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建業將軍府。
“主公,周瑜周都督在門外求見!”
“周瑜?他不在壽春防備曹操,回江東作何?”正在批閱奏章的孫堅擡起頭,略微想想,還是揮手道:“宣!”
片刻後,一身金銀色戰甲,身披大紅戰袍的周瑜大步而來,與當初算計王旭時相比,他雖然仍是眉清目秀,英氣逼人,但臉上卻多了些歲月的刻痕,顯得更爲成熟。
“主公!”
“噢,公瑾啊,先坐吧!”孫堅並未急着質問,滿臉笑容。
“謝主公賜坐!”周瑜行至旁邊坐下,這纔回頭望向孫堅,拱手說:“主公,末將此次回建業,未曾先行派人上報,乃是有要事相稟。”
“噢?”孫堅皺眉,奇怪地道:“公瑾有何事?”
周瑜沒有急着回答,反而在與其對視半晌後,出聲詢問:“主公,屬下聽聞荊州那邊傳來消息,王旭無恙,並且還在河北與袁紹結盟,如今沿着海路南下,準備從水路回去,可是事實?”
“不錯,卻有此事。”孫堅笑着點頭。“不但如此,我還欲趁此機會,履行早前的婚約,將愛女孫仁嫁給他。”
得到確認,周瑜星目中精光連閃:“豫章郡就是我江東西邊的一顆尖刺,時時讓人提防,況且江東若欲逐鹿中原,還應取荊南,佔據整個長江以南的地區,如此纔可安心北上。”
“主公也是早就有心奪取,只是荊州勢大,江東還未完全安穩。力所不能及。那主公可曾想過。藉助此次天賜良機設個局?謀奪豫章,甚至是荊南四郡!”
“設局?”孫堅猛然看向他,眼神凌厲。“你希望我扣下他,向荊州換此五郡?”
說着,孫堅撇嘴一笑,搖頭說:“哪有這般容易,不說能不能換到,即便真的換到五郡之地。可聯盟破裂,那邊定然舉衆攻伐,我江東一統的時日過晚,如今南方百越未平,根基未穩,軍力物資發展儲備又遠遠落後,若是傾力死拼,安能力敵?若是百越平定,又再有兩三年蓄力發展,倒是不懼!”
“主公誤會了!”周瑜高深莫測地笑笑。“此法當然不可行。若真如此,恐怕那邊會與我們不死不休。屬下的意思是。做些準備!”
“嗯?你且說說看!”孫堅終於來了些興趣,好整以暇地望向周瑜。
周瑜閉上了眼睛,眉頭微皺,顯然是在整理思緒,好久之後,才突然出聲:“主公,曹袁兩家大戰將始,王旭與其締結生死同盟,是否必然出兵。”
“那是當然!”孫堅想了想,認同道:“不說他平定天下的決心,即便是與曹操之間的惡劣關係,也絕不會放任曹操統一北方,所以勢必相助袁紹。”
“主公所言不錯,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王旭都必然出兵,而且其出兵的方向,定然是司隸。”
“司隸?”
“對。”周瑜臉上洋溢着滿滿的自信,神采飛揚:“奪取長安、洛陽、弘農,將勢力拓展到黃河,然後恃機東進中原纔是他的出路,不然便只能取江東,統一南方,可他已與曹操結成死敵,曹操亦將其視爲心腹大患,若是其與江東死戰,必被曹操所圖,所以他只能取司隸,並且在不超過其底線的情況下,會與我江東始終保持盟友關係。”
“嗯!”孫堅低頭沉思,不置可否地說:“說下去。”
“既然如此,那麼待袁曹兩方大戰,王旭也大軍出動,攻取司隸時,我們完全可以偷偷襲取豫章,甚至是荊南!”周瑜肯定地說。
“如何襲取?”
孫堅眉頭越皺越緊,但明顯對於周瑜的提議很是意動。早年他本是大漢忠臣,可隨着天下發展,他也慢慢被改變,所謂時勢造英雄,當他忍無可忍,終於被迫反擊其它諸侯時,才終於死心,走上了另一條路。
如今,他已經在這條路上走了很遠,才發現其它諸侯也是走的這條路,唯一讓其後悔的,是爲何不早些動手,不然也不會讓江東陷入如今的被動局面,這個時代不需要忠臣,只需要能人。
“公瑾,若是襲取,絕非小股兵力可成,只要江東大軍調動,荊州那邊必然會得到消息,其諜影的幾個統領可是出了名的厲害。那時,其必然嚴加防備,我們豈非襲取不成,反而將其變成大敵?”
“這便是屬下剛纔爲何說天賜良機了!”周瑜明白自家主公的心思,從容自若地說:“將軍欲將愛女嫁給王旭,可曾想過,對此次嫁娶大張旗鼓,並且以護其安全爲由,以大軍相送。”
“大軍相送?”
