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想要掌控兵權,就要控制住永昌郡尉。大夏祖制,郡尉爲郡守副官,郡尉從屬於郡守。但郡尉又有獨立性,因爲掌握着兵權,其實際地位和郡守是相同的。這一點,是衆所皆知的。
也正因爲兵權的原因,郡守往往難以號令郡尉,以至於諸多藩鎮,郡守之權,落於郡尉手中。
夏正平自然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況出現,那樣子會引發許多變故,阻礙自己的中興計劃。他的確有這樣的想法,要在永昌這種雞肋的地方,實現中興大夏的壯舉。
現在,夏正平新任永昌郡守,身爲永昌郡尉的薛離,不去迎接自己,也就算了,但是卻不來政事堂,這已經證實了薛離有要和自己分庭抗禮的想法。
然而,夏正平畢竟是新來的郡守,且又年紀輕輕,絲毫沒有辦法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簡單來說,永昌郡尉薛離,向自己這個永昌郡守示威,更進一步,就是永昌郡尉,要獨攬地方大權!
趙靈吉見着夏正平的臉色,知道夏正平面對這種棘手的事情在思索對策,也就不去打擾。他現在不是郡守了,而是郡丞。郡丞同樣是郡守的副官,只不過郡丞輔助的方面是內政。
儘管趙靈吉有心想要幫助夏正平,然而他也一樣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至少,在他擔任永昌郡守的時間內,也同樣常常受到薛離的阻礙。
“嘚嘚——”夏正平正沉思之間,府衙之外,馬蹄聲傳來。
“郡守府衙,太子殿下理政,請將軍卸劍!”
“閃開!”
吵吵嚷嚷的聲音,傳入政事堂衆人耳中。
一衆官員,包括趙靈吉在內,皆是面色連變。趙靈吉一步跨出,走出政事堂,就見中年男子,將府衙衛士推到在地,身披鎧甲,腰挎寶劍,手提青銅槍,此時正踏步走向政事堂。
“放肆!大夏靈帝皇八子在此,怎敢造次?薛離,難道你不知道,帶劍拜見殿下,乃是意圖行刺之罪嗎?”趙靈吉大喝,“永昌是大夏的地盤,不是你薛離的!”
“哐當——”薛離走的近了,將青銅槍往地上磕了一下,冷笑:“趙大人,他皇八子殿下,有什麼能耐,竟然做了永昌的郡守?我薛離從軍二十五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偏偏就讓我做了整整十五年的郡尉,也不提拔我?你來講講,這是什麼道理?”
“今日,我薛離着實不服?憑什麼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娃,就能夠坐上郡守的位置?我老薛幹了十幾年的郡尉,怎麼着這郡守也該輪到我了吧?”
“放肆,永昌郡,乃是大夏靈帝敕封給八殿下的!況且,殿下身爲太子,你怎麼能如此無禮?”趙靈吉此時的臉色陰沉如水,薛離的心思,可謂是路人皆知。
永昌一帶,平日裡路上行人唱的歌謠:薛郡尉,十五年,太平將軍權臣心;趙郡守,三載政,不惑有期怕郡尉。
這一歌謠,確實有所諷刺,但也着實道出了薛離身爲郡尉的野心,更也道出了永昌郡現在的狀況。
軍政分離,軍權凌駕政權之上,但是政權掌握的民生,卻不是軍權所能夠替代的。一郡之地,軍、政兩權,統一在一個人的手中,才能說徹底掌控一個郡縣。正是如此,趙靈吉纔像是一個空架子,反而受制於薛離。
夏正平自然也在路上聽到這首歌謠,此時臉色陰沉的望着薛離,心中便是有了答案。
“況且,皇八子早已經不是太子了,大夏靈帝廢黜他的太子之位,足以見得皇八子游手好閒,毫無理政之才!”薛離神色嚴厲,臉龐緊繃,顯然是受了什麼刺激一般,“這郡守之位,決不能讓這樣的小娃娃來坐!”
“皇上欽命,你難道敢違抗?若是敢,你這就是抗旨!”
“聖旨呢?拿來給我看!”薛離伸出手來,抖了兩下,顯然是在索要什麼東西一樣,言辭之間,也是步步緊逼,不給人留退路。
這一句話出口,把包括夏正平在內的衆人,被問的竟是啞口無言。沒有聖旨,怎麼能證明,夏正平就是永昌郡守呢?
“哼!我就知道沒有聖旨!”薛離冷哼,“既然沒有聖旨證明,那八殿下您就沒理由坐上這個郡守位置了,還是給我來坐吧!”
“哐當——”又是一聲,青銅槍磕在地上的聲音,發出不過半息時間,就見一隊隊的兵士,從府衙大門,快速跑進來,將夏正平以及一衆永昌郡官員圍住。
“放肆,薛離!你這是意圖造反?”趙靈吉氣的臉色都變綠了,雙手顫抖,“這裡是天子敕封給殿下的地盤,你怎能如此撒野?”
“呵呵?老子想當這個郡守,都想了十五年了!”
“薛離,你不要得寸進尺!”
“你今日行動,一旦傳入巴州州牧的耳中,定然會被打入監獄。”
“薛離之心,路人皆知!你一個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認識一升,扁擔倒了,不知道是個‘一’字,怎麼能配得上郡守的位置?”
