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陰沉沉的,風依然是寒冷,早早的。劉尚爬起來修煉了一套五禽戲,就是停了下來。算算時間,黃敘徐庶出去已經過了一夜了,這時候可能差不多也快回來了。
草草用過早飯,劉尚走出軍營,打算登上城頭眺望。一個人卻是已經在那裡。
樊鶯鶯今天披着一件火紅的披風。厚厚的絨毛在寒風中微微的飄蕩。遠遠看去,她彷彿一團烈火。可是她的眼神卻是冷傲的。不住的往遠處眺望。聽到腳步聲,她也沒有回頭。
劉尚笑着走上去,與她並排着站在一起,開口道:“怎麼這麼早就上來,你受了傷,應該多休息的。”
樊鶯鶯白了劉尚一眼,寒風吹過,攪亂了她的髮絲,她急忙用手去撥弄。眉宇間已經沒有了昨日的痛楚。
“那藥挺好的,淤血沒了,就不那麼痛了。”
劉尚聞言,臉色微微的有些紅。眼神更是不自覺的看着樊鶯鶯的側臉。她的臉型呈現出好看的弧線,在冬日裡顯得紅撲撲的。充滿了活力。
樊鶯鶯感覺到了劉尚的目光。她嘴角微微朝上翹了翹,忽然轉過了身,把自己的正面展現在了劉尚的面前。
劉尚趕忙擡眼,望着陰霾的天空,彷彿要把裡面藏着的太陽給揪出來。
樊鶯鶯眼神中頓時露出一抹疑惑,難道剛纔自己感覺錯了,他並沒有看我?
“咳咳,楚侯,首領,魚復那邊有情報了。”一個蠻女跑上了城樓,她就是昨日要劉尚給她上藥的女子,身材絕對的火爆,充滿了一種野性的魅力。此時,她正好奇的在兩人臉上掃過,吐着舌頭道:“是不是我來的不是時候?”
“小妮子,哪裡那麼的怪異想法。魚復的情況怎麼樣了。”樊鶯鶯看到劉尚有些尷尬,趕忙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哦,楚侯,告訴你個好消息,魚覆被我們奪下啦!不費一兵一卒。”那蠻女果然轉移了注意力,語氣還是興奮起來。
“才一千人,拿下也是理所應當的。”樊鶯鶯語氣卻是淡淡的。但是眼角眉梢,也是抑制不住的喜色。這可是她們虎女營的第一個戰功。
劉尚也是含笑點頭,零傷亡奪下了魚復,這無疑是個很令人開心的消息。他正要說話,忽然之間,遠傳卻是傳來大量的煙塵。那是大軍行軍的標誌。
“哦?似乎是元直他們回來了。”劉尚的臉色喜色更濃。他們的歸來,也就是說,附近小城的益州兵已經被清理乾淨了。
“走,我們回軍營。若是元直他們過來,也讓他們到軍營尋我。”
徐庶歸來,這麼說王衝並沒有說謊。有些事情,他也可以與王衝好好的談一談了。
“萬一是敵軍呢?”樊鶯鶯指了指城外高高的煙塵,我們還是派出斥候過去看一看。“
“不用了,一定是元直他們回來了。”劉尚的語氣很肯定,他更是迫不及待的朝着城下跑去。
城牆上。樊鶯鶯看着飛跑下去的劉尚,忽然也是露出了笑容。不知道怎的,她就是相信他。
一旁的蠻女卻是滿臉的促狹。湊上前道。“首領,今天你的氣色好好哦,不知道昨夜你們有沒有…..”
