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那兵士的稟報,王旭的臉色頃刻間劇變,一陣青一陣白,好久之後才平復下來,深吸口氣,沉聲喝問:“孫堅兩月前出兵,爲何現在才報來知曉?”
“回稟將軍!沮治中讓屬下轉稟,言當初將軍正陷入司隸戰局,他與徐晃將軍擔心分掉將軍之心,動搖北伐士氣,便沒有急着上報,況且當時徐晃將軍尚與江東難分勝敗!”那兵士拱手回說。
雖然只有短短几句,但王旭卻聽明白了,當初在司隸那種情況,即便告知自己又能如何,恐怕仍然是下令讓徐晃先抵擋些時日,待這北方尋到機會破敵,或者能從容撤退後,再做定奪。
可那樣的話,軍中將領心思浮動,連他自己也會顧慮重重,別說創造如今這般戰果,恐怕考慮更多的,是如何安然撤退,甚至反給鍾繇擊破自己的機會。
“哎!”他長嘆一聲,認可了徐晃與沮授等人的做法。
想到徐晃憑藉南方軍團那六萬人,抵擋江東大軍必然不易,當下不由急問:“那軍中衆將可有折損?”
“沮治中命屬下轉達,南方軍團麾下將校有些損失,但主要領軍將領中,僅嚴將軍受了較重的傷!”
那兵士一五一十地接道:“徐晃、嚴顏、韓猛三位將軍雖然中計,但幸得察覺很快,徐、嚴二位將軍親自率部阻擊敵軍,韓將軍組織軍士撤退,所以損失並不算太大。只是如今已相爭兩月,本就兵力不如人。現又遭此一敗。士氣有些低迷。若無援軍,恐怕難以繼續抵擋江東大軍進擊。”
聽聞損失不是特別大,王旭也放下心來,腦袋急速尋轉,迅速抓到一個關鍵,疾聲詢問:“那江東大軍何時整裝出徵的?爲何能剛開始就能奪取豫章郡府南昌?沮治中可曾對你說過,他們何時得到的江東出兵消息?”
“回將軍!沮治中曾交代屬下轉達,南昌乃是在一日內突然失守。足足八萬江東大軍從天而降,早前並未得到過任何消息,直到事發之後,江東內部消息傳開,諜影部衆才調查到原委!”那兵士老實回說。
“八萬,八萬……”王旭喋喋自語,半晌後陡然瞪大眼睛:“那八萬江東軍可是當初孫堅送親時的八萬?”
“正是!”那兵士點點頭,快速接道:“沮治中說,根據諜影單統領的調查,當初江東那八萬兵士並未真正撤走。只是施展瞞天過海之計。其大軍實則隱藏在隱僻山谷之內,卻由周瑜帶着少部兵馬。虛張旗鼓,假意回程。”
“周瑜回程途中,以南方平定山越戰事緊迫爲名,不斷分兵南下支援,其實盡皆掩人耳目,原本那支軍隊就沒有人,但也正因如此,他僅率幾百人返回建業時,連諜影部衆也被瞞過。”
“此後,江東又以賑災爲名,調撥錢糧物資到西邊,實則偷偷將糧食物資等運到,所以那八萬江東軍能趁着王將軍率兵北伐,荊州空虛之時,從天而降,一日便襲取南昌。”
王旭聽完,心中明白到前因後果,頗有些無奈。“哎!江東周郎,果真不是善輩!”
聞言,那面目清秀的將士望了望他,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可最終還是挺起胸膛說道:“將軍,當前局勢以屬下看來,趁勝奪取武都方爲重中之重,這天賜良機若是錯過,將來再取便難了。”
“南方江東雖出奇兵,可徐晃、嚴顏、韓猛三位將軍,奮力擋住其整整兩月,已讓其失去最佳進軍時機,王將軍如今既然擊退鍾繇,拿下司隸四郡,大勢已成,只需分兵前往南方支援,竭力拖住江東便好,待平定武都後,再與江東一戰不遲!”
