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靈帝突然轉頭詢問自己,倒是讓王旭有些措手不及,事前根本就沒想到會撞到這歷史上著名的“劉焉上書”一事,現在還被靈帝這麼直言詢問。而且隨着靈帝發言,衆臣也是立刻閉嘴,齊齊望了過來,整個大殿瞬間變得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就王旭心裡來說,當然是一百個願意,因爲他自己還眼巴巴得等着靈帝改置州牧呢,那可是能夠開府改制,名正言順統管一州軍政的官職啊。如果現在就能夠得到,那起碼少奮鬥數年。
不過怎麼回答卻需要考究,劉焉是沒安好心的,他本身是東漢末年,皇室劉家少有的深謀遠慮之人。他知道天下必定要亂,而且靈帝扶不起來。所以才提出這個意見,最大的目的也不過是想自己求得一州,然後去當土皇帝而已,而歷史也證明他是成功的!
但自己卻不同,如果因爲自己一言,全國真的改置州牧,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不說歷史徹底改變,無法預測會走向何方。即便是按照歷史的軌跡走,那也非常麻煩。因爲等亂起來的時候,各州經過一段時期的穩定發展,都已經凝成一股繩,形成了強大的戰鬥力。那時就不是諸侯割據,而是諸國割據,很有可能形成春秋戰國那樣的局面,極難統一,那可就真是得不償失了。
想到這些,王旭終於緩緩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躬身行到中間跪地道:“陛下,末將以爲,崔大司農與劉太常所言皆有道理。對於劉太常所言,末將在平定區星叛亂時就深有感觸,因爲各部無法協調,物資無法統一調配,結果足足拖了數月才得以平定。而崔大司農所說也有道理,州牧權重,如果所任非人,那是禍患。所以,可以折中取之,在有必要的地方改置州牧,而不必要的地方則可以只任命刺史。”說完,王旭便低下了頭,不再吭聲。
那靈帝聽到這話,頓時大悅,喜讚道:“王旭真是棟樑之才也,此法甚合朕意!”說着,已是擡起頭來看着衆臣道:“天下叛賊四起,置州牧可以平定叛亂,乃是良策。但州牧權重,也應該慎重。所以,朕覺得王旭這個諫言很好,刺史可與州牧並置,視實情而定。”
這話一出,衆臣皆是沒有什麼意見,紛紛應諾。劉焉本就是爲自己,哪裡管究竟是全部改置,還是隻改置部分,只要恢復了這個已經廢棄很久的職位,並且他自己能求得就行了,所以立刻心滿意足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崔烈倒是還有所不甘,只是見靈帝已經決定,衆臣也認同,所以也只能無奈地退了回去。
倒是王旭也要起身回座位時,靈帝卻突然開口問道:“王旭,此次幷州先有黃巾餘賊作亂,後又屠各胡部落反叛,朕知你能征善戰,欲讓你統兵征伐幷州,可有異議?”
話音未落,王旭心中已是一震,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從始至終都很沉默的大將軍何進卻是搶先出聲了。“陛下,臣有事啓奏!”
“嗯?”靈帝有些詫異地看了何進一眼,但還是揮手道:“說!”
聞言,何進這才緩緩站了起來,跪到王旭左前方道:“陛下,昨日退朝後,臣細細斟酌此事,卻是覺得有些不妥!”
“爲何?”靈帝疑惑道。
“此番征伐幷州,白波谷黃巾餘賊尚且不說,平定屠各胡部落叛亂卻並非一朝一夕之事,少則兩三月,多則半年以上。王旭目前身爲零陵太守,督荊南四郡兵事,並負責蠻族事宜,責任重大,豈能離開治地如此之久?”
聞言,靈帝卻是不以爲意地笑了笑,擺手道:“這有何難,可另擇一人前往零陵做太守,王旭只管統軍便是。”
聽到這話,王旭的心頓時“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好在大將軍也沒有讓他失望,立刻便回道:“陛下,此舉不妥!荊南剛剛經過大亂,百廢待興。王旭上任之後,平賊有策,治理有方,威望正高。如果此時更換太守,難免會讓百姓疑慮,諸蠻也難以懾服,到時反而會激起民亂。所以短時間內,微臣覺得不宜更換王旭職務。”
說着,何進擡頭看了靈帝一眼,卻是繼續接道:“此外,就臣所知,荊州刺史王睿無能,平定區星數月未果,損兵折將,耗盡錢糧。而且不但未盡其責,反而屢次添亂,爲朝廷造成了極大損失。零陵、桂陽、長沙三郡的局勢,完全是靠王旭與孫堅竭力才能穩定。還望陛下明鑑!”
“噢?竟有這等事?蹇碩不是給朕說,王睿在此次平亂中也有很大功勞嗎?”聽到何進的話,靈帝卻是更加疑惑起來。
見何進靜默着不答話,當即便忍不住轉過頭去,對着靜立在左前方的宦官沉聲道:“張讓,去把蹇碩給朕傳來!”
“諾!”聞言,張讓應了一聲,也不多話,快步走下了帝臺,從大殿旁門離去。
漢靈帝此刻的臉色很不好看,羣臣也不敢多話,大殿陷入了一種難言的壓抑之中。
好在張讓並沒有去多久,很快就又趕回了大殿,附在漢靈帝耳邊說了幾句話後,便又站回了他原來的位置。而靈帝則是掃視了一眼羣臣,不痛不癢地道:“傳蹇碩進諫!”
