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嘯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沒有人知道,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或許他早已分不清楚自己應該是幹什麼的,只有在茶前飯後無聊的時候,纔會偶爾想起來自己…原來還是個捕頭。說起歐陽嘯這個捕頭,可得好好說說,捕頭這個職位,歐陽嘯整整做了十年,十年間上班從來沒有過遲到或早退,甚至連請假都沒有,因爲,大多數時間他都是直接曠工。
有意思的是,當地換了三任知縣居然還真沒一個敢炒他魷魚的,更有意思的是,歐陽嘯還經常得到提幹的機會,真不知道六扇門上邊那些人是怎麼想的,一個整天走街串巷,整天幾乎不幹什麼正事的人居然也會得到提幹!
可歐陽嘯現在還在這裡,他並沒有因爲仕途而離開這裡,也許是他討厭官場,也許是一個青年人的戀家心理,也許…是因爲有些他所不願提及的傷心往事。
十年,也許很長,也許很短,長得可以讓一個人忘掉自己的信仰,由一個人人敬仰的捕頭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強盜頭子;也可以讓一個癡情的少年走出愛情陰影,重新地活下去;當然,也足以讓一個朝中的一品大員變成一個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的九品知縣。時間,真是一種神奇的東西。
輾遲縣城有多小?你在一個省地圖上掉一粒芝麻,很可能就恰好會壓住這片土地的位置,基本上可以想象得到,丁川找到這裡有多麼的不容易,實在不明白,像歐陽嘯這種絕世高手,是怎麼愛好窩在這兒的。
這個小縣並不繁華,卻有着一種自然而然的和諧,與別處不同的是,這裡一路上居然一個乞丐都沒有,龍生龍,鳳生鳳,越是窮的地方越是出窮人,越是富的地方越是出富翁,人們往往會因爲哪裡出過名人就覺得哪裡風水好,成堆地往那裡聚集,從而促進了當地的經濟發展,也會停滯了原來居住地的發展,自然也會造成發展好的城市越來越富饒,使得發展落後的地區越來越貧窮,這屬於“羣聚效應”。
輾遲城之所以還有人記得,也許只是因爲這有個叫歐陽嘯的名人,歐陽嘯有多出名?一般來說,在街上隨便拉住一個三歲以上的正常人,絕對不會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大一點的人也許就會知道歐陽嘯住哪,自然也會知道輾遲縣這個地方,這叫名人效應,舉個例子來說,人們往往知道哪吒他爸叫李靖,卻往往不知道哪吒有個姓殷的老媽;人們往往聽過楊戩是玉帝的侄子,卻很少有人知道他是楊騰蛟的兒子。
丁川真的想知道,歐陽嘯在這地方幹了十年都做了些什麼事,人家第四任知縣張魁到這不到兩年,頓時把歐陽嘯八年都整不好的經濟整得頭頭是道,令這裡得經濟氣象煥然一新,雖然經濟是有所好轉,可是,也不應該連個要飯的都沒有啊!丁川就這樣帶着疑慮走進了縣衙。
剛走了進去,丁川一愣,又一步步退了出來,擡頭看了一眼匾額,只見上邊確實是“輾遲縣衙”這四個字。
但一看這縣衙裡面的景象,丁川實在想吐血,難怪路上沒一個乞丐,原來乞丐全被藏到這裡了,這知縣也太…太會當官了吧!
一個穿着平凡的中年男子從衙中走了出來,這個人約四十歲模樣,身上穿着一件破麻袍,渾身散發出一股子令人頭皮發麻的殺氣,怎麼可能?丁川再用鼻子一嗅,才發現那並不是殺氣,而是,多日不曾洗澡的臭味。
中年人上下掃視了幾眼丁川,道:“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
丁川橫了他一眼,冷冷道:“那又如何?”
中年人笑道:“不如何,不如何,只是你如果有什麼麻煩的話,也許我可以幫幫你。”
丁川不信任地掃了這人一眼,道:“閣下是…?”
中年人道:“我就是這裡的縣令…張魁。”
丁川驚訝道:“你就是張魁?”
張魁看了看自己道:“有問題嗎?”
丁川的眼睛瞪得足有雞蛋那麼大:“你就是張魁?”
張魁道:“不可以嗎?”
丁川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又說:“什麼?你就是張魁?”