“嗯!我也是這般考慮的!”思考中的王旭,不自然地點頭認同。
可隨即猛然反應過來,詫異地看着眼前這年輕將士,沒想這人不但談吐不凡,言簡意賅地說清戰況,還能一言中的,直接分析出當前戰事的關鍵點。
當下不由狐疑地問:“你叫什麼?現任何職?”
那將士聞言,頓時誤會他懷疑其身份,臉上毫無怯色,朗聲回說:“屬下鄧芝,字伯苗,荊州新野人,父母早年爲避戰亂,舉家遷往益州,前些時日因將軍府發佈榜文,廣納賢才,屬下便斗膽一試,僥倖通過考覈,受沮治中提拔,因而得進將軍府,現爲治中曹屬下小吏。”
說着,他翻身下馬,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躬身呈遞到王旭身前:“將軍,屬下在來到中軍見到您之前,最先尋到張合將軍部,按規矩已將奉命傳令的令箭就近上繳,這才能趕過來,其可證明屬下身份。此外屬下手中,乃是沮治中帶給將軍的信,沮治中說裡面什麼都已經寫明。”
“噢?”王旭心知其誤會,卻不急着點破,反而笑笑說:“那你何不早拿出來?”
聞言,鄧芝臉上也露出迷惑之色,但還是回道:“回稟將軍,屬下臨行前,沮治中曾再三叮囑,讓屬下務必親口先對將軍彙報,然後再將信呈上,屬下也只是奉命行事。”
王旭沒有接話,撕掉封泥,拿出裡面的絹帛細細查看,片刻後就忍不住笑了,目光怪異地看着鄧芝。
因爲在這封信裡面,關於戰事只簡單提了句,絕大部分都是在向他推薦鄧芝,言此人可堪大用。
鄧芝被他那古怪眼神看得有些忐忑,低頭不語。
“鄧芝!”良久之後,王旭輕聲喚道。
“屬下在!”鄧芝拱手上前。
“你自己看看吧!”王旭順手將沮授的信遞給了他。
鄧芝狐疑地接過去,快速瀏覽之後,滿臉皆是驚訝:“這是……”
王旭笑望着他。並未多解釋。思慮片刻。便淡淡說道:“鄧芝,既然公與大力推舉,我見你剛纔談吐見識也頗爲不凡,這樣吧!你不用回去覆命了,我額外派人回襄陽。”
“現在我就調任你爲帳前將,將近衛鐵騎調出兩千人給你,由你暫時統御,隨我一同西征。我的近衛鐵騎是精銳中的精銳。個個桀驁不馴,要帶動他們可不容易,算算時日,預計還有四到五日,我軍就可抵達陳倉,在抵達前線之前,若你還不能讓他們心服,恕我只能對你另作安排。”
王旭說着,看了看面色逐漸激動的鄧芝,才又接道:“伯苗。我的近衛鐵騎可不是誰都有資格帶的,我對你寄予厚望。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鄧芝是個聰明人,也是個有真本事的人,當然明白王旭的話,更明白將近衛鐵騎分給他,意味着怎樣的眷顧,若連讓兵士心服的能力都沒有,那便不是王旭不給機會,而是他自己能力不足。
他心知這樣的機會來之不易,心中感動的同時,也沒有片刻遲疑,疾聲承諾:“三日之內,屬下必定讓將士心服口服,決不負主公所望!”
“好!我拭目以待!”王旭笑笑,隨着側頭吩咐徐盛:“文向,帶他過去,分兩千近衛鐵騎給他!”
“諾!”
徐盛應命,微笑着對鄧芝點點頭,便大步先走。
鄧芝跪地對着王旭磕了個頭,什麼也沒說,隨之滿臉堅定地跟着離去。
待兩人走遠,隨侍身後的顏良這纔開口說:“主公,這鄧芝年紀輕輕,真的有那般本事嗎?”
