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地方家族勢力太過強大,那會動搖統治。如果外來投效者太過強盛,則會引起地方家族和親屬勢力的聯合和反彈。而親屬勢力太弱小,在豪門林立的漢末,又很容易出現欺主的現象,很多時候不聽使喚。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治政在朝而政見相異,都不是不可以,但長期不受,事事相異,那就麻煩了。很容易出現曹家和司馬家那種情況,不管司馬懿本人有沒有奪權之心,可他的後代卻會因爲局勢而滋生這種想法。所以曹家和夏侯家兩個親族勢力被迅速打壓後,曹家的統治就跨了,所有人都倒向了司馬家。
而現在的荊南,親族勢力是最弱小的一方,在不經意間悄悄削弱豪門大族的同時,王旭也不得不擴大親族勢力,維持絕對的權利。此次趁勢讓王月嫁給趙雲,其私心就在此。雖然他不親自出面賜婚,但本質仍然沒變,趙雲一家,從此就成爲親族勢力的一分子。甚至讓徐淑認翠兒爲乾妹妹,賜婚典韋也是有點這個意思。
歷史上,曹操能讓北方羣雄俯首貼耳,除了他的個人魅力和軍政才能外,更重要的就是逐步握住了平衡。而曹丕顯然沒有那個駕馭能力,所以魏國仍然強盛,可曹家本身的統治,卻在後期開始走下坡。而孫權能保住江東不失,也是因爲他善於《 權術,能讓各方平衡下來,最終一致抗敵。甚至可以說,他某些地方比曹操更狠,無論親疏遠近,他都是採用了殺的方式來進行平衡。當然,這也直接導致了他後期的昏庸。
至於劉備,其本身雖然還沒能做到最好,但運氣卻不錯,有一個識時務、胸襟廣闊、還肯鞠躬盡瘁至死的諸葛亮作爲臣子。並以其獨到的手段和方式,去代替他完成了這種平衡。
諸葛亮之所以能位居千古良相之列。就因爲他是一個有着帝王心智,卻能安於爲臣。一生節儉。品德高尚的軍事家和政治家。也是個二十七歲出山,五十四歲竟被活活累死的奇人。儘管沒有民間藝術作品中那麼誇張,神乎其神,可即便是這點,千古之中,又有幾人可以相比?
當然,換個角度來說。如果沒有他從中作梗,造成三分之勢,曹操恐怕能在有生之年統一天下。
正因爲明白這些,所以,儘管王旭心裡也確實是爲他們好,真心對待。但同時,也不得不站在一個統帥的角度,拋開個人感情,去維持整個軍事集團的平衡。
想着那些煩心的事,獨自坐在書房內的王旭,也是感覺有些疲憊。有太多東西,都不能對別人說,也有太多的東西。必須埋藏在心中。如果不是有徐淑在身邊默默陪伴,毫無怨言的支持與理解。恐怕就真要去細細研究“英雄寂寞”是什麼意思了。
呆了好半天,王旭才恢復一點精神,拿起桌子上的文書看起來。雖然現在已經不需要親自處理太多瑣事,但官員的上奏和很多大事還是必須過目的。況且沒有落款,蓋上將軍大印,很多政令都沒有效力。
這麼左磨右蹭,一上午的時間便匆匆而過。等王旭看完桂陽太守劉度的奏書後,已是正午。無奈之下,也只能把接見蔣琬的事情推到下午。
吃過午飯,王旭叫上幾個侍衛,也沒通知典韋。便獨自去軍中逛了一圈,查看過徵兵和整編的情況。好在這方面不需要他多操心,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張遼、徐晃更是格外賣力,按衆將的說法,他兩人現在長期不歸家,吃住都在軍營。只因爲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明顯,等軍隊擴充之後,他們必然會正式領兵,當然巴不得越早組建越好。
王旭笑着鼓勵了一番,但也勸兩人要勞逸結合,合理分配時間比這麼盲目的幹更有效率。
兩人倒都是連連應諾,只不過聽沒聽見去就不知道了。見此,王旭也不想多說,和衆將聊了一會兒,看天色也差不多過了午睡時間,這才親自前往驛館。
在驛館管事的引領下,剛來到蔣琬所在的別院,王旭便讓其先行退下,自顧着喚道:“公琰,可還在午睡乎?”
蔣琬此時剛從午睡中醒來不久,正在房中看書,等着王旭召見。突然聽到呼喚,聲音也很陌生,不由走到窗前打量。只是他從未曾見過王旭,雖然直覺當先一人氣度不凡,可觀其身後又是尋常侍衛隨從,不由感到疑惑。只是禮數上還是沒有怠慢,很快便迎了出來。笑着拱手道:“呵呵,在下已起來多時,正等着王將軍傳喚,不知閣下是?”
見蔣琬沒把自己認出來,王旭稍微愣了片刻,但隨即便想到從未見過面,也不以爲意,嘴角瞬間劃出了他那招牌式的弧線,有心逗蔣琬一番。略一沉凝,便笑着回道:“噢!在下是奉將軍之命,特來看望蔣司馬。因爲今日將軍公務繁忙,所以無法召見,便吩咐在下過來與蔣司馬聊聊。”
這話一出,跟在王旭身後的侍衛們臉上頓時詫異之色,不過他們長年呆在將軍府,也不笨,當然不敢插話。不用王旭多說,也是瞬間裝作不知道的模樣,配合着作爲。
倒是蔣琬似乎覺得很正常,很是客氣地回道:“那真是有勞閣下了,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噢!我叫王凱。”王旭順口便冒用了王凱的名字。
“啊!原來是王主簿,失禮失禮!”沒見過人,但名字還是聽說過的,王凱既是王旭大哥,也是將軍府主簿,雖然職位不高,但卻屬於位卑權重。倒是讓蔣琬嚇了一跳,沒想到竟然會讓王凱親自來看他。
說着,已是急忙側身示意:“王主簿請屋裡坐!”
