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戰事的發展太快,快得讓人幾乎無法反應過來。
正因爲戰事發展詭異,前線到處都是出動的兵馬,哨騎和細作多到令人髮指,王旭也被迫延遲了迴歸的時日。
直到九月初三,纔有鄉民從過路兵士口中打聽到消息,得知戰爭已經平息,馬家大獲全勝。
剎那間,凡是有人煙的地方都沸騰起來,所有人都知道,西涼統一了。
馬雲騄聽到這個消息時,興奮得手舞足蹈,還炫耀似的在王旭面前跳起熱情奔放的舞蹈,仿似在說:你困住我,我們還是贏了。
王旭雖然沒有阻止馬雲騄獨自慶祝,可他的心情着實不太好,反身就帶着周智和向天去了後院。
“韓遂真是個廢物,河關那麼重要的地方,怎麼守將還能被人策反,這是怎麼馭下的?”周智罵罵咧咧,猶自生着悶氣。
“不能全怪韓遂,只能說明馬義口才不錯,最重要的是當前西涼形勢所趨,畢竟韓遂滅亡是早晚的事,難免部下心思浮動,這是常理,連我這不懂軍事的人也清楚。”向天接過話說道。
“你不懂,韓遂手裡的西涼軍很強大,他如果好好把握,未必不能翻盤的!”周智辯駁道:“比如這次,如果能守住河關,那麼失去媼圍的馬騰絕對撐不過半個月,韓遂可以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他自己蠢!”
聽到這裡。王旭也忍不住出聲了:“周智,這話也不盡然,韓遂的問題。是多年來越打越弱,從早年比馬騰強,打到如今的苦苦支撐,這讓麾下的文武失去了信任。單說這西涼之地,馬家那邊確實是人才輩出,若說韓遂麾下的人沒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特別是近年來韓遂最大的依靠,也就是我們楚國。如今已自顧不暇,這絕對是極重要的原因。”
“再者說,如今韓遂只握着隴西和漢陽兩郡之地,而馬騰呢?敦煌、酒泉、張掖、武威、金城、安定、北地七郡。全部都是爲他所有,儘管敦煌等偏遠地區作用不大,可終究也是力量。失去我們楚國的支持,韓遂這場慘敗也在情理之中,或者說是馬家多年的積累,造就了今日的一朝功成。”
“唉!”周智嘆口氣,憂慮道:“南陽之敗引發天下這麼大變動,當真始料未及,如果楚國沒遇到這個難關。魏延和黃忠兩人沒帶兵退走,他馬騰能這麼成功?”
“行了,說那些有什麼用?”向天出聲打斷:“總之。現在就是馬騰贏了,還盡得韓遂十多萬精銳西涼軍,實力大漲,待其全面穩固西涼,內部改革完畢,就必定是楚國心腹之患。接下來怎麼做纔是你該想的,老扯過去做什麼?”
說着。微微頓了下,又看着兩人說道:“我覺得,我們現在還是趕緊離開西涼爲妙,趁着這會兒兩方交接的亂局,趕緊走人才是,還有那個丫頭,如果不趕快處理,馬騰抽出空來,有我們好受的。”
“不錯!走,現在就走!”
王旭肯定了向天的說法,轉身就往回邁步。
進到屋內,卻看見馬雲騄正興高采烈地在廚房裡做着飯,聽到腳步聲,還衝着外面說道:“喂,平日都是你們做菜給我吃,今天我心情好,也給你們做頓飯!”
“呵!那可真是多謝了!”王旭笑笑,話音一轉,又接着說:“不過心意領下,飯就不吃了,我們該走了!”
“走?這麼急嗎?那下一站我們去哪兒?”馬雲騄不解地問。
“嘿,你這妮子,這還跟着我們上癮了不是?你可別忘了,你可是被我們綁來的!”周智笑着調侃道:“我們要回家了,回荊州,你也要跟着去?”
“砰!”
一聲脆響,仿似勺子落到地上的聲音。
片刻後,馬雲騄從廚房裡風一般竄了出來,瞪大了美麗深邃的眼睛:“你們這麼快就回荊州?”
“怎麼,你捨不得某人!”周智促狹地笑笑,其實這麼些日子來,他和向天兩個老人精哪還看不出小女兒的那點心思。
“胡說什麼!”馬雲騄慌張出口,想掩飾自己的窘迫:“我只是……我只是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放我走!”
“好爛的藉口!”周智當場拍住自己額頭,滿臉無語。
“真的很爛!”向天少有地點頭認同。
“行了,你們聊,我和向天收拾好包袱在外邊等你們。”周智擺擺手,拉着向天就走。
隨着兩人遠去,馬雲騄顯得更加不安,不斷揉搓着自己的小手,甚至都不敢擡起頭來看向王旭。
“王武……你……你真的要回荊州了!”
