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的入口,丁寅帶着面具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一步棋下得實在是令人費解,這招棋也太…太爛了,這個破法,可得好好思考一下。”
黃天驊和凌妍雪趴在薛虞霏房間的窗口上,往下看着過路的行人,後面冥劍和薛虞霏相對坐着,冥劍翻動着翡翠老虎,像是在問薛虞霏:“看起來這也就是一塊高級點的玉石罷了,按理說這天網、七分蓮、還有呂曠他們的勢力,應該都不欠這幾個錢兒纔對啊!”
薛虞霏沒好氣地說:“雲天財洞你聽過沒?”冥劍吹了吹眉毛道:“雲天財洞,這我還真沒聽說過,不過我相信應該有大來頭。”
薛虞霏不再理他,對黃天驊說:“喂,小天,這東西你不會真準備給越蜻梅送去吧?”黃天驊回頭道:“給啊,當然要給。”冥劍轉過凳子說道:“你不發燒吧,去贖雪兒的時候差點被弄死,這次我跟你去。”
黃天驊道:“要人陪也是讓我嫂子陪我去,用得着讓你去嗎?這是原則問題。”冥劍挺鬱悶,繼續低頭玩着翡翠老虎。薛虞霏問道:“打算什麼時候去交貨?”黃天驊道:“等通知。”薛虞霏道:“架子還真挺大,管我們要東西居然還讓我們等她?”凌妍雪轉過身來,無奈地說道:“除了等待,你還有別的辦法嗎?”薛虞霏道:“當然有辦法,你對着窗外大叫一聲宋光明試試看。”
凌妍雪轉身大叫道:“宋光明!”不到凌妍雪轉過身,宋光明微微駝背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樓下,他擡起頭,輕輕捋着鬍鬚,微笑着說道:“小閨女,這麼說話會有麻煩的!”凌妍雪回頭幾乎是用眼神削了薛虞霏一刀,薛虞霏幸災樂禍地笑了笑,看向一邊。凌妍雪苦笑着往下招着手道:“爺爺,我錯了,我不知道你有這麼大年紀,那,您能原諒我嗎?”凌妍雪可愛地眨了眨眼睛,這種樣子相信是個男人都不捨得爲難她,宋光明當然也是男人。宋光明道:“小閨女,原諒是原諒了,可是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凌妍雪扭頭去看薛虞霏,薛虞霏舉着張紙,上面寫着:“問他呂曠下落。”
凌妍雪又看着宋光明道:“呃,爺爺,我是想問一問你知不知道呂曠哥哥在哪?”宋光明沉聲道:“你們要找我家公子?”薛虞霏把翡翠老虎奪過,扔了下去,朗聲說道:“這是你家公子要的東西,麻煩你給他送過去。”宋光明愣愣地接住了翡翠老虎,揉揉自己的眼睛,擡頭問道:“真…真給我了。”
凌妍雪和黃天驊一愣,拍住了窗戶。
宋光明還是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站着。天上掉下來餡兒餅,篷一下,砸到了宋光明頭上,宋光明怎麼也需要時間來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黃天驊抱着手臂問道:“嫂子你沒事吧?”凌妍雪靠着窗戶:“這翡翠老虎就這麼給別人了?”