“呵呵!蔣司馬請!”
兩人客套着走進了屋內,侍衛們也自覺地散開,嚴密地將整個院落都封鎖起來。
待王旭緩緩在布褥上落座,蔣琬這才客氣地接道:“蔣琬何德何能,竟煩勞王主簿親自駕臨,只需傳喚一聲,在下便會趕上府中嘛!”
“誒!蔣司馬何出此言?閣下在零陵總理蠻族之重,乃是一方重臣,有何不可?”說着。王旭擔心露餡。也不願多客套下去,轉而問道:“蔣司馬,實不相瞞,今日將軍公務繁忙,不能來此,所以才特別囑咐我作爲代表。所以也不僅僅是探望閣下,而是有事相商!”
“噢?”聽到有正事。蔣琬也是收起了笑臉,鄭重地問道:“不知是何事?說來下官也正奇怪,突然接到將軍詔令,讓下官來臨湘述職,如今距離年底述職之期,還有些時日。心中實在忐忑不已,不知究竟所爲何事?可是下官有什麼失職之處?”
聽到這話,王旭頓時大笑起來:“哈哈哈!蔣司馬不用擔憂,並非因爲失職,而是閣下政績出衆,將軍正尋思着提拔你到身邊任職。”說完,還故作神秘地道:“實不相瞞,就我探知。將軍這次是想提拔閣下做將軍府的法曹掾。”
蔣琬瞬間愣住了。隨即有些不敢相信地道:“這不可能吧!將軍府法曹掾總管五郡郵驛,軍政運輸。及道路建設。可是重要官職,在下何德何能,將軍怎會如此提拔?”
“騙你作甚?”王旭頓時瞪大了眼睛,隨即又神秘地笑道:“我長年隨侍將軍身邊,此事乃是親耳所聞,還能作假?”
聽他說的這麼確定,蔣琬臉上的疑慮頓時褪去,當即感動地道:“將軍如此看重,實在讓下官難以爲報啊!”
“呵呵!閣下才華出衆,劉太守也曾多次上表閣下的功績,也是應該的。”王旭笑着搖搖頭,也不多說這個,轉而問道:“不過,有一事卻有些困難,將軍要調任閣下到將軍府任職,原職勢必空缺。可蠻族之事又疏忽不得,將軍正爲此事煩悶呢,不知你可有適合的人選?”
“這……”蔣琬這次倒是遲疑起來。
猶豫了好半晌,才輕聲嘆道:“其實人選倒是有,但下官卻不宜說出,恐惹來非議。”
“噢?爲什麼呢?”王旭當即奇怪地問道。
可蔣琬卻是立刻搖搖頭,笑道:“不可說,不可說!換個人或許可以,但下官卻不能做此保舉。”
王旭也不笨,聽到這兒,腦子迅速一轉,已是明白過來,當即不動聲色地道:“莫非是閣下親近之人?”
“嗯?”蔣琬詫異地看了王旭一眼,想到現在畢竟是閒談,也就不多隱瞞,微微笑道:“王主簿果真不凡,一語中的。”
嘿!想不到裝神弄鬼一番,還真有收穫。王旭心裡暗笑,可臉上卻是做出有些遺憾地道:“這倒是,從閣下口中說出,確實有違規矩。不如告知於我如何?若是真有才華,我可代爲保舉。”
“使不得!”蔣琬趕緊擺了擺手,急道:“王主簿好意,下官感激不盡。可今日你我已在此談論過此事,話由下官口中所出,便不能借而偷樑換柱,矇騙將軍,這實在有違主臣之道。所以,還望王主簿切莫對將軍說出,不然將軍問起,下官當會就實以告。”
聽到這話,王旭仔細地打量了蔣琬半晌,終於忍不住脫口讚道:“蔣司馬,閣下真乃世之忠臣也!”
“哪敢當此謬讚,忠臣二字實不敢當,只求無愧於心爾。”蔣琬謙虛地笑道。
“呵呵!蔣司馬高風亮節,實在令我汗顏啊!”說着,王旭心中已是電光火石般閃過諸多念頭,有人才就肯定不能放過,怎麼也給他套出來才行。片刻之後,已是靈機一動,笑道:“那閣下給我說說名字也好,若他真的有才,就此埋沒也實爲可惜。等結識一番,走得熟了,別人自然也會看到,加以保舉,這總不違規矩吧!”
“這……”蔣琬這次倒是有些猶豫起來,沉凝半晌,才緩緩點點頭道:“此事倒着實可行。”
說完,便擡起頭來正視着王旭,笑道:“下官所說之人,姓劉名敏,字公睿,乃是下官外弟,僅年幼於我三個月。多謀善政,亦略通兵事,下官常與其論學,所以知之甚深。”
“噢!”王旭頓時瞭然地點點頭。這蔣琬不說還真忘了,歷史上,這劉敏與蔣琬皆知名荊州,雖然沒見什麼大才,但記得好像也在蜀漢當什麼將軍來着,好像還和誰一起擊退過魏國的大軍。
不過,仍然沒有多說什麼,神秘一笑,便將話題撤了開來,聊到了其它方面,只是知道臨走,也沒告訴蔣琬真實身份,只讓他明天去將軍府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