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奇棠去而復返,順着藥葫蘆的話說“毒蠍子無法拒絕的人,就是息陵教的明月聖女”。
除了藥葫蘆和翁歸靡,其他人並不瞭解明月聖女何許人也,也不明白莫問天怎會跟她扯上關係。
常惠惱怒地瞪着圖奇棠,壓根不相信他的那套說辭,衝上前去,揪住他的衣領,質問道:“快說,你把公主藏哪兒去了?你和毒蠍子原本就是一夥兒的吧,卑鄙的傢伙,居然敢騙我們……”
圖奇棠不以爲然地瞥他一眼:“別把我和那老頭兒相提並論,他擄走了公主,我不會放過他。”
“放屁!”常惠怒極攻心,哪裡肯聽他的解釋,漲紅了雙眼,咆哮道,“這麼多雙眼睛盯着你,你還敢胡謅,公主就是被你們挾持去的。你和毒蠍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早就想公主佔爲己有,不是嗎?我問你,剛纔你去哪兒了?別告訴我你去追毒蠍子了,我不信!”
“喂,你放開我……”圖奇棠的灰眸逐漸蒙上一層怒氣,警告他道,“再不放手,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哼,你以爲我怕你這個混蛋?快把公主交出來,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常惠認定圖奇棠就是挾持劉燁的兇手,無論他怎麼解釋都聽不進去。
圖奇棠耐着性子再次解釋:“公主是被毒老頭兒擄走的,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但我一定會找到他們……”
“胡說八道!我們都沒發覺毒蠍子的蹤跡,你是怎麼發現的,師大人一直在院子裡待着,他可沒見着你出來過!好呀,好得很,你這傢伙抵死不認帳是吧,那我就成全你,你去見閻王吧!”
說着,常惠一手揪着圖奇棠往牆上撞,一手握拳掄向他的腦袋。圖奇棠冷笑了聲,身子微微一側,常惠的拳頭硬生生穿牆而過,留下一個碗口大的洞。緊接着,圖奇棠一記手刀劈向常惠腋下,震得他整條胳膊發麻。
常惠手一鬆,圖奇棠隨即掙脫他的束縛,反手又是一劈,常惠頓覺後背像裂開了似的,痛苦地彎下腰。圖奇棠還不解氣,擡腳要將他踹倒在地,不料師中從旁襲擊,兩人動起手來。
“夠了!”藥葫蘆拍案而起,震得地面都在抖動,圖奇棠和師中互不服氣地瞪着對方,不情不願地收手。
師中走過去攙扶起常惠:“怎樣,你沒事吧?”
常惠用力蹭去嘴角的血,指着圖奇棠,不屑地啐了聲:“有種你就打死我,否則我一定會幹掉你,你這個無恥的混蛋。”
圖奇棠輕蔑地哼了聲:“就憑你,死一百回也傷不了我一根汗毛,想死就去找毒老頭兒拼命,跟我發什麼瘋。”
“分明是你擄走公主,你還有臉裝清白人?”常惠憤憤不平地叫罵。
“你哪隻眼睛看到是我擄走公主,公主出事的時候,我不在房裡,就一定是我乾的嗎?我在房裡睡不着,睡在馬車裡不可以嗎?拜託你不要大呼小叫,動動腦子好不好?”圖奇棠沒能追到莫問天,已是憋了一肚子火,回來又被常惠冤枉,怒火無處發泄,一拳將身邊的桌子砸個稀巴爛。
藥葫蘆想了想,說:“事已至此,你們砸桌子拆房子也於事無補,不如想想如何才能救出公主。毒蠍子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是哪裡,誰知道呢?”
圖奇棠的手背扎滿木屑,不停地往外流血,他連看也不看,說道:“我一直追到拉莫拉山,之後他就消失了,我找不到任何線索,只得先回來跟你們商量。”
藥葫蘆微微詫異,他知道圖奇棠的功力深厚,卻沒想到已經達到這種程度。拉莫拉山距離此地約有上百里,短短數個時辰他就能來回,而且表面上看不出筋疲力盡。幸虧剛纔阻止他與常惠、師中打鬥,不然受傷的一定是他們。
“拉莫拉山是龜茲與其他國家的分界線,翻過那座山能到大宛,也能到匈奴。”藥葫蘆稍作思量,接着說道,“毒蠍子居無定所,西域各處都有他的巢穴,所以,不論是大宛,還是匈奴,都有可能是他的目的地。”
圖奇棠皺眉道:“可是大宛早已歸順大漢,雖有大宛國王,實際上是漢使在統治,毒老頭兒縱橫江湖多年,這點常識還是有的,若是他挾持公主到大宛,不就等於自投羅網麼!”