“我也不知!”王旭搖搖頭,但很快又微露笑意:“不過,也或許他不但有,還能額外帶給我一些驚喜!算了,現在不說這些,你立刻去前部尋找周智,讓他立刻來見我!”
大半個時辰後,顏良帶着周智匆匆返回。
此時的周智紅光滿面,意氣風發,見到王旭鐵青着臉,不由笑道:“老大,看你神色,似乎像是有人借錢不願還你一般,怎麼了?讓我去幫着收賬?”
“你就是欠錢最多的一個!”王旭頭上瞬間冒起黑線,想好的說辭都給打亂了。
“哎呀!對了,老大,你看我們幾日能到陳倉?”周智臉色急變,他隨意開口玩笑,卻忘了他是最大的負債人,當即顧左右而言他。
王旭翻個白眼,沒好氣地問:“你的前部最遠到哪裡了?”
周智高興地說:“已經走過槐裡縣城!”
“帶着你目前手中所有的五萬人,全部給我返回!”王旭淡淡道。
“返回?”周智一愣,隨即哭喪着臉道:“老大,不就欠你點錢嗎?怎麼這樣興師動衆啊!又不是不還,下次領取俸祿,我立刻就還行不!這最前部都走過槐裡縣城了,突然讓我折回去爲後軍,這得多耽擱時間!”
王旭沉着臉道:“不是讓你作後軍,而是返回荊州!”
周智怔了片刻,隨即眨眨眼,見王旭不像是開玩笑,當場就鬼哭神嚎:“天啊!佛祖啊!主公啊!老大啊!不帶這麼玩兒的,我可什麼都沒做錯,欠錢用不着這樣吧!老大,公私要分明啊!”
周智不知道情況,王旭可是很清楚,沒心情與這出了名的流氓將軍鬧,直接說:“徐晃敗了!”
“什麼?”周智的笑容瞬間斂去,雙眼精光一閃,他雖愛鬧,可分得清輕重。
“江東已經打到柴桑,徐晃他們剛敗一場,士氣跌落,兵力又弱於對方,恐怕難以抵擋太久!具體情況,你回到荊州的途中,自有人向你彙報,”王旭沉重地說。
周智閉上了眼睛:“老大,我帶走多少人?”
“五萬,你目前能調動的西方軍團所有五萬人,全部南下,匯合徐晃、嚴顏、韓猛的南方軍團,務必拖延,儘可能拖延,直至我率兵南來!”王旭堅決地說。
“那這邊西征的兵力可……”周智有些遲疑。
“我心裡有底!”王旭淡然地說。
周智與他默契極深,相視一眼,便不再多問,轉身就走:“好!我立刻南下。”
“等等!”王旭突然叫住。“你給我記住,敗了你抵命,勝了債務一筆勾銷!”
“啊?老大,這個……這個生意似乎不怎麼對等?”
“有嗎?我覺得挺對等!”
周智沉默了,佇立良久才悠然嘆道:“老大,你那麼相信我能勝?”
“我相信!”王旭點頭。
“其實我沒把握,江東若是才俊盡出,真的沒什麼把握!”周智嘆息着說。
“盡力拖住就好,多一天是一天,但不論如何,你們活着回來就算你勝!你明白我的意思!”王旭說道。
“若我死了,我家老父母和黃舞蝶那個傻媳婦,老大你可得管!”周智並沒理會他,徑自笑着說完,已是調轉馬頭緩緩離去。
雖然再看不到其臉上的表情,但其堅定的聲音卻隨之傳來:“江東欲取荊南,除非從我身上踏過去,荊南是最早那批弟兄們一條條命拼出來的,我最早帶起來的弟兄,感情最深,卻全部死在那片土地,我不能讓他們踐踏!”
王旭大急:“你小子敢!抵不住就給我退,要活着回來!”
可惜周智已經策馬狂奔,絕塵而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