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嘯又退了兩步,手指上又凝起了雙氣環,冷笑道:“我倒要看看,這千變銀蛟的女朋友有多大的本事。”
薛虞霏道:“我一個弱女子,哪裡有什麼大本事,只是想強救一個而已。”
歐陽嘯道:“救人?”
海上飛開始後退,薛虞霏和歐陽嘯雖然表面上是在聊天,而實際上他們身上此時所散發出的氣場,早就讓人喘不過氣來了。他們仍在廢話。
薛虞霏道:“救一個笨蛋!”
歐陽嘯道:“我好像不笨。”
薛虞霏道:“我救的不是你。”
歐陽嘯有點兒不明白了:“不是我?”
薛虞霏道:“你不能喝酒的事…那個人也知道。”
歐陽嘯笑着說:“他比你對我好,至少他比你更明白我需要什麼。”
薛虞霏道:“你這個人怎麼好壞不分啊!誰對你好你分不清楚嗎?”
歐陽嘯道:“分得清!他是好人,你是壞人!”
薛虞霏握緊了雙拳,微怒道:“對付你這種人,只有一種方法!”說完雙拳已經聚起了黃色的光球。
歐陽嘯用手指指住了薛虞霏,冷笑着哼道:“既然這樣,你爲何還不動手!”
薛虞霏一躍而起,黃色光球朝歐陽嘯頂門拍去,歐陽嘯一扭身,指上氣環甩出,薛虞霏雙手一抖,兩顆光球直線甩向歐陽嘯,歐陽嘯低頭避過一顆,一指點散一顆,目光變得無比的鎮定,薛虞霏已翻身避過氣環,揮手又是一顆光球,歐陽嘯連連閃躲,不敢輕易捱上一招,他的身法並不是十分的循規蹈距,但是每一招都十分的實用。
漸漸的,薛虞霏已是雙持光球,向歐陽嘯發動猛烈的攻擊,湛藍色的裙子在真氣的催動下宛如泛着漣漪的海面,平靜中充斥着波瀾,而波瀾後又是無限的平靜,就如同她的武功一樣,當可以感到殺意的時候,其實離死亡的距離就不遠了。
這時兩人已交了二百多招,沒一招重複的,這就是說,兩人還都沒有到江郎才盡的時候。
第三百招的時候,歐陽嘯已經掌握了主攻權,左手以劍訣化成了一柄兩尺長的冰劍,右手腕上則是一個比手鐲大一點的冰環,白冰黃光,交織出一幕幕炫爛的畫面。
應照天驚訝道:“原來笑捕頭和薛老闆的實力都已經到了聚氣成兵,化草成刃的境界,難怪從未見過他們帶過兵器。”
沒人見過,不代表沒有。薛虞霏忽然使出“燕子抄水”,輕盈地後退,同時甩出了雙手的光球,阻止歐陽嘯的追擊。歐陽嘯被動擊碎那兩個光球,向後滑出五步。
薛虞霏趁着這個空當,右手一按腰間機關,拔出了一柄三尺長的軟劍,鷂鷹翻身之後使出玉女飛梭式,長劍直刺歐陽嘯心窩,歐陽嘯伸出雙指,夾住了劍尖,同時左腳一轉,定住身形,將劍尖拗成了一個圈。薛虞霏一扭劍柄,毫不費力地將劍撤了回來,如燕子般倒滑出十步之遙。
這一切不過是電石火花之間的事,甚至看起來兩人根本就沒有動過。
歐陽嘯緩緩擡起已經消了部分寒氣的手指,雖然有一層寒冰保護,但是在夾劍的食指和中指內側,顯然已經留下了兩條劍痕,他動容道:“飛蛟同心劍!”
薛虞霏低頭凝視着紫色的劍鍔,笑道:“不錯!”
歐陽嘯開始輕輕地轉動右手的食中雙指,指上白色的寒氣慢慢變成了黑色的墨氣,薛虞霏心中想道:“江湖嘯鳴龍鳳四大神捕,分別擅長琴棋書畫四種劍法,司馬鳴的拐尾出招如棋子,拐頭如棋秤;沈銀鳳雖然爲人粗魯,卻彈得一手好琴;龍浮生的水墨畫一直不錯,如此看來,歐陽大哥所擅長的就只有書法了,以書法做攻擊的劍法…”
歐陽嘯的手指開始在空中劃了起來,確實是書意劍法。薛虞霏冷笑一聲,持劍飛了過來,長劍直刺,歐陽嘯微笑着劃出了一個楷書“大”字,墨色的“大”字格住了劍尖,薛虞霏靈活地轉動手腕,劃出一道道劍光,每道劍光都還未飛出,便被歐陽嘯指下的“唐”、“西”、”京”、“千”、“福”、“寺”、“感”、“應”、“碑”、“文”幾字格開,有些是一劃格一招,有些則是一字格一招,還有些卻是幾字擋一招。
薛虞霏繼續划着劍招。歐陽嘯也繼續揮指書字,一抖手便是一句“南陽岑勳撰、朝議郎、判尚書、武部員外郎、琅琊顏真卿書”
二十二個字同時標出,每一個字都暗含幾劍到十幾劍不等,二十二個字,少說也有一百三十多劍!再加上之前的一十四個字一百多劍,一共是二百五十多劍!每一個字在攻防之後都不會消散,而是圍在了薛虞霏身旁上下左右不斷地環繞,如果每一個字都是劍術名家的話,那麼每一個字都有幾招到十幾招不同的劍法,也就是說薛虞霏所面對的並不僅僅是歐陽嘯一個人,而是包括歐陽嘯在內的三十七個人!三十七個人攻擊一個女子,也真虧歐陽嘯想得出來。
文字在繼續增多,“朝散大夫、檢校尚書郎官郎中、東海徐浩題額。”
雖然身邊的字中劍已經由三十六個增加到了五十四個,但薛虞霏卻仍然沒有任何吃力的表現,仍是極其簡單隨意地出劍,破掉了字中劍的一招招劍式,並且還很輕鬆地說道:“好一篇《多寶塔》,大哥好字!”
