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蠍子向來不是明月聖女的對手,如今身在息陵教的地盤,她的命令他不敢不從。明月聖女不肯用內力醫治圖奇棠的傷,估計教主的位置也不會給他了,但他畢竟是她的兒子,即使她六親不認,也不可能對親生兒子下毒手。
相比之下,處境比較危險的是劉燁和清靈,明月聖女已經下了逐客令,要是強行把她們留下來,恐怕後果不堪設想。再加上劉燁和圖奇棠特殊的關係,明月聖女豈能容得下她。趁形勢沒有變得更糟糕,還是及早帶她們下山爲好。
毒蠍子心事重重走出大殿,迎向滿眼期盼的劉燁和清靈,努力想要擠出一抹安慰的笑容,無奈笑比哭還難看,不用開口,她們就知道情況不妙。
“前輩,明月聖女爲難你了嗎?圖奇棠現在怎麼樣了?她有沒有爲他運功療傷?”劉燁心裡的不安漸漸擴散,她原本就懷疑明月聖女能不能既往不咎,這麼一來,就更加不確定了。
毒蠍子不知道如何開口,嗯嗯啊啊了幾聲,嘆道:“算了吧,我還是先送你們下山好了,公主,圖奇棠的事你不用擔心,我還會再來看他的。”
聽他這麼說,劉燁和清靈自然不肯走,劉燁直截了當地問:“難道明月聖女拒絕爲他治療?她還要我們走?是這樣嗎?”
清靈柳眉一挑,不悅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們還就不走了呢,即使走,也得讓圖奇棠跟我們一起走。還有,我祖父和師大人呢?毒蠍子,你問那妖婦,她怎麼說?她把他們關起來了還是當奴隸使喚呢?”
“姑奶奶們,咱們先下山再說行嗎?她不肯讓你們留在這兒,讓我送你們走,那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要是等她叫人趕我們走,那到時候多難看啊!說不定還要打起來呢,這兒是人家的地盤,真動起手來我也未必能保住你們……”
“閉嘴吧你,毒蠍子,你還算是個男人嗎?一輩子都被那妖婦欺負得擡不起頭,她說一句話,你就奉爲聖旨。可惜,我不理她那套,總之,見不到我祖父和師大人,我是絕對不會走的。”清靈輕蔑地掃了毒蠍子一眼,拉着劉燁的胳膊便往裡走,“公主,來都來了,我們不如就跟她拼了,要下山也等先找到他們再說。”
劉燁當然不想走,卻又明白她們不是明月聖女的對手,若有毒蠍子的支持還好說,現在連他也是向着明月聖女的,她們真可謂是孤立無援了。圖奇棠被軟禁,藥葫蘆和師中下落不明,她身邊最重要的人都在這裡,她能去哪兒呢?
就算她們順從明月聖女下了山,將來還有機會再來一次嗎?試問還有誰能對付得了明月聖女?若論武功,天底下恐怕沒有幾個人有資格跟她交手,若論勢力,估計只有動用王室力量!
劉燁知道自己斷然不能向翁歸靡求助,烏孫王室也不可能爲了對付息陵教大動干戈。所以,現在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她不能走,她不能撇下圖奇棠,師中和藥葫蘆。
毒蠍子急得跳腳,好幾次回頭看向身後的大殿,生怕明月聖女等得不耐煩殺出來:“你們不走又能做什麼呢?走不出幾步就被這些教徒抓住了,不管你是公主還是右夫人,是生是死都憑明月一句話啊!不要忘了,在這聖壇一切都是她說着算,況且公主這次又是以私人身份上山,萬一出了事也說不清楚啊!清靈,你自己掂量一下,你有能耐保護得了公主嗎?不要意氣用事,我又不是不幫你們了,咱們下山再從長計議,何必跟她較勁呢!”
