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王府因爲魏傳勳的殘暴,又一次成爲了江南人口中的熱門話題,自然魏傳勳被洛王爺暴打了一頓。
而像所有的父母一樣,打在兒身疼的父母心,洛王爺雖然暴打了二子,事後卻也心疼不已,竟然做出以後凡事讓兒子跟隨左右的決定,意在親力親爲教導不遜兒子。
“親力親爲麼?”一處院落內,魏觀止聽到牆外丫頭婆子的說話,嘴角含着譏諷的笑,喃喃自語道。
貼身小廝不語心底不平,暗道洛王爺太過偏心,明明世子爺纔是該關心的人。可是這樣的話他不能說,反倒是違心道:
“世子爺,您別難過,這會兒王爺還不知道二公子的爲人,這次讓二公子得逞靠近王爺,以後反倒是能讓王爺更清楚的認清楚二公子的野心。”
“你呀。”魏觀止好笑,哪裡有難過的模樣,他都已經習慣了,反倒是笑道:“人的心一旦偏了,是不願意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真相的。”
這些年了,魏觀止已經習慣了,從被下藥害的常年臥牀,剛開始還會得到父親的關心,而隨着時間越久,他的身子越來越‘不中用’,他全然成了洛王府的隱形人。
“不語,父親有一年多不曾來這個院子了吧?”
不語不敢回話,只是心疼的看着他。
“呵呵,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魏觀止沒有回頭,卻像是身後有眼睛似的,眼睛一點點閉上,道:“因爲你家爺我最不需要的就是憐憫!”
說完,他猛然睜開眼睛,本來還溫和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
即便是再好脾氣,再柔和的性情的人,在受到父親偏心,甚至是放棄的對待之後,在下人明顯敷衍,在處處都是陷阱,處處提防被害的環境下,那顆善良柔和的心也早已經冰冷。
更何況,魏觀止還揹負着一條命,當年在他被人下毒時,他的孃親以自己的命救回了他。
那個時候他才幾歲,四歲吧。被下毒琢磨的死去活來,渾渾噩噩,再次醒來,想投進孃親溫暖的懷抱,可是不管怎麼着,卻找不到自己母親的那個男孩子在他的眼前閃過。
魏觀止猛然擡頭放到胸口,他永遠的記得,當年的他找尋整個王府,卻無法尋到孃親的身影時,最後卻在靈堂的棺材中看到了他的孃親……
“孃親,您怎麼了,您爲什麼躺在這裡,孃親,我不要讓您躺在這裡,您起來呀,止兒害怕,止兒要孃親抱。”
男孩一聲聲的呼喚,然而再也沒有得到像以前孃親溫柔的迴應,最後男孩費力爬進了棺材裡,卻因爲害怕和恐懼不安,又因爲身體還有餘毒沒有清,直接昏倒在了孃親冰冷的身上。
孃親,孃親……
魏觀止臉上變得蒼白,他似乎聽到了那孩子急切驚恐的呼喚。
“不,不要叫了,不要叫了,沒用,全都沒有,孃親沒有了。”
沒有了。
不語看出魏觀止不對勁,臉色大變,但是他卻並沒有驚慌,反倒是趕緊回身拿了一樣東西,快速的跑回來,放在了眼睛已經發紅捂着耳朵,有些瘋癲的魏觀止的鼻子上。
幾乎是眨眼間,魏觀止一下子癱軟的倒下去。
不語早就有準備,慌忙抱住了他。
這時一個像影子的男子閃身出現,對不語道:“世子爺又犯病了。”
“是啊,不言,你還不趕緊幫我把世子爺扶到屋裡去。”不語衝着男子道。
不言不語,這是魏觀止對貼身信任的身邊人起的名字。不言不語都是孤兒,是魏觀止七歲那年出門遇到餓的奄奄一息的兩個人之後,收留的兩個人。
一開始,不言不語並沒有進洛王府,而是被魏觀止悄悄地送到了他師父身邊,跟着學武。
而至於他師父,則是在無意中闖進洛王府,不但解了他身上的毒,還教他習武。
而不言不語跟着他師父學武四年之後,回到了他的身邊,不語被他以貼身小廝的名義放在了他身邊。不言卻全然隱藏在了暗處,洛王府的人誰也不知道不言的存在。
至於他的師父,卻在他有能力安排,買了院落,想要安置並給師父養老時不知所終。
至今他都沒能找到他師父在哪裡。
這世上唯一讓他覺得溫暖,唯一給他關懷,教會他一身所學的師父不見了。
從此,魏觀止變得更冷清,近乎是冷酷的。輕易不再有什麼事情能讓他有反應,只是除了洛王爺。
不言不語在人發現院子裡的動靜之前,把魏觀止快速的扶進了屋裡,安置在牀上。
“唉,不言,你說世子爺這樣,咱們該怎麼辦啊?”不語犯愁道。
不言皺眉,眼中含着關懷的看着魏觀止,不知所措道:“我怎麼知道。”
若是能知道怎麼才能讓世子爺不再糾纏過去,他做什麼都願意。
“你說若是咱們把二公子不聲不響的給做了,讓王爺沒處偏心,世子爺會不會就不在犯病了?”不語異想天開道。
魏觀止看似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什麼都傷不到他一般。然而全然不是這樣,只要提到魏傳勳,只要看到洛王爺的偏心,他就會被過往糾纏。
倘若不能及時用迷香迷昏他的話,以他現在的武功,他會在發瘋的時候毀了整個洛王府的。
不言皺眉,瞪着不語,輕斥道:“說什麼呢你,若是真那麼簡單的話,你當世子爺還能等到現在?”