“死妮子,瞎說什麼呢。”樊鶯鶯臉上難得的飛起一抹羞紅,伸出手,抓住蠻女的身子,就要去打她的後臀。
蠻女倒是坦坦蕩蕩,捂住自己被打的地方,抗辯道:“首領,你這樣可不行。好男人可是要搶的。你這樣,可不向我們五溪的作風。”
“隨緣吧。”樊鶯鶯把玩着自己的一縷髮絲,看着匆匆下樓的劉尚。
軍營之內,將官們已經得到了消息,不消劉尚擊鼓,大小將校已經魚貫而入。紛紛攘攘的議論起來,
劉尚也不去管他們。反而帶着親衛,直接朝着王衝的營帳走過去。
王衝的營帳外面,照例是有着大量的兵馬巡邏,把他嚴加看管。這一夜,王衝都在擔憂中度過,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運究竟是什麼。他早早就起來了,呆坐在營帳中,惴惴不安。聽到劉尚過來,他的心更是忐忑,僵硬着臉迎了出來。
劉尚開門見山。隨着王衝進入了營長之後直接道:“王將軍,我派出去的人回來了。看來,有些事情,我們也可以商量一下。”
“楚侯有事儘管吩咐。”王衝表現的很恭敬。雖然心中怕的要死,可是他的臉色倒是頗爲的鎮靜。
一時間,劉尚也看不出這人到底是真怕死還是假裝的了。他想了想,沉聲道:“王將軍,我知道,要你捨棄家小投奔於我,你心中肯定是有着疙瘩的…..”
王衝臉色大變,再也不能保持鎮靜了,他急忙跪下去磕頭,沙啞了嗓音。“在下誠心歸降,楚侯明鑑啊。”
“先別急,我還沒說完呢。”劉尚笑着安慰他,又令他起來,說道:“你的誠意,我是明白的。不過,讓人妻離子散,卻非我所願,所以,我給你一個折中的辦法,我可以放你回去,回到益州去,但是,你必須爲我辦事,怎麼樣?”
“楚侯是說,你讓我做內應?”王衝並不笨,他從劉尚的話中聽出了一點兒味道。
“沒錯。只要你答應,你的妻兒可以平安。我還會送你一份大功,讓你在益州得到一個天大的功勞。甚至於,我會給大量的金錢,令你能夠結交到巴蜀的權貴,走上更高的位置。”
劉尚笑眯眯的看着他。臉色很親切,笑容也和煦,表現了自己足夠的誠意。他不得不如此。巴蜀不比別處,山高路險,極爲的難以攻進去。但是王衝的出現,卻是讓他看到了希望。若是有人能夠在巴蜀爲他繪製巴蜀的地圖。調查益州的虛實,甚至收買益州的官員,這無疑對於他以後兵進益州掃除了不少的障礙。
王衝考慮了一下,臉色頗有些掙扎的神色。始終有些拿不定主意。這內應可不是一個好差事。一旦身份敗露,他就想跑都沒有機會。只能是全家人一塊兒死。但是,他有不敢拒絕。這也許是他唯一的活命的機會了,沉默了一會,他終於是低下了頭。
“楚侯吩咐,在下敢不從命!”
劉尚笑了,他走過去,拍了拍王衝的肩膀。笑着讓他坐在凳子上跟自己說話。“這就對了,只是偷偷的收集情報,小心一些,還是很安全的。你放心,我絕不會虧待爲我辦事的人,這樣吧,若你能助我奪下益州,我算你頭功,最低,封侯爵。”
“侯爵?”王衝吃了一驚。雖然他在益州也算是頗有身份,可是侯爵,依然是他從來不敢仰望的。更何況,作出許諾的人,本身就是一個侯爵,可是,他卻是許諾自己同樣的地位,這看起來,何等的可笑,
但是王衝卻是一點兒笑的意思都沒有。甚至於,他絲毫不懷疑劉尚的話。劉尚的信譽一向很好,說得出,做得到,再說,隱隱的,這天下分崩,戰國重開的局面已經在大漢大肆的流傳。哪怕現在有人稱帝,百姓也不會太吃驚了。
“楚侯要我如何做?”