“從長計議?還有什麼好說的?我們好不容易來到這兒,她一句話你就妥協了!真要是等下了山,你更沒法說服她,我們也別想再上來了。毒蠍子,我一直以爲你是不輸於我祖父的高手,現在看來,你比我祖父差得遠了,單說膽量這一條,你就徹底輸了。無論如何,我都要找到他們,那妖婦要是看我不順眼,就儘管來吧!”清靈鐵了心留下來,她不想因爲自己的衝動連累劉燁,又道,“公主,實在抱歉,我沒能耐保證讓你毫髮無傷全身而退,你還是跟他先下山吧!我只能向你保證,竭盡全力救出圖奇棠,若是不幸失敗,請你不要怪我。”
劉燁搖頭苦笑:“我怎麼會留下你一個人,我們是同班,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走吧!我們進去看看!”
“瘋了,全都瘋了……”毒蠍子眼看大殿周圍的教徒逐漸向他們聚攏,急得大喊大叫,“回來,你們快給我回來,我帶你們上山,豈能撇下你們……”
劉燁和清靈置若罔聞,視那些手拿利器的教徒爲無物,存心要把毒蠍子逼瘋。爲首幾名教徒大聲呵斥,不許她們前進一步,清靈冷笑了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丟出暗器,主動挑起事端。
“完了,完了……”毒蠍子悔不當初,恨自己怎麼帶來了這麼個惹禍精,但又不能見死不救,哪怕是因此得罪了明月聖女,他也不得不出手。
毒蠍子躍至劉燁和清靈面前,抵擋住教徒們第一輪攻擊,伸出雙臂護住她們往後退,叮囑她們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一不留神,幾把明晃晃的大刀從天而降,毒蠍子氣得罵罵咧咧,也不管他們是不是明月聖女的手下,卯足了勁兒打起來。
清靈朝劉燁得意一笑:“看吧,我就不信他不出手,老蠍子,跟我鬥,差遠了!”
劉燁拉着清靈退到牆角,打量起不遠處的幾座院落:“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兒,但願明月聖女不會爲難他們。”
“走,咱們趁亂去看看。”清靈和劉燁沿着院牆還沒剛走幾步,只見一道銀光直射面門,清靈驚呼了聲,拉着劉燁慌忙後退躲過一擊,心有餘悸回頭看去,竟然是明月聖女下的手。
毒蠍子察覺到這邊有異樣,無心戀戰奔向她們,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明月聖女,怒道:“住手,你怎麼能對兩個手無寸鐵的女子趕盡殺絕?”
明月聖女沒想到毒蠍子會公然冒犯她,氣得提高了嗓門:“我給你面子,讓你送她們走,可是你們偏不走。莫問天,你爲了她們要跟我作對是嗎?居然對教徒們動手,你這何嘗不是趕盡殺絕?”
“我,我沒有要跟你作對,我也沒想對你的教徒動手,是他們先殺過來的,我這是正當防衛。”毒蠍子沒勇氣正視她,結結巴巴地說,“總之,你們息陵教不要欺人太甚,你要是不肯爲他醫治,就讓他跟我們走。”
清靈在毒蠍子身後加油鼓勁:“老蠍子,你太棒了,你不愧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啊,大英雄!快問她我祖父和師大人在哪兒,快啊!”
毒蠍子清了清嗓子,仗着膽子又道:“對了,你有沒有見過一個走路歪歪斜斜的糟老頭,還有一個英俊的年輕人,他們都是漢人。”
“見過又怎樣?”明月聖女冷冷地瞪着毒蠍子,“難道你現在連漢人的閒事也要管?”
“他們在哪兒?”毒蠍子也是好奇的,他想知道藥葫蘆能不能逃出明月聖女的魔掌。
“死了。”明月聖女不以爲然地哼了聲,“全都被我殺了,擅闖息陵教禁地,還想活着出去嗎?”
