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壓制了一下想要抽慕容湮的衝動,嚥了口唾沫道:“我身上銀子不多,全部給你,你看行不?”
慕容湮舒服地伸展了一下身體,敲着指節問:“你覺得郡王府缺錢嗎?”
秦青覺得和眼前這個人說話十分傷腦筋,索性站起身來:“那你要什麼?爽快點說出來,不要讓姑奶奶我猜來猜去的。”
慕容湮笑起來,饒有興趣地看着她:“我要你做得很簡單,不過你既然不願意做妃子就有點難,當然……也許對你來說也不算難……”
“快說!”秦青不耐道。
“幫我傳遞消息出來,宮裡的消息。”慕容湮收起笑容,一臉肅然。
秦青恍然,原來又是這些宮闈之鬥,她不關心也管不了,反正自己和吳國也無甚關係,要換消息便換消息吧。這樣想着秦青便答:“這個簡單,我應你了。”
慕容湮伸出手來:“姑娘是個爽快人,本王明日會親自到客棧接上姑娘,然後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秦青警惕道,“你打算怎麼送我進宮?”
“姑娘既然不想當妃子,那麼可以作爲舞姬進宮。”
第二日一早,郡王府上的軟轎已在客棧門口等着,秦青下得樓去,見客棧掌櫃一臉諂媚地湊上來:“姑娘好福氣啊,攀上了郡王爺這樣的高枝,以後可要飛黃騰達了。”說着又從懷裡掏出一包點心來塞給秦青:“郡王爺已經把姑娘住店的錢都結清了,還打賞了小人一些,小人覺得挺不好意思的,這些吃食姑娘拿着,以後可要幫小人在郡王爺面前美言幾句啊……”
“我說了要結賬了嗎?”秦青一臉茫然地看向掌櫃。
“都已經結好了,姑娘的細軟我也請人收拾好,一會兒就拿給姑娘。”是慕容湮的聲音,“一會兒帶你去的地方住的可比這兒好得多。”
秦青對這種不打招呼就將自己安排好的行爲十分不齒,不過不齒歸不齒,既然不用自己結賬,還有更好的去處,再加上懷裡揣着各色美味吃食,就勉爲其難地接受一下也不無不可。
軟轎行的時間不長,在一座大氣中不失精緻,精緻中還透着婉約的樓前停住了。樓門上掛着塊匾,匾上書着“紅葉舞坊”幾個大字。
慕容湮領着秦青下了轎,見已有一幫姑娘在門口迎着,看見慕容湮出現,鶯鶯燕燕們立刻大呼小叫起來,任由領頭的女子怎麼呵斥,全都爭先恐後地湊到了慕容湮跟前。
秦青扶了扶額,果然,這“南慕容北白澤”到哪裡都是要招惹年輕姑娘家的。慕容湮攬住姑娘們,柔聲道:“本王帶了禮物給你們,一會兒你們去拿,這會兒有正事要談。”衆人又是一陣歡呼,聽話地四處散去。
隨着領頭的女子一起繞過院落亭臺,一路上聽聞慕容湮喚她三娘,秦青思忖着舞坊裡的人多半名字會取個紅啊,玉啊,胭脂百合什麼的,可這老闆娘的名字倒是江湖氣的很。
進到內堂,慕容湮對三娘囑咐了幾句,意思是新來的這位姑娘十分重要,要三娘多多費心,吃住上保證最好云云。秦青聽了一會兒覺得無趣,便轉頭看向窗外,那裡栽了許多楓樹,只是季節不對,綠油油的一片。秦青心想,三娘這個人倒也特別,看年紀並不算太大,這樣的女子多半都喜歡種些花啊草的,可她的堂室外卻只有楓樹。
正走着神,慕容湮已起身告辭,秦青拉住他:“你打算什麼時候送我進宮?”
“不急。”慕容湮道,“把舞學好,很快就能送你去。”
跳舞這件事讓秦青有些發愁,從小到大,她舞刀弄槍綽綽有餘,但跳舞女紅這兩項的確不是強項。因爲這個原因,秦青和三娘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終於忐忑道:“我以爲只要跟着這裡的姑娘混進宮去就行,沒想到還真的要練舞啊?”
“不然呢?”三娘望着秦青,“你可是郡王爺看重特別囑咐的,你不僅要學會跳舞,還得跳得拔尖才能常去宮裡,否則去一回就被退貨了有什麼用? ”
秦青覺得很灰心,別說三個月,就算是三年,她恐怕也難在跳舞這一項上學得拔尖。三娘拍拍她的肩:“別擔心,任何朽木在我這裡都能雕出好看的東西來。”
朽木?秦青瞪瞪眼,想要再申辯什麼,那三娘早已跑的連鬼影都沒了。香榻軟褥睡得的確十分之好,可天沒亮就被拖起練功則是苦差一件。拉筋掰腿,秦青足足鬼哭狼嚎了一個時辰,方纔被允許去喝一口涼水。
秦青腆着臉湊近三娘:“可不可以每次扮成一個雜役隨舞姬們出入宮門?”
“不可以。”三娘白她一眼,“水喝夠了吧,繼續練!”