王衝想了想,死亡的威脅,侯爵的誘惑,令的他再也不猶豫,
“暫時還沒有想好,不過,我會想辦法先讓你回到嚴顏的身邊,這支益州兵,我也不打算全部吞掉,在適當的時機,我會讓你帶着他們突圍回益州,當然,這些都是以後的事,現在,你需要拿出你的誠意了,益州的情況,你知道多少,全部給我寫出來,順便,我還要你寫一些侮辱劉璋,出賣益州的信件。當然,怎麼寫,那是你的事情了。”
劉尚站了起來,再次拍了拍王衝的肩膀。低聲道:“這件事很重大,你要考慮清楚。對於真心爲我辦事的人。我絕不會虧待他。但是,若我知道有人背叛,一旦打破益州,我也絕不會放過他!我聽說,你有兩個兒子。”
“楚侯放心,在下一定忠心辦事,絕不敢有異心。”王衝惶恐。急忙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朝着劉尚行禮,一直到劉尚走出去,他纔敢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跌坐在地上。
“王將軍,筆墨已經準備好了,開始吧。”周圍的親衛卻是不管他如何,取來紙筆。一起退了出去。
王衝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紙筆,沉默了許久,許久,忽然,他咬了咬牙,抓起了面前的筆墨,瘋狂的書寫起來……..
外面,劉尚一直沒有離開。看到王衝終於動筆,他方纔是露出一個微笑。說實話,選擇王衝還是有些草率的,這人雖然是個小世家,跟益州的大官說得上話,可是本事太低微了,要推上去,自己這邊也需要出大力氣。
他理想中的內應,無疑是張鬆最爲合適,地位高,本事大,朋友多。歷史上也是他出賣了劉璋。但是。目前的劉尚根本不可能與張鬆有着交集,也不能肯定,這巴蜀奇才就會看上自己,歷史上,也是曹操看不上他,這人才一怒之下選擇了劉備的。
“估計,我們奪下荊州之前,這人也不太可能看到上我。”
劉尚搖了搖頭,一邊想,一邊朝着軍帳走去。裡面的衆將已經聚齊了。都是興高采烈的議論着。黃敘與徐庶也回來了。還有樊鶯鶯,她看到劉尚進來,給了他一個明媚的笑顏。
當場,就令的衆多武將看呆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咳咳….”劉尚咳嗽了兩聲,才把這些人的魂給叫回來,紛紛起身朝着劉尚行禮,一直等到劉尚落坐,他們才滿臉嚴肅的坐下去。
“元直,那些小城如何了?”劉尚笑看着徐庶與黃敘。
徐庶的眼神有些興奮。笑着道:“主公,那王衝的手令果真好用,我們一過去,沒有任何人懷疑,我看這人沒有說謊,他還真是掌管着總督了益州兵的軍糧。”
黃敘也插言道:“主公,我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兩撥益州兵的催糧官,我殺了一個,還有一個卻機靈,遠遠的就跑了。恐怕嚴顏的大軍已經得到了消息。”
“哦,那你們認爲,夷陵的益州兵會如何做?”
劉尚沒有感覺什麼意外,秭歸陷落,嚴顏遲早是要知道的。如今,魚覆被奪,秭歸被多,周圍的小城兵馬也被打散。算起來,益州出兵兩萬餘人。自己這一路上就是殲滅了差不多超過五千人。
從兵力上,兩邊應該是持平,可是自己有着城牆,嚴顏卻是沒有,自己反倒是佔了便宜。
“主公,夷陵兵馬不多,不如我們趁機殺過去,把夷陵也給打下來。”連續勝仗,郡兵們已經打出了信心。紛紛開始請戰。
就是黃敘,臉上也是露出一絲渴望,雙目殷切的看着劉尚。
劉尚搖了搖頭,“嚴顏乃是川中名將,老而彌堅,攻取秭歸,那是他沒有防備,他不可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徐庶的眉毛微微一楊,沉吟道:“主公,我覺得,嚴顏最可能有兩條路,要麼跑去江陵,與李嚴匯合,要麼集中兵力,從我們這邊突圍。”
“軍師是說,嚴顏會主動進攻?”許多武將驚呼。感覺有些難以理解。
徐庶搖頭,“我沒有說他會來奪回秭歸,不過,若我是他,一定會趁着我們兵馬還沒有集結的時候,找個地方突圍。”
“我也這麼覺得。雖然我們在五溪,也聽過嚴顏的名號。他不是好招惹的。”樊鶯鶯也開口了。隨即,她的身後,一羣女孩子趁機唧唧咋咋的議論。她們的目的不是爲了獻策,而是純粹覺得無聊了。
“這樣吧,多派探子,察看嚴顏的動靜。我們只需守好秭歸就行了。”劉尚想了想,作出了一個保守的決定。
“諾!”