張魁還是笑着說:“小兄弟,你不是復讀機吧,幹嗎把一句話說這麼多遍。”
丁川急忙下拜,道:“縣令大人,請爲草民做主。”
張魁急忙扶起了丁川,道:“小兄弟萬萬不可,你有何麻煩,我們到衙中慢慢談,請!”
丁川忙道:“還是大人先請。”
張魁也不再客氣,往衙中走去,丁川急忙跟着走進。
說是縣衙,倒不如說是貧民窟會更加合適一些,這裡面做工的,沒有幾個是衣衫整潔的,不!是沒有一個衣衫整潔的!
丁川用手指了一下這些人,未及開言,張魁便道:“這些人大多無家可歸,並不是他們沒有生存的能力,而是…他們早已經被剝奪了生存的權力,我不能去改變所有人的想法,但是,我可以用自己的能力讓這些人用自己的勞動換來生存的可能。”
丁川抱拳道:“張大人的心胸着實令人佩服。”
張魁道:“不敢。”
到了大廳,張魁坐到了椅上,並示意丁川也坐下,丁川也不客氣,隨便坐一個位子,然後張魁便說:“本官與飛龍鏢局素來無甚瓜葛,不知小兄弟此來有何事見教?”
丁川忽然愣住,從進門到現在,他從沒有提過自己的身份,而張魁竟然知道自己是飛龍鏢局的人實在是奇怪。
張魁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便道:“小兄弟的劍穗是飛龍鏢局特有的龍尾穗。”
丁川扭頭看了一眼喪門劍的劍穗,笑道:“草民姓丁名川,乃是飛龍鏢局的一名鏢師,幾日前押鏢路過雙峰山…”丁川將事情對張魁說了一遍。
張魁問道:“此鏢是司馬鳴所劫?”丁川點頭。
張魁道:“你是來找笑神捕的?”
丁川微笑點頭,心中想:倒省事,我一句話沒說,人家全替我說完了。
張魁喝了口茶道:“是不是覺得事情成功了,心裡挺高興啊?”
丁川笑道:“當然,我還以爲要歐陽捕頭出馬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
張魁也笑了:“可歐陽嘯好像還沒答應呢吧?”
丁川道:“他一個捕快,是不是出手,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嗎?莫非張大人不願相助?”
張魁笑着擺了擺手道:“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歐陽嘯這個人…呵呵,怎麼說呢,這個人…我現在能不能找到他都是個問題…呃…這個人啊,成天遊走於市井之間,這個縣城雖然不怎麼大,可你知道,找人這種事,完全在一個緣字,找不找得到就全看你的了。不過我可以提醒你一下,他…”
丁川站到了集市的道路中央。
“你要找到歐陽嘯,首先要先見一個人。”張魁的聲音迴響在丁川的耳邊,“自膠家滅門慘案之後,歐陽嘯雖立誓終生不娶,可緣分這事…誰也說不好,所以歐陽嘯這幾年也認識了一兩位紅顏知己,其中一個,你也許聽過,是當今武林的一位絕世美女,此刻也在輾池縣內,雖然是此人風塵女子,卻有着過人的心計和品行,你去冰霜樓一趟,也許會有些收穫。”
冰霜樓,丁川擡頭看了一眼這座建築,雖不豪華,但是卻帶着優雅與氣質,從這房子的外表就可以想象得到主人是一個怎樣的女人。
丁川整了整頭髮走了進去,然後就聽到了一句讓人頭皮發麻的話:“哎喲!這位大俠好面生啊!”老鴇投懷送抱式地跳了出來,丁川急忙閃過。
老鴇被這麼一閃,險些跌倒,但這笑臉居然沒收,倒也是一種境界,又道:“大俠還是第一次來小店吧?”
別說是第一次來冰霜樓,丁川來妓院都是第一次,所以對於諸多美女的輕浮挑逗,自然有些不適應,於是對於老鴇的問題,很誠實地說:“老婆婆,我的確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老鴇有些生氣,但幹這種職業的人生氣是完全不會在臉上露出來的。丁川又補充道:“老婆婆,你是很老啊!”
老鴇這回居然還沒生氣,但也看出丁川是個不解風情的呆子,索性直接問道:“大俠此來是找人啊,還是來尋樂子啊?”
其實答案老鴇心裡清楚,再問出來不過是工作需要。
丁川道:“老婆婆,在下此來是來找一個