歐陽嘯不答,雙指連連揮動,“粵,妙法蓮華,諸佛之秘藏也,多寶佛塔,證經之涌現也。”
…“九歲落髮,住西京龍興寺,從僧也。”寫到這裡,已經有二百多字,二百多字是什麼概念,如果一個字有七劃的話,二百多字就是一千四百多劃,也就相當於一千四百多柄劍環繞在薛虞霏的身旁,是一千多柄,一千多柄啊!
應照天忽道:“咱的武功和這二位比起來,可謂天壤之別啊!”
海上飛道:“你看誰贏?”
應照天道:“輸贏並不重要,因爲無論誰贏,結果都是一樣的。”
薛虞霏手中劍漸漸變得沉重起來…
那個叫“客棧”的客棧易先生斟了一杯酒,仔細地品嚐着,得意地笑道:“好酒啊好酒,可惜有些人喝起來卻是要命的,有些人既然找死,有些人又爲什麼拿熱臉去貼冷屁股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先生邊品酒邊看着薛虞霏和歐陽嘯的戰鬥,心中充滿了變態的快意,他恨的不是薛虞霏,他恨薛虞霏只是因爲他恨殷郊,而薛虞霏是殷郊的女朋友;而他恨殷郊是因爲殷郊是和葉星一起長大的,而葉星把本該屬於他的女人奪走了,所以他從葉星恨到薛虞霏。
葉笛走了過來,拿起了酒壺,給易先生又倒了一杯酒,坐了下來,看了一眼戰局,憂傷地問道:“無論如何,他總算是我的姐姐,你真的…”
易先生不等她說完,便攔阻道:“但不是我姐姐!”他的語氣極其地堅決,給人一種不容質疑的感覺,但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何況,你姐姐也不一定會輸給歐陽嘯。”這句話,竟奇怪地有了一絲溫柔,難道,他是怕葉笛擔心嗎?也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歐陽嘯轉身負起了手,不去看薛虞霏如何應付那些楷書字,因爲他害怕見到薛虞霏被傷到,畢竟薛虞霏叫他一聲大哥,而且又是爲了救自己而同自己動手,他不想傷害任何人,他只是想死,他想死得壯烈一點,死得悽慘一點,既然不能被薛虞霏殺死,他就只好耗光內力而死!
薛虞霏如處身於墨海之中,劍光不斷閃動,抵擋住字中劍的攻擊,雖然已經隱隱有些吃力,但仍是遊刃有餘。
她暗暗想道:這樣下去,我遲早要耗光體力,須得衝出這劍陣纔好!只見她又連斬了好幾劍,忽然使出“一鶴沖天”,長劍迅速攪退眼前的字劍,連人帶劍,突出了重圍,不等那些字追上,便忙使出一招“羈鳥歸林”,直刺歐陽嘯後背,歐陽嘯也不回頭,背後右手信手寫了一個“進”字便將薛虞霏的“羈鳥歸林”以及接下來的“掇月摘星”、“新燕啄泥”、“風捲流雲”、“孤影寒燈”、“春風拂柳”、“騰蛟起鳳”幾招全部破去。
薛虞霏不緊不慢地接連使出“雨投屋縫”、“撫膺長嘆”、“五丁開山”、“回車復路”、“提壺對酒”、“雲橫秦嶺”、“平分秋色”六式,歐陽嘯仍不回頭,一個“具”字寫出,一劃擋一劍,剩下的筆畫竟直接將薛虞霏打回了筆畫劍陣。
然後輕輕搖了搖頭,繼續聆聽着劍破筆畫的聲音,心中雖然不怎麼好受,卻也並不難受,薛虞霏畢竟只算是他的妹妹,畢竟還沒有什麼過親的關係。
石燕已經躲入廚房,並不敢去看大堂的戰局,因爲她是石燕!所以歐陽嘯勝了和她沒關係,歐陽嘯敗了和她也沒有關係,就算歐陽嘯死了,也和她石燕沒有半毛錢關係,因爲她是石燕。
她只能是石燕!
黃天驊跟蹤着賣雞蛋的老婆婆,走進了一條死衚衕,然後他忽然間發現,那老婆婆竟然憑空消失了…
正在發愣間,身後衣袂一響,一柄紫鍔劍的劍尖頂住了黃天驊的後頸,劍冰涼!
黃天驊毫不緊張,淡淡說道:“不回頭也能知道這把劍的名字,果然是你!”
老婆婆的聲音忽然變成了優雅的男聲:“不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