慕容湮回到郡王府上,管事的悄悄來報,說是宮裡來了信。慕容湮不動聲色地轉身進了書房,房門在身後輕輕掩上。
“信上怎麼說?”慕容湮隨手拿起一隻杯子來回轉着。
“呃……信上說近期沒什麼特別的事。”管事的喃喃答道。
慕容湮轉杯的手猛地停住,眼中隱隱透着怒意:“多久了?”
“主上說什麼多久了?”管事的呆呆問道,旋即便反映過來,“悅寧姑娘有小半年沒傳什麼有用的消息過來了。”
慕容湮沉默少許,又道:“看着她的人呢?”
管事的搖頭:“說沒什麼反常,大王對她也一直寵愛有加。不過……悅寧姑娘現在見我們的人時都是淡淡的……”
見慕容湮不說話,管事的上前一步:“悅寧姑娘若是反水的話……”
“她不會。”慕容湮覺得心下有些煩躁,將手中的杯子往桌上胡亂一扔,那杯子滾了兩圈,徑自掉落地面,碎成了幾塊。
管事的嚇了一跳,抖抖膽子又勸道:“不過咱們得未雨綢繆,儘快將秦青那丫頭送進宮去了。”
“也是。”慕容湮突然苦笑道,“不知道我這身子還能撐上多久……”
紅葉舞坊內,一衆姑娘在排一支“百花獻瑞”的舞蹈,秦青混在一羣舞姬中要完成四十個轉圈,她十分勤懇地轉到第三十五個時,成功地從臺階上跌了下去。
直接的結果就是秦青的腦門上多了一個包,第二個直接的結果就是沒有晚飯吃。
秦青百般的不服氣,她捂着腦門上的包來找三娘:“三娘,郡王爺讓你好吃好喝待我的。”
三娘看都沒看她:“那是在你好好練舞的前提下。”
“我好好練了。”
“沒看出成果來。”三娘邊說着話邊揭開廚房剛剛送來的小籠湯包。
秦青嚥了咽口水,苦着臉道:“我這種是屬於沒有天份的,所以關鍵還是看態度,看態度。”
“光有態度沒用。”三娘夾了只小籠包從秦青鼻子底下過了一遭後優雅地放入了自己的口中,“這舞坊裡的哪個姑娘沒有態度?你沒看到那些白天練過,晚上還悄悄兒爬起來繼續練的呢。”
秦青苦着臉:“要練也得吃飽了練不是?萬一練練暈過去了就不好了。”一邊說着便伸手去取湯包,誰知三娘筷子一擋一夾,竟生生困住了秦青的手指。
秦青不曾料到她竟會武功,一時不慎佔了下風,好在幾個回合下來,秦青便將三娘鉗制在了左手,右手則取了筷子將湯包夾起吃了個乾乾淨淨。
秦青抹了抹嘴上的油,朝三娘揚了揚眉:“看不出你的功夫不錯嘛。”
三娘吃痛,瞪着眼睛道:“郡王爺居然沒告訴我你會拳腳,喂喂!還不放開我?”
“那有飯吃不?”秦青得意道。
“有有。”
“我不想練舞的時候可以不練不?”秦青又擺出一副可憐的模樣。
“姑奶奶你隨便練不練都行不?”三娘無奈,一張臉漲的通紅。
這頓晚飯秦青吃的十分滿足,三娘吩咐廚房做了一桌的菜給她,且不許其他人沾光,一幫姐妹自然羨慕得眼睛都綠了。但是,入夜之後,秦青便覺察到這頓飯決計不是那麼簡單。
從戌時到亥時,秦青已經跑了八次茅房,這會兒腸胃又開始劇烈疼痛起來,秦青扶着牆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茅房跑第九趟。跑完這第九趟後,秦青沒有回自己房間,而是直接來到三孃的臥房之外“咣咣”敲起門來。屋內的燭火未滅,但人卻不在房中。
秦青咬咬牙,心道看你能躲到幾時。轉了沒兩個迴廊,便見到獨自站在後院楓樹下的三娘。夜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三娘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站着,似在沉思着什麼。
秦青捂着肚子挪過去:“你在晚飯裡放了什麼?害得我……”
三娘迴轉過身,臉上猶自掛着淚珠:“不過幾顆巴豆而已,怎麼,吃不習慣麼?”
秦青楞在當場,一時間也搞不清楚三娘在鬧什麼狀況,結巴道:“我也沒說一定要找你算賬,你……你哭什麼哩?”
三娘抹抹眼淚,一言不發地往外走,秦青帶着一顆八卦的心顛顛兒地跟在後邊。
三娘回屋後,煮了碗茶遞給秦青:“坐吧,喝了它。”
秦青戰戰兢兢地捧起碗:“這裡又是下的什麼藥?”低頭聞了聞,“能喝嗎?”
“治腹瀉的。”三娘道,“不喝拉倒!”作勢就要拿回湯碗,秦青一躲:“喝,喝。”
喝完藥秦青仍沒有走的意思,三娘望望外邊的天:“你這是要和我睡一屋呢?”
秦青不理她,抱臂趴在桌上:“說說,三娘你剛纔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