“也是。”不語有些懊惱,喃喃自語道:“那會兒如夫人被咱們世子爺……”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被不言喝止住。
“住嘴!你怎麼還不長記性,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難道你不知道嗎?咱們世子爺給你取名不語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忘記了嗎?”
一聲聲的指責讓不語不敢出聲辯解,只是低着頭,低落的保證道:
“知道了,以後不會亂說了。”但是還是忍不住不甘心的嘀咕了一句,“把咱們世子爺害成這樣,難道連說都不讓說嗎?”遭到不言怒瞪而閉嘴不再多言。
洛王府像所有但凡有小妾的人家一樣,因爲洛王爺對如夫人的寵愛,養大瞭如夫人的野心,仗着有兒子傍身,她竟然對當時還小的世子魏觀止下了黑手。
而當時讓魏觀止着了道的卻是同樣還小的魏傳勳,因爲魏傳勳身上帶了香囊,讓魏觀止中了毒。而王妃當時爲了救自己的兒子,用自己身上的血,給兒子換了毒血,王妃自己也就失血過多而去世。
只不過那次的傷害,讓魏觀止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即便是他長大了,查清楚當年是誰所爲,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仇人在洛王府逍遙自在。
直到魏觀止的師父出現,不但調理好了魏觀止的身體,還把畢生所學全部交給了魏觀止,讓魏觀止有了報仇的能力。
然而,種種證據都擺着洛王爺的眼前,洛王爺的決定卻傷了魏觀止的心。
本來身體好了的魏觀止,很想第一個對他父親分享這份喜悅,然而他師父卻要求他隱瞞師徒二人認識的事。這樣一來他沒有對洛王爺說自己好了,而處於對洛王府繼承人的考慮,洛王爺竟然做出了保魏傳勳的舉動。
這樣的結果讓魏觀止心寒,也深深的感到傷心,從此跟洛王爺不再親近,自然不再想着告訴洛王爺他身體好了的事。
當時洛王爺保下了魏傳勳,處於道義和情義,都無法保住如夫人,也就一杯毒酒結束瞭如夫人的生命。
而沒有了如夫人的掩護,魏傳勳的野心和一些背地裡的動作也隨之浮出水面,全然的暴露了他對洛王爺世子位置有多大的野心。而這些年,魏觀止身邊又有多少人是魏傳勳的眼線。
本來魏觀止的身體不會差到連走路都困難的地步,全是拜魏傳勳的那些眼線所賜,那些眼線不斷的給他下毒,讓他的身體越來越差,若不是他師父的出現,這會兒恐怕他已經沒有命在了吧。
這一切,洛王爺不是沒有察覺,只是他卻眼睜睜的看着,從來不曾站出來迴護魏觀止。
種種事情加在一起,讓魏觀止在一次練武時,差點走火入魔,只是卻落下了一個結症,只要一旦觸動他的那根神經,他就會眼睛發紅,陷入過去的事情中,整個人像瘋了一樣,想要毀滅一切,包括他自己。
其實沒有人瞭解魏觀止,他除了恨之外,還有深深的歉疚,他孃親以命換命救下了他,雖然救活了他,卻從此讓他背上了一個枷鎖。
每當王妃的忌日,魏觀止一個人關在房間裡,總是會一遍遍的問自己,當初若是他孃親沒有救他的話,他孃親是不是依然好好的活着,是不是依然是洛王府的王妃。享受着洛王府所帶來的榮華富貴,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只是留下一塊冰冷的牌位,一座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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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
“小姐,蘇姨娘又派人送東西來了。”綠依提着東西,一臉的糾結。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個蘇姨娘到底想要幹什麼。
江靈兒不受影響,低頭看着老太爺給的那本筆記,白皙纖細的玉指翻過一頁,認真看着紙上所述,玩味的道:
“這次她又用了什麼藉口?”
綠依嘟嘴扔下手中的食盒,道:“說是擔心小姐您吃不好,纔來府裡,她如今管着府裡的俗務,自然是要先緊着小姐您。”
擔心?
江靈兒好笑的挑眉,什麼時候心懷叵測的蘇姨娘也有這等好心了?
“小姐,您看着食盒怎麼辦?還是扔掉嗎?”綠依指着那個食盒問道。
原來最近蘇姨娘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頻頻給靜心苑送吃食,還美名其曰是關心江靈兒。
而每次所送來的吃食,江靈兒直接讓綠依給了守門的婆子。
這次麼?
江靈兒不想再跟蘇姨娘玩這種沒有意思的你來我往的遊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