“你把他們殺了?”毒蠍子驚訝地追問道,“你真的殺了他們?他們怎麼會……”
如果藥葫蘆和師中硬碰硬,他們兩人未必是明月聖女的對手,況且息陵教教徒衆多,就算他們能勉強逃出明月聖女的魔掌,也不一定能逃得過教徒們的追殺。毒蠍子開始相信她說的話,難過的連連搖頭,爲這位多年的老朋友感到惋惜。
“妖婦,你胡說八道,就憑你也想殺我祖父,你別做夢了。”清靈聽到噩耗漲紅雙眼,不顧一切地跳出來,指着明月聖女的鼻子罵道,“你少在我面前吹噓,你給我祖父提鞋都不配,快說,他們現在在哪兒,你要是再敢口出妄言,我就跟你拼命。”
“你那條賤命,還不值得我親自出手。”明月聖女懶得多看她一眼,轉而看向劉燁,“公主,你放着好端端的右夫人不做,偏要糾纏圖奇棠,意欲何爲?你不會單純到相信他能幫你得到整個西域吧!我告訴你,雖然他是息陵教的教主,但他也要聽命於我,沒有我,他什麼都不是,連安息王子也做不成!”
“他不是教主不是王子又如何,明月聖女,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你一樣,眼裡只有權力地位。”劉燁的語氣夾雜着淡淡的嘲諷,事到如今,她也沒什麼好怕的。
“這種話從你嘴裡說出來誰信呢?你要是不在乎權力地位,爲什麼非逼着圖奇棠把左賢王救回來。爲了救你的老相好,他賠進了半條命還不夠嗎?你這女人真的很矛盾,得到了你想要的東西,還不肯放過他,你一定要他死才甘心?”
“我有我的苦衷,沒必要跟你一一解釋,你不肯救他就算了,我帶他走,我照顧他一輩子。”
明月聖女幽幽地看着她,忽然仰天大笑:“照顧他一輩子?說得真感人啊,我差點兒就要信你了呢!解憂公主,接下來你該不會說你愛上他了吧,發現他纔是你的真愛,所以甘願放棄一切來找他!愛?你懂得什麼是愛?”
“至少比你懂得多。”劉燁坦然笑道,“是的,我愛他,我不會勉強他做他不喜歡的事。也許我不該跟一個母親比誰愛得更多,但跟你比,我很有自信。”
明月聖女對圖奇棠狠得下心,不代表她不承認他們母子的關係,劉燁敢上門來跟她搶兒子,已經超出了她的底線。
毒蠍子留意到明月聖女起了殺念,一把將劉燁拽到身後,示意她和清靈能跑多遠跑多遠。
“明月,你聽我說,公主對圖奇棠確實是真心的,他們在一起也很開心,你能不能網開一面,成全他們呢!”毒蠍子不停跟明月聖女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
“真心?世間哪來什麼真心?”明月聖女一步步逼近劉燁,冷若冰霜的灰眸透出陣陣寒意,“若不是她,圖奇棠也不會變成這樣,我費盡心血培養出來的息陵教教主,居然毀在一個女人手上,殺了她都難解我心頭之恨!我不會讓圖奇棠重蹈覆轍,迷戀一個有夫之婦,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我不會讓他淪爲整個西域的笑柄,終有一天,他會感激我爲他所做的一切!”
“明月,你冷靜點,你這樣做,圖奇棠不會原諒你的。”毒蠍子做好了跟她對戰的準備,“明月,你退後,退後,不要逼我……”
“怎樣?連你也恨不得除掉我了是嗎?”明月聖女無所畏懼地睨向毒蠍子,“這就是你所謂的真心,到頭來你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與我爲敵,可見真心這種東西多麼不可靠!我這一生已經毀了,我不能讓圖奇棠也在痛苦中煎熬悔恨,他現在被這個女人矇蔽了雙眼,我要讓他清醒過來,他是我全部的希望,他是息陵教的未來。”
“那好,我們都住手吧,圖奇棠的傷勢不能再拖了,我們先治好他的腿。明月,不要衝動,不要再讓兒子恨你。”
“恨我?爲了這種女人恨我?好啊,那就恨吧,我不在乎!”明月聖女的耐性到了極限,冷叱道,“莫問天,你快給我閃開,不然,你我之間恩斷義絕勢不兩立。”
“我、明月……何必要這樣呢,有話好好說……”毒蠍子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閃開,你再不走,我就先殺了你,她們照樣一個也跑不掉。”
“不要啊,明月,不要這樣做……”
明月聖女面色一沉,垂下眼簾,雙手合十,運功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