“對,我們不但送,而且送到荊州邊境。”周瑜目露寒芒。“荊州那邊雖然會加強戒備,但必無拒絕之理,待送到之後,大批兵士秘密轉移至豫章郡南方的山中,並讓小股人馬扮作大部隊,大張旗鼓地返回建業,沿途以支援南方戰事爲由,將士卒分批調往南方,如此一來,就沒人能確認我們這批軍士回程多少。”
“這番作爲,若是在戰爭時期,在對方嚴密注意下,難以真正隱瞞,但在這大喜日子期間,兩方又根本沒有交戰理由的時候,誰也不會去詳細調查,至此我們便可將軍隊隱藏起來。”
“至於物資糧食,可秘密讓那邊的官員散播災荒信息,造成百姓慌亂,只要做得好,本來沒有的事,百姓也能傳得非常嚴重,那我們便以出糧賑災爲名,大規模運輸,只要隱瞞運輸的數量,運輸的物品種類便可以瞞天過海。”
孫堅久經沙場,聽到這裡哪還沒明白,當下笑着說:“如此一來。當荊州出兵北伐。嚴密探查江東大軍動向的時候。大軍已經在其家門口,可以迅雷之勢突然襲取,沒有防備的荊州,短時間無法調集兵力抵擋。”
“主公所言極是!”周瑜面色從容,微笑說:“這也是短時間內唯一的機會,如若不然,就只能等百越平定,江東根基穩固後再做打算。可那時天下局勢已不知如何變化,變數太多,還望主公慎思。”
“即使此計成功,可荊州卻立刻回軍攻打,江東如何自處?”孫堅追問。
周瑜肯定地說:“不會,荊州大軍深陷北方戰事,若敗,其力不及,江東無懼。若勝,其爲穩定司隸。防範各方大敵,不可能全力南征。而我們嚴守長江沿岸,借險拒敵,亦不足懼。因此,只要我們拿下豫章、荊南,其無論勝敗,都已不再構成威脅,如此熬過一兩年,江東勢成,便再無過多憂慮。”
“可要在荊州出征司隸之際,迅速拿下豫章及荊南四郡,有幾分勝率?”
“萬無一失!”周瑜信心滿滿,笑着說:“只要自身行事不出差錯,荊州就不可能懷疑,只要他王旭還是人,不是神,不會預知,怎會在傾力出征之際,屯駐重兵在毫無意義的地方?這是違背常理的。”
孫堅聽完這席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知道這一步說起來輕鬆,可一旦實行,就意味着兩家徹底決裂,成功自然好,江東大勢已成,無需畏懼,可若是失敗,後果非常嚴重。
靜靜坐在旁邊的周瑜沒再多說,該講的都已經講完,剩下的只能由孫堅來做決定。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孫堅終於狠狠一拍桌案。“好,就按此計行事,但記住,此事你知我知,還有帶兵的將領知,其餘人一概不可言明,若誰泄露半分,定斬不饒。”
周瑜大喜過望,激動地起身行禮:“主公放心,此事屬下必然辦好,只是有些委屈將軍愛女了!”
孫堅不以爲然地擺手:“無妨,婚嫁乃是婚嫁,與軍國大事無關,王旭也非度量狹小之輩,不會爲難一個女子,兩人之親乃門當戶對,無有不可,況且只有江東越強大,小女在王家的地位纔會越高。”
兩人隨後再沒談這件事,周瑜大致彙報了一番淮河沿線的佈防,便告辭歸家。
此刻,遠在大海上徐徐南下的王旭,可還不知天下已經隨着袁曹之爭產生劇變,雖然心中有些預感,但終究只是感覺,並不知道會怎麼變。
當週瑜對孫堅上諫的時候,他尚還仰躺在海船甲板上,雙眼微眯,享受着陽光和大海的氣息。
“真舒服!”
伸了個懶腰,王旭慵懶地看向身旁,卻發現範統仍然憂心忡忡地坐在那兒,出神地想着心事。
“海軍,我看你從昨日見了那張頭領後,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在想什麼?”
“噢!將軍,沒什麼。”範統搖搖頭,可好半晌後卻又自己忍不住接道:“只是覺得有些奇怪,心神不寧!”
“怎麼,你們常年航海,對危險還有直覺?”王旭調笑道。
“說不上!主要是昨日張頭領最後那句話太奇怪了!”範統焦慮地說。
“張頭領那句話?”王旭細思片刻,突然笑道:“你是說他最後提醒你南方不安全嗎?”
“嗯!”範統點頭。
一直聽着兩人對話的張合聞言,頓是好笑地插話說:“那有什麼,別人善意提醒一句,不過客套而已,南方就算有危險,小心一些便是,何必這般憂愁?若是軍中戰將如你這般,那日子恐怕也不用過了。”
範統想了想,還是搖頭解釋道:“王將軍,張將軍!你們有所不知,鄙人與那張頭領相識多年,其親弟便是鄙人當年所在船隊的兄弟之一,只不過後來死在了邪馬臺,當初還是鄙人去報的死訊,所以交情不錯。”
“既然交情不錯,其提醒你一下,不更是常事?”張合奇道。
“不!”範統眼中的憂慮之色越來越重,非常肯定地說:“大海上,尋常危險根本沒必要提醒,他知道鄙人的本事,既然提醒,那就一定不是常事,且其又說得很是簡潔,我瞭解他,此事必然是因爲干係重大,他不好透露太多,所以只是提醒小心面對。”
說到這裡,他看着面色逐漸凝重的王旭和張合,嘆聲道:“聯繫起王將軍的身份,鄙人雖然想不透是怎樣的危險,但恐怕是有爭對的,還是做些準備爲好。”
“這……”
王旭和張合面面相覷,不經意間也被範統挑起了警惕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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