冥劍也有點迷糊地看着薛虞霏:“就這樣送過去了?”薛虞霏道:“翡翠老虎落到誰手裡,從這一刻開始,和你們任何人都沒有半分關係,這件事,到這裡就徹底結束了,今後翡翠老虎這件事,我不准你們任何人再插手。”
薛虞霏說話的時候顯得特別的霸氣,就是冥劍也不敢說什麼。黃天驊道:“哦,那我出去了。”凌妍雪跑過去挽住了黃天驊的手臂,嬌笑道:“你要去哪啊?”黃天驊點了一下他的鼻子,說道:“你去哪,我就去哪。”凌妍雪笑着躺到了黃天驊的肩膀上,說:“我要你帶我,去一趟你二師兄的家。”
黃天驊扭過頭,看向薛虞霏,薛虞霏撫了一下額前的長髮,笑道:“逍遙龍潭這地方又不是我的銀月客棧,我說了不算,要不你到四川去問問你大師兄?”黃天驊轉轉眼珠說:“那麼就是說…我能去的,是吧?”薛虞霏嫣然一笑:“當然!”黃天驊也笑了:“謝謝嫂子!”凌妍雪回頭的時候,笑得顯然也很開心:“謝謝姐姐。”薛虞霏卻道:“雪兒,你剛纔叫我什麼?”凌妍雪一愣,回過神來,轉過身,臉紅紅地說道:“我知道了,嫂子!”說完轉身就跑了出去,邊跑邊說道:“羞死人了。”黃天驊笑着追了上去。
冥劍一直在笑,笑着笑着,一邊說道:“這丫頭,現在都還知道害羞了。”
說着話,一寸一寸地往前挪着手,按住了薛虞霏的手背,薛虞霏沒有拒絕他,冥劍就又握住了她的手。
薛虞霏這時才微笑着說:“怕不怕脖子斷掉?”冥劍手指不安份地在薛虞霏手背上輕輕撫着,問道:“什麼意思?”薛虞霏道:“賴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時候頭不是都仰得很高的嗎,再仰高一點,脖子也許真的會斷的,你的脖子想不想斷?”冥劍掃興地舔了舔嘴脣,握着薛虞霏柔夷的手慢慢移開,拿住了酒壺,薛虞霏收回手,把兩條胳膊抱在了胸前,不住地微笑。
呂曠看着越蜻梅手裡的翡翠老虎,溫和地說道:“既然東西又回來了,小天腦子裡的攝魂術是不是可以給他解了?”越蜻梅兩邊歪了歪頭道:“當然不能!”
似呂曠這般冷靜此刻也不禁驚呼出聲:“爲什麼?”呂曠驚訝的同時,連帶着也有些生氣。
越蜻梅還是用那種不冷不熱的語氣說道:“現在凌妍雪跟他過得挺好的,如果現在告訴小天石燕對他的情意,那同時會受傷的是四五個人,雪兒,歐陽嘯,駱霜,石燕,小天,這些人可能都會因爲這麼一件小事而痛苦衆生。”
呂曠冷冷道:“你會這麼好心?難道豬會上樹了。”喜歡越蜻梅了這麼多年,越蜻梅是什麼人呂曠比誰都清楚。
越蜻梅笑道:“好像我現在也沒什麼不發善心的理由了。”呂曠道:“你聽說過黃鼠狼吃飽撐着的時候會去給雞拜年的?”越蜻梅黯然道:“原來我在你心裡是這樣的形象。”呂曠淡淡道:“那倒不是,你在我心裡,是天,是神,是我的一切,所以我大部分時間不想去想你是什麼樣的人。”
越蜻梅道:“可是靜下心來想一想,似乎我這樣的女人確實不值得你愛。”呂曠若有所思地說道:“愛一個人,愛她之前可能會有很多的要求,比如說相貌,家世,年齡,屬相等等等等,可是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也許這個人身上沒有一點符合要求的,甚至有可能完全相反,可是還是會去喜歡她,在我眼裡,你所有的缺點都是優點。”越蜻梅說不出話了,繼續盯着手中的翡翠老虎,像是在思考着呂曠的話,呂曠看着升起的朝陽,自顧自地說:“看來今天是個好天氣,要是你能安分點,相信今天會十分的安寧。”
越蜻梅看了他一眼:“就算是我會安分,難道這個輾遲縣真的會安靜嗎?”呂曠交叉着雙手,回頭看着她:“你是說,歐陽嘯?”越蜻梅道:“我總覺得歐陽嘯這次出來,不會平平靜靜地過去。”
石凌飛雙掌按在蘇蘇的後背之上,緩緩地往她體內灌注真氣,蘇蘇早就已經昏睡過去,石凌飛也無奈,他只能延續下去他的生命,而不能對自己說能救活得了她,轉輪針,他絕對沒有什麼絕對的把握,他更擔心的是歐陽嘯做了那件事之後,薛虞霏會不會有什麼特別的舉動,會不會直接把歐陽嘯弄死。
但是顯然,歐陽嘯已經開始做了。黃天驊和凌妍雪牽着馬,向城門口走着,兩人說說笑笑,在冰霜樓門前停了下來。黃天驊問道:“要不要進去看看駱姐姐?”凌妍雪道:“不了,我們快點走吧。”
兩人眼前白光一飄,駱霜已經站在了兩人前面,抱着手臂,冷冷說道:“怎麼,來了不打個招呼就想走,你們也太不講情意了吧。”