“恩!該走了,再不走的話,你爹和你那些哥哥,肯定會對我們三個表達出過度友好的問候,你懂我的意思嗎?”
“不會的!”馬雲騄急切打斷:“我有辦法讓他們不傷害你們!”
“即便那樣又能如何?我們的家人都在楚國,難道永遠不回去?再說你不是恨我嗎?”
“我……我……”
馬雲騄也不知道爲什麼,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知道心中就是捨不得,雖然這個男人曾一度讓她想恨,可最終卻怎麼也恨不起來,當得知對方會回到遙遠的荊州,很可能永無相見之日時,她仿似失去了什麼般,很痛苦。
其實,這也當真是緣分,因爲最初的誤會,馬雲騄深深記住了這個神秘的男人。
慢慢地,她又感受到了這個男人帶給她的溫暖和照顧,開始不自覺地嘗試瞭解這個人,探索這個人,這時候她就已經踏上不歸路。
王旭是什麼人,征戰大半生摸爬滾打出來的,總有無數的優點和缺點,擁有獨特的才能,馬雲騄去探索和了解,漸漸在心裡產生了敬佩,這種敬佩和得到的溫暖合在一起,就讓她感受到了安全和甜蜜。
那時她便已經陷了一半進入漩渦。
如果就此分別,那麼或許會成爲美好的回憶,慢慢淡化,可造化弄人,兩人再度相見。
當王旭從韓遂死士手中救下她的時候,她那瞬間產生的是種依賴!
隨後,王旭的選擇卻刺痛了她的心,讓她感覺遭受了背叛,感受到了痛苦和傷害,這種感受無限放大了她所有的記憶和情緒,這就是所謂的愛恨交加!
可同時,王旭在立場上的選擇和原則性,也讓她潛意識裡產生一種信服,她得到了一個信號,對方有對方的立場,不是個言聽計從的人,不是任由擺佈的人,是個強大的人,這種信號與人是否真的強大無關,只是種精神上的感覺,是本能。
此後王旭救走了她,這種信號和她之前的所有感情混合在一起,便開始發揮作用,促使她去思考對和錯,去想王旭曾說的話。
當她最終發現對方的立場上並沒有錯的時候,那種仇恨感就迅速弱化。
然後,生活又回到了從前,她感覺到王旭還是那個王旭,對她的態度也沒有變化時,心就徹底敞開了,甚至將過去的感覺再度放大,從而越加淪陷,也逐漸清楚了自己是種什麼感覺。
當一個女人能從一個男人那裡得到安全、信服、敬佩、甜蜜、傷痛等感覺,又能依賴和信任的時候,她就在不知不覺中整個淪陷。
當然,這一切並非王旭有意爲之,只是順意使然而已,只能歸咎到緣分之中,作爲兩人緣分的一部分來解釋。
看着馬雲騄如今吞吞吐吐的模樣,王旭還是有感覺的,早已是過來人的他,至少明白眼前女孩兒這狀態是怎麼了。
“鈴鐺,不!我還是叫你雲騄吧!其實你很年輕,還會經歷很多,現在覺得好的,未必就是真的好!”
“可我……我……”
王旭越是那麼說,馬雲騄心裡就越難受,吞吐片刻,那爽直的性子發作,猛地擡起頭來,眼含熱淚:“可我就是捨不得!”
“你也明白,我是楚國人,你是西涼人,結果未必是好的!”
“我知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明明該恨你的!”馬雲騄的眼睛紅了,眼眶迅速溼潤。
王旭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能搪塞道:“你纔多大?頂多二十歲,青春年少,何必呢?其實有時候,人生若只如初見,也是非常美好的一件事,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個過客,過了,也就忘了!”
這話一出,馬雲騄的淚珠更是如斷了線的風箏般滴落,情緒激動:“你這種壞人,我怎麼忘得掉?”
看着眼前少女那悲傷的模樣,王旭也是心有不忍,可卻沒有辦法,他現在哪有時間和機會去理會感情上的事?何況此女身份那麼特殊,別說本就沒心思,即便有心思也只能打斷,須知到現在爲止,馬雲騄可是連他的真面目都沒見過!
頂着人皮面具的愛情,真的能有好結果?
他不在是青春年少,揹負着難以想象的重擔,不可能跟着馬雲騄一起瘋。
最終,對於馬雲騄洶涌釋放的情感,王旭也只能選擇沉默,只將隨身的玉佩送給她,本意是讓其留個青春的紀念。
在馬雲騄噴涌的淚水和無聲的哀慼之中,他堅決地踏上了歸途,這既是想斬斷那縷本不該有的情絲,也是在走向必須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