一衆永昌官員,有的皺眉,有的神色嚴肅,有的則是挖苦薛離。巴州之地,民衆不服教化,自然識字的人也不多。一州之中,諸多郡尉,識字並且習得兵法的人,屈指可數!
夏正平此時臉色卻是放鬆了下來,極爲淡然:“大夏舊制,軍隊之中,兵士單挑隊長,若是贏了,便可以擔任隊長;隊長單挑營長,若是贏了,隊長便可以擔任營長;營長單挑中軍校尉,若是勝了,便可以晉升中軍校尉……如此這般,直至裨將軍!”
一衆永昌官員聽得這一番話,不由得對夏正平高看了一眼。起初,他們礙於夏正平皇子的身份,而在趙靈吉的率領之下,出城迎接夏正平,但他們的內心,對於乳臭未乾的小娃娃,還是有所牴觸的。
如今,夏正平的這番話,一衆官員聽到耳中,方纔明白,這位皇子,可不是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他口中的舊制,到現在依舊流行於大夏的各個軍隊中,是兵士晉升軍官的主要途徑。正因爲這種制度的存在,大夏的很多軍隊,都是極爲驍勇善戰的。
尤其是邊關守軍,諸侯藩鎮的軍隊,他們一隊的士兵,都可能抵擋得上太平地區的三五隊。這不是大話,這是真真切切的實際情況!
只是,夏正平提出這種制度,他究竟要做什麼?
帶着這個疑問,有些官員,已然將目光移向了夏正平。
“哼,乳臭未乾的小娃娃!”薛離哂笑一聲,面露不屑,“怎滴?你還想要和我單挑,奪我郡尉之職?”
“本殿下自然不屑於你那郡尉之職,只是你要奪我郡守位置罷了。這就好比軍隊之中,隊長想要奪取營長之位一般。”這句話說得極爲精妙,趙靈吉也不住的暗暗心驚,沒想到年僅十六歲的夏正平,竟然有如此智謀。
他那一句話,直接道出了反客爲主的本質。之前,薛離手持青銅槍進來,便是客,此時,因夏正平的一句話,他已然成了主人。只不過,這個目的要反一反了,夏正平不是要奪郡尉之職,而是要護住自己的郡守之位。
只聽得夏正平拍手道:“你也是軍中之人,自然明白我說的意思。我與你單挑,依照規矩,若是我贏了,你當支持我理政治郡,不要妄想奪我郡守之位!”
“哈哈,小屁孩一個,還想和你薛爺爺單挑?你薛爺爺,從來都是個不講道理的人,什麼單挑規矩啊,我完全不放在眼裡!”薛離大笑,臉上的輕蔑之色,愈發濃郁。
趙靈吉也是有些頭大了,他卻是忘記了夏正平的年齡,畢竟只是十六歲。雖然曾經上陣殺敵,可也是一兩年前的事情了。自開府治政之後,似乎傳聞之中,夏正平再也沒有接觸過武功了。
“那小兄弟,說起武將彼此單挑相戰,當朝國舅,卻是巴州第一!”
“什麼人?膽敢擅闖郡守府衙?”
“我來無姓,去無名,只知道別人,都叫我什麼‘雛鳳’!”
衆人聞言,卻是早已大驚,眼睛齊齊的望向府衙大門。
府衙大門邊上,幾名衛士,早已是睜大了眼睛,竟是有些不可思議,大門拐角處,此時靠着一人。這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爲何連個身影都沒看見,在衛士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他們卻沒有注意到?
我的神啊!這是誰啊?怎會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就進了府衙?一衆衛士心中後怕,幸虧不是刺客,否則的話,自己的腦袋現在恐怕已經搬家了!
自不必多說衛士們的感覺,卻看看靠在府衙大門拐角的那人。只見得那人,身穿破爛棕黃長衫,披頭散髮,手中拿着一個髒兮兮的酒葫蘆。再細看時,面容醜陋,微張的嘴巴,顯然能夠看見門牙之處,缺了一顆。這幅模樣,絲毫看不出,那人究竟有多大!
“‘雛鳳’?”夏正平陷入沉思,他的記憶深處,並未有這人的印象。
“狂徒!來人啊,把他拖出去,關到地牢之中!”
“薛離小兒,你儘管做,鎮南關陳慶之,是你能得罪的嗎?”
這話一出,衆多官員,卻是看向了夏正平。
當朝皇后,被禁足於幽若宮已有將近三十年的時間,雖然大夏靈帝沒有廢后,但實際上等同於被廢。
起初,那狂徒提起國舅的時候,人們最先想到的,正是當朝皇后的一位哥哥。然而,狂徒進而提到了陳慶之,衆多官員,方纔明悟。十六年前的陳姬,深受皇帝寵幸,實際地位等同於皇后,陳慶之身爲陳姬的弟弟,那麼此人才是他口中的國舅。
眼前的夏正平,陳姬之子,陳慶之的侄子,又是大夏靈帝皇八子,曾經的太子。若說整個大夏之中,誰最支持夏正平,那麼非陳慶之莫屬!
“休要拿陳慶之唬我!我老薛,可不是被嚇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