凌妍雪緊張地說道:“呃,霜姐姐,我們有什麼話到裡邊說吧,你這樣人氣暴高的星級人物,在大街上很招人眼球的。”
駱霜道:“那有什麼?又不怕人家看,再說我不是來找你的,走開。”駱霜一把推開了凌妍雪,站到了黃天驊的面前。黃天驊冷冷地看着駱霜,右手緊緊地握着繮繩,左右手從肩膀到指尖全部圍繞起了赤紅色的真氣,兩條腿全部變成了水藍色。凌妍雪看陣勢有點僵,走到駱霜身邊,挽着她胳膊說道:“霜姐姐,別打架行嗎?小天身上還帶着傷。”駱霜又一次推開她,冷冷道:“我沒想打架,就跟小天說句話,說完你們就能走了。”黃天驊隨意地說道:“有什麼話,說吧。”
看似隨意,他的身子卻沒有一星半點的放鬆。
駱霜笑了一笑,拍了拍黃天驊的肩膀,說:“石燕今天被歐陽嘯抓走了,我來跟你說一聲。”黃天驊身上的水火兩種真氣慢慢消失,牽着馬從駱霜身邊走過,駱霜拉住了他說:“你還要走?”黃天驊道:“他和我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既然歐陽嘯要抓她,而且已經抓了她,和我當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黃天驊掙扎着,駱霜也就無趣地放開了手。
凌妍雪跟駱霜告了個別,快步追上了黃天驊,兩人並排走着。黃天驊的話似乎突然間變得少了很多,一直到城門口,黃天驊都沒有說一句話,凌妍雪在他身邊走着,他卻跟一個人走路沒什麼區別,完全沒有把凌妍雪當成自己身邊的一個人。
到城門口的時候,凌妍雪伸手攔住了黃天驊,強笑着說:“我們不去逍遙龍潭了,好不好?”黃天驊像是沒聽到,沒看到一般地繼續往前走,身體蹭到凌妍雪手臂上的時候,黃天驊纔回過神來,問道:“啊,什麼?你剛纔說什麼啊?”凌妍雪苦笑,只好又說了一遍:“我們不去逍遙龍潭了,好不好?”黃天驊失神地答道:“幹嗎不去啊,去吧。”
凌妍雪道:“你還想着她,我不能讓你放下她不管。”黃天驊卻嘴硬地說:“我沒有想她。”凌妍雪道:“有沒有想她已經不重要了,但是她的死活你不能不管,必須回去。”
凌妍雪一向軟弱,可是她拿定主意的時候,通常就不願意後悔。黃天驊仍舊說道:“不行,我不回去。”凌妍雪卻早已經奪過繮繩,慢慢地轉身走開,黃天驊叫道:“喂,你不去我去了啊,別說我不帶你去。““喂,我真走了。”“不是,你怎麼真走了?”凌妍雪的身影融入了人羣。黃天驊還在那吼着:“雪兒,不是,她入獄跟你有什麼關係嘛!”“我告訴你,我可真走了,你要回去就一個人回去吧,我真的不管你了。”……
“好吧,我跟你一起回去。”
嚎了這麼半天,黃天驊只能無奈地跟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放心凌妍雪一個人去找歐陽嘯,還是,他本來就放不下石燕?
無論越蜻梅的攝魂術有多麼的神奇,它至少影響不了黃天驊內心最真實的衝動,它至少還改變不了黃天驊和石燕曾經有過的那些記憶。銀月客棧的生意還是那麼興隆,女老闆親自下廚,給面子的人又怎會不多?
凌妍雪回來的時候,海上飛條件反射般地出去迎客,聲音大得都快能驚動整個縣城了,直到把人請進客棧,海上飛纔看清了來人就是凌妍雪,哈哈笑道:“哎,雪兒啊,你不是跟小天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凌妍雪跟應照天打了個招呼,擡頭看着天花板說:“我怕我以後跟石燕姐姐一樣,如果遇上了什麼事,他撒手不管了,我不是隻有死路一條了嗎?”說着整了整頭髮,向後院廚房走去,應照天記完賬,對凌妍雪說道:“這事歐陽捕頭倒是跟我說了,石燕就是這幾年在附近頻頻出現的飛賊大盜,這件事咱們確實不能說歐陽嘯做得錯。”
凌妍雪道:“這件事做得錯沒錯,我還是更想聽聽我姐姐怎麼說。”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後院,應照天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語道:“其實小虞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也是差點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