刺客製造點機會,她來到西域一年多,該經歷的都經歷了,多少次死裡逃生,她早已將生死看淡。她不怕刺客,她有命活到現在,就不擔心能否活着離開大宛。
出乎劉燁的意料,公主府居然就在王宮裡,只是位置偏僻了些,寢宮位於王宮東面,公主府則在西面,距離是遠了些,但還是沒有出宮。按照慣例,常惠和馮嫽留下照看趙子卿和少夫,師中陪同劉燁赴宴。
公主府面積不大,相當於兩座寢宮,除了公主日常起居的地方,其餘都是留作休閒散心的亭臺樓閣。夕陽遍灑,池水瀲灩,拱橋婀娜,百花綻放,沁人心脾的芳香撲鼻而來,踏着鬆軟的草地,別有一番閒情逸致。
劉燁欣賞着滿園豔麗,猜想大宛公主定是個很有情趣的女子,這等雅緻的景色在大漢隨處可見,上林苑更是將這種江南韻味做到了極致。不過在物質匱乏水源稀少的西域,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容易了。
“師大人,最近幾日有什麼發現嗎?”劉燁步入涼亭坐了下來,大宛公主來到之前,她還有些時間跟師中說說話。
師中明白她指的發現就是常惠與馮嫽那晚見到的一幕,這幾天他也一直在找那個叫“伊桑克”的人,可惜大宛的貴族大臣之中根本沒這個人。師中暗中查探,也不方便追問有誰聽說過這個人,調查被迫中止。
“暫時沒有。”師中回答地簡潔,劉燁點點頭,不解道,“難道是我們的方向不對?”
師中低下頭想了想:“也許吧,是該換個方向考慮一下。”
“嗯,那就有勞師大人了。”劉燁和師中的對話就算被人聽去,估計也聽不出個所以然。
“哈哈,原來解憂公主也在呢!”
劉燁和師中雙雙擡眼看去,一身便裝的圖奇棠笑嘻嘻地走過來,清雅的淡青色長衫包裹着他高大健碩的身軀,竟也顯得俊逸出塵。圖奇棠這身打扮明顯是模仿師中,他甚至連師中的髮型都仿得惟妙惟肖。
師中森男系的氣質無人能比,質樸的穿着很適合他,劉燁見過的男子,沒人像他美得這麼天然清新。圖奇棠卻像是來跟他PK似的,但不得不說他有這個實力。
圖奇棠着實是個謎,他亦正亦邪,讓人看不清猜不透,風騷起來的時候比衛律更妖嬈,偶爾扮一回文藝青年,居然也沒被師中比下去。
師中見着他,立馬警惕起來,他下意識地擋住劉燁,面向圖奇棠,冷聲道:“你來做什麼?”
圖奇棠撩撥着胸前的長髮,微微一笑,那種媚態讓劉燁產生錯覺,像是看到了上林苑中的李延年。
“師中侍衛,你都能來,我爲什麼不能來?”圖奇棠邁着長腿,優雅地登上石階走進涼亭,嘴角帶着幾分嘲諷,慵懶地瞥了眼師中,從容地坐到劉燁身邊,“剛纔我去你的寢宮接你一道來,沒想到你自個兒先來了。”
劉燁聽他這麼說,忽然想到了什麼:“你也收到了大宛公主的請柬?”
圖奇棠滿意地望着她笑,突然伸出食指勾了下她的鼻尖:“嗯,聰明!”
“住手!”師中不敢相信圖奇棠當着他的面也敢輕薄劉燁,想也沒想,一把抓住他那隻罪惡的狼爪。不料,圖奇棠更爲迅速地收回手,像條靈活的魚兒,從師中手中順利逃脫。
師中握着空拳僵在半空中,他明明抓住了圖奇棠的手腕,可是,他是如何逃脫的,他竟然沒有察覺。
圖奇棠蹺起二郎腿,不以爲意地笑了笑:“師中侍衛,有話好好說,你這麼緊張幹嗎!你不像是魯莽之流啊,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哦,坐吧,我有話跟你們公主說,你不放心就一起聽聽!”
師中不客氣地警告他:“不許再碰公主,不然,我絕不放過你!”
“好,好……”圖奇棠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好笑地保證道,“開個玩笑而已,用不着真動手吧!好啦,我說正經的,不跟你們說笑了!”
“你有什麼正經話好說?”劉燁一邊拉着師中坐下,一邊取笑圖奇棠,“閒着也是閒着,聽你說笑打發時間也好。”
圖奇棠往前傾着身子,手肘撐着石桌,手掌託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劉燁和師中:“你們聽說過大宛當地的習俗嗎?”