“傳小黃門蹇碩進諫!”話音剛落,與張讓並列的另一個宦官趙忠,也是立刻拖着尖細的嗓音傳喚起來。
很快,大殿之外也傳來了數聲長喚,迴盪在空蕩蕩的大殿裡,久久不絕。
片刻之後,蹇碩便提着自己的褲裙出現在大殿門口,近乎是小跑着衝進了殿內。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小黃門蹇碩,參見陛下!”
“蹇碩,你可知道朕喚你何事?”靈帝語帶薄怒地道。
“臣下不知!”聽到靈帝語氣不善,蹇碩的額頭已是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哼!你上次曾對朕說,荊州刺史王睿平亂有功,功在何處?”靈帝冷哼道。
聽到這兒,蹇碩不由看了一眼同樣跪在前方的何進,心中恨意已是達到極限。但臉上卻是誠惶誠恐地回道:“陛下,王睿與賊帥區星的數萬大軍鏖戰數月,對區星羣賊進行了沉重打擊,應該有功!”
聽到這兒,靈帝瞥了一眼蹇碩,卻是沒有接着回話,轉而望向何進道:“何進,此話可是事實?”
“啓稟陛下,此乃一派胡言!”何進沒有任何猶豫,立刻便朗聲回道。
“那實情爲何?”靈帝問道。
“回稟陛下,就微臣所知,王睿最初懼賊勢大,不敢發兵平叛。乃是王旭與孫堅受命於危難之時,並心協力,連戰連捷。而王睿眼見有利可圖,這才發兵進擊。區星主力被殲,退守桂陽之後,王旭與孫堅因礙於太守之限,不能進擊。而王睿身爲荊州刺史,面對區星殘寇不但沒有任何戰果,反而鏖戰數月,消耗荊南大量糧草物資。更使得區星緩過了勁來,重新集結起數萬人馬。此事已是人盡皆知,陛下完全可以傳喚孫堅、王睿等人前來對質。”
說着,何進已是裝出了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跪伏於地道:“陛下,微臣身爲大將軍,卻沒能及時瞭解事情,導致無數精兵良將枉死在無能之輩手中,實在愧對陛下信任啊!”
這句話,看似何進在自責,實際上是明着扇蹇碩的耳光。蹇碩雖然心裡恨得咬牙切齒,但卻沒有任何辦法,也不敢接話,因爲他最害怕靈帝追問和調查。
不過這靈帝倒真是不笨,並沒有急着指責蹇碩,思考片刻後卻是轉過頭來,問道:“王旭,你接受詔命,與區星接戰之後,耗時多久平定?”
“這個……這個……”王旭雖然心裡暗樂,但表面上卻裝作一副頗有顧忌的樣子,顯得遲疑不定,主要是爲了表現出自己並不想揭穿事情,意欲謀害誰!
但見他這副模樣,靈帝的聲音頓時轉厲:“王旭,在朕面竟然吞吞吐吐,這是何意?”
“末將不敢!”王旭頓時裝着恐慌的樣子,頭埋於地,急道:“一天!”但事實上,心裡都快笑翻了。
“嘶……”果不其然,聽到這話,整個大殿突然傳出一陣吸氣之聲,就連大將軍何進和靈帝都是一愣。
“你帶了多少人馬?區星賊兵有多少?”雖然相信王旭不敢騙自己,但靈帝顯然還是有些疑慮。
“末將帶了六千精銳將士,區星賊兵三萬餘人。”說着,爲了表示一下自己的謙虛,王旭又接道:“不過賊兵戰力極差,多數都是被迫跟隨的普通民衆。”
隨着王旭的話音,靈帝的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雖然他不太懂這些東西,但這麼明顯的對比還是能體會的。當即從咬牙問道:“王睿最初帶了多少兵?”
“這個……”王旭頓時又遲疑起來。
“照實說!”靈帝厲聲道。
“最初有兩萬餘人,最後還剩一萬兩千餘人撤走!”王旭滿臉“無奈”地回道。
“嘭!”靈帝憤怒地將龍牀拍得發出一聲巨響,大怒:“蹇碩,這是怎麼回事?你給朕誇的有功之臣,就是這種愚夫?”
其實這些事情就連蹇碩自己都不太清楚,平日裡哪有心情去了解這些,此刻也是剛剛知曉。心中頓時將王睿罵了個半死,急忙撇清關係:“陛下息怒,臣下也是被那奸詐的王睿給矇蔽了,不知實情竟是如此,以至於誤導陛下,臣下該死!”說着,竟然已是聲淚俱下,頭磕得砰砰直響,一副忠臣的模樣。
看到他這份演技,王旭頓時瞠目結舌,心裡自嘆不如。倒是衆大臣仿似司空見慣,沒有任何異樣,甚至看都懶得看一眼。何進瞥了他一眼,卻是不屑得哼了一聲,不過也知道現在時機還不成熟,所以倒沒有再多說。
那靈帝倒着實信任這羣宦官,看到他那副模樣,臉色已是微微放緩:“算了,既然你也是被矇蔽,那朕此次就不責怪於你,但絕無下次。”
“多謝陛下恩赦!”蹇碩頭也不擡,直接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好好下去反省吧!”靈帝揮了揮手道。
“諾!”蹇碩不敢怠慢,立刻便從地上站起來,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而靈帝這時也是回過了頭來,看着王旭半晌,卻是越看越喜愛,突然忍不住笑道:“如果朕有一子如王旭,必將天下交託!”
這話一出,羣臣譁然,驚於靈帝對王旭的喜愛。但王旭卻是急忙叩首道:“陛下如此擡愛,末將心中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