衆人看到劉尚拿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多說。紛紛起身出去。整頓各自的士兵。黃敘與徐庶卻還想陪着劉尚。
劉尚急忙擺手,笑道:“你們出去了一天,還不累啊。就是你們不累,這兵卒也累了,先回去好好睡一覺,等到了有了情報,我再派人去叫你們。”
兩人無奈,也卻是感到疲倦。只能躬身告退。劉尚也走了出去,帳篷中雖然溫暖,可空間狹小,讓人覺得憋得慌,他信步在軍營之中走着。腦海中卻在想着王衝的事情。這個人對自己有大用,他還需要想一個辦法把這人送回益州才行。
“也許,讓他帶着人趁亂逃走是個不錯的主意。”劉尚摸着下巴,仔細的想了想,但是,他又是覺得這樣不夠保險。自己城中這麼多兵馬。他要逃走,難如登天,稍微一個疏忽,恐怕就會被有心人發現了破綻。
“除非,我自己帶着兵馬出城,這樣子減少人手,他逃脫的也是可信一些。不過,怎麼樣,我纔會帶兵出城呢?”劉尚頗有些苦惱的在軍營之中走着。沿途之上,許多的郡兵都是停下來朝着劉尚行禮。
攻下了秭歸,他們的臉上雖然興奮,可是並沒有因此而放鬆了警惕,整個軍營的氣氛依然死極爲嚴肅的。
劉尚走着走着,不知不覺,竟然是走出了軍營,時間快要到晌午了,城中的人聲經過了短時間的壓抑,再度的喧鬧起來。
街面上,行人來來往往,儘管兵馬入城,人人恐慌。但是日子總是要過的。等到派出去的兵馬漸漸的入營休整。大家照例是要完成未盡的事。
左右無事,劉商索性脫了自己的大氅,換上了尋常的短衫打扮。帶着幾個同樣便裝的親衛一起走上了街。最近的寇封,似乎武藝到了一個瓶頸,正在靜心鑽研,整天看不到人。黃敘又要睡覺,劉尚並不打算叫上他們。
秭歸很小,街道更是少。本來的早市因爲兵禍,許多人都是不敢進來了,導致了城中的物價倒是微微的上升。商人們永遠是膽子最大的,見聞也比較多,對於豫章的兵馬的瞭解,顯然也要比那些足不出城門,整天埋頭生計的百姓要知道的多。
前面不遠處,就有着一個商人打開了商鋪,大聲的吆喝開了,“陳年的大米啦,每斛只要三百錢。”
他的聲音,並不是很大,可是周圍所有的人都是精神一振,朝着那米店就是撲了過去。但是更多的人卻是看着那米店黯然失神。
“三百錢,這讓我們怎麼湊啊。”有老者搖頭嘆息。
“是啊,襄陽侯來了徵糧,成都侯來了也徵糧,眼看着家中的米缸就要見底了,不知道這楚侯要不要徵糧。”有人神色黯淡。
“怎麼,荊北富庶,難道還缺了糧食?”
劉尚聽得心中一動。拉住了一個老者問道。
“怎麼不缺糧?”那老者掙脫不了劉尚的大手,只能苦着臉道:“劉荊州撤兵,搜走了我們一半的存糧,還有家中的子弟。這劉益州過來,也收走了我們一半的存糧,好在沒有拉壯丁……”
“就是不拉壯丁,光是我們手中的那點糧食,又能撐得了多久?我看吶,這邊戰火一起,恐怕我們就得餓肚子……要不是益州兵攔着,我早就跑進去江陵城了。只有那裡餓不死人!”
“不會那麼糟吧,傳言楚侯哪裡仁慈,當會
老者起了頭,很快的,周圍就是聚滿了人,皆是沒有錢買高價米的,大家議論紛紛,抱怨着時局。
劉尚靜靜的聽着,心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江陵堅城,一直是他的心病,隱隱的,他感覺對於這江陵,突然不再那麼擔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