劉燁端起茶碗遞到脣邊:“什麼習俗?”
“大宛大戶人家的女子成婚前,可以讓侍女去試探未來的夫君……”
話音未落,劉燁被喉間的茶水嗆住了,咳了幾聲,尷尬地看向圖奇棠。圖奇棠頓了頓,好奇道:“怎麼?你聽說過?”
劉燁點下頭:“嗯,聽說過,你不用說了。”
“哦,你聽說過我也要說,你就再聽一遍吧!”圖奇棠眼中的笑意夾雜着促狹與玩味,語氣變得曖昧起來。
“你很無聊呀,換個話題可以嗎?”劉燁不想當着師中的面,跟圖奇棠討論大宛的這個習俗。
師中看看劉燁,又看看圖奇棠,納悶道:“究竟是什麼習俗?”
圖奇棠撇撇嘴:“喏,師中侍衛沒聽過呢,我說給他聽總行吧!”
劉燁扭過頭:“懶得理你,無聊!”
圖奇棠嘿嘿笑了兩聲,當真面向師中說道:“我接着說啊,侍女試探小姐的夫君行不行,回來再向小姐報告,小姐要是不相信的話,還能再派幾名侍女過去。喂,你聽懂了麼,我說的是那方面行不行,那方面喲!”
師中愣了下,俊俏的臉頰微微泛紅,垂下眼簾:“知道了。”
圖奇棠無奈地搖搖頭,戲謔道:“怪不得人家都說漢人保守,果然如此呢!我說的都是人之常情,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何必這麼拘束嘛!唉,在你們面前,我就像是色中惡鬼,真叫人難堪!喂喂,我這麼說都是爲了公主,你們別想歪了啊!”
“爲我?”劉燁哼了聲,“省省吧你,我又沒要聽你說這些。”
“好,你沒要聽,是我要說的,你給我一些時間,讓我把話說完好嗎?”圖奇棠看她沒反對,鬆口氣繼續道,“有這麼個貴族小姐,她把這種習俗利用得淋漓盡致,先後派了幾十名侍女試過五個男人,當然,那幾個男人都曾跟她有過婚約,但都沒能過關,連侍女那關都沒過。”
竟然還有這種事?劉燁和師中聞所未聞,不約而同看向他。圖奇棠兩眼一瞪,連連說道:“真的,我說的都是事實,你們不信我也沒辦法,這些可是機密。”
圖奇棠東張西望了半天,壓低聲音道:“聽仔細了,這些話你們聽聽就算了,心裡有數,千萬不要往外說,尤其是在宮裡。”
劉燁看他十足長舌婦的樣子覺得好笑:“你知道嗎?越是不讓人往外說的秘密,越是容易泄露出去,像你這樣一傳十十傳百,也不能稱之爲秘密了。”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聽完總是有好處的。”圖奇棠神秘兮兮地悄聲道,“直到第六個男人過了關,小姐才心甘情願地嫁人,婚後對她這個精挑細選的夫君言聽計從,不惜一切代價討他的歡心,爲他隱瞞身份,爲他殺人無所不作。”
劉燁詫異道:“那個男人有什麼好?值得她這樣做?”
圖奇棠一臉淫笑:“看來你還沒有體會到其中滋味啊!”
劉燁反應過來被他涮了,正色道:“你說這麼多,就爲了取笑我?”
“當然不是!”圖奇棠斂去笑容,轉而嚴肅道,“因爲這個男人很有可能跟刺客有關,不然我又怎會花費心思打聽這些事呢!”
師中愕然:“他是誰?”
圖奇棠說:“他曾是鬱成的王子,伊桑克。”
“什麼?”劉燁聽到這個名字,再也無法冷靜,連忙追問,“你說什麼?他就是伊桑克?他現在在哪兒?”
“你知道他?他嘛……”圖奇棠正想賣個關子,卻聞侍衛來報,大宛公主駕到。
“稍後再說吧!”圖奇棠走出涼亭恭迎公主,劉燁和師中心中着急,但也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多問。
聽說大宛公主年逾四十,看起來倒不像是中年女子,她長相一般,但保養地極好,皮膚飽滿緊緻,身形窈窕動人,穿着打扮更是光鮮亮麗。
大宛公主見過圖奇棠,畢恭畢敬地主動向劉燁問安,劉燁客氣地回禮,注意到她身後跟着一位年輕男子。
察覺到劉燁眼中的疑惑,大宛公主繼而說道:“解憂公主,我來爲您介紹,他是我的駙馬伊桑克……”
伊桑克?劉燁心頭一震,故作鎮靜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