藥葫蘆點頭表示認同:“毒蠍子一向不願意與王族結仇,倒不是他膽小怕事,而是不想自找麻煩。這次他挾持公主,應該不會是針對大漢,而是另有打算。至於他打的是什麼主意,王子殿下是否有點眉目?”
圖奇棠咬緊牙關,就算衆人將明月聖女視爲仇敵,也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剛纔我不就說了麼,毒蠍子是明月聖女的追隨者,我想,也許是公主得罪了息陵教,毒蠍子爲了討好聖女,於是就想對付公主。”
“是有這個可能。”藥葫蘆肯定他的這種說法,“那麼,接下來毒蠍子要去的地方勢必與息陵教有關,不知匈奴境內有沒有息陵教的聖壇呢!”
當然有的,圖奇棠對於各地聖壇再熟悉不過了,只是仍要裝裝樣子,知道也不能立刻說出來。而且,他並不打算跟他們一起去找,之所以回來給個交代,也是不想被人懷疑。救出劉燁,他有他的辦法。
“這樣好了,我派手下四處打聽一下,明天應該就有回信了。”圖奇棠刻意保留,藥葫蘆心裡明白也不揭穿。
“那好,我們就等王子殿下的消息。”藥葫蘆猜想圖奇棠與莫問天、明月聖女之間的關係,但在事實浮出水面之前,他也不好妄下判斷。
常惠聽他們說來說去,藥葫蘆顯然是相信圖奇棠的,不由着急上火:“前輩,你怎麼能聽他胡言亂語,等他的消息?咱們八輩子也找不到公主!還有那個憑空冒出來的明月聖女,咱們跟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她憑什麼看公主不順眼!公主只不過要拆了龜茲的神壇,關他息陵教什麼事?難道龜茲所有巫女巫男都是明月聖女的手下?難道她還有野心吞併西域?”
“你說對了,龜茲巫女就是明月聖女的手下,因爲巫女本來就是息陵教的南聖女。”藥葫蘆簡潔明瞭地說。
“什麼?這太荒謬了,龜茲巫女把國王唬得團團轉,敢情都是息陵教的陰謀?”常惠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行了,你少說幾句吧,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原先看好的人,往往會看走眼,本來不看好的,反而會派上用場。”藥葫蘆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翁歸靡,輕哼了聲,“公主遇險,誰是真心誰是假意,很快就能見分曉。”
常惠抗議無效,還想爭執幾句,師中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多言,然後攙扶他回房休養。
藥葫蘆疲憊地打了個呵欠,晃了晃脖子,揮揮手說:“清靈,你給他包紮一下,我先去睡了,”
“是的,祖父。”清靈順從地應道。
“唉,老了就是老了,不服不行啊,趕了一天的路,渾身痠痛得不得了……”藥葫蘆說着,走進裡間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清靈拿着乾淨的布條和止血的藥膏,坐在圖奇棠身邊,小心翼翼地將藥膏覆在他手背上。
圖奇棠沉默不語,兀自想着心事,清靈想起下落不明的劉燁,不禁嘆息:“沒事的,公主福大命大,她不會有事的。怪只怪我們信錯了人,當那毒蠍子是好人。不過,我相信你跟毒蠍子不是一夥兒的,你不會傷害公主,我知道。”
圖奇棠看着她用布條一圈一圈繞過他的手,嘴角漾起一絲苦笑:“永遠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
清靈停頓了下,不明白他這麼說什麼意思,圖奇棠抽出手,起身走了出去,走到門口,回頭看她,勉強地笑道:“如果僅有真心,能得到原諒嗎?”
圖奇棠這句話聽起來沒頭沒腦,清靈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如何應答,眼睜睜看他走遠了。
回到房裡,翁歸靡盤腿坐在榻上,看着神情恍惚的圖奇棠,斟酌着開了口:“你知道公主在哪兒,對嗎?”
圖奇棠沒應聲,像是沒聽見他說話一樣,翁歸靡又道:“雖然不知道你真正的身份,但我知道息陵教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幫助不相干的人,即使那人是王侯貴族。”
靜默片刻,圖奇棠直視着他說:“雖然並不瞭解你,但我知道你絕不是個普通人,也許,你連息陵教的人都不是。你是誰?你的目的是我還是公主?接近我們你想得到什麼?”
翁歸靡心裡咯噔一下,神色仍是如常:“王子殿下多慮了,屬下區區一個小嘍囉,遵循南聖女指示監視公主的一舉一動,豈敢有其他念頭。”
圖奇棠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許久才道:“我這個人最恨別人說謊,如果有人敢騙我,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翁歸靡知道他是認真的,並非嘴上說說那麼簡單,他說到做到,誰要是觸犯了他的底線,恐怕只有死路一條。
“屬下記住了。”翁歸靡面無表情地轉身睡下,圖奇棠熄了燈,冷冽的灰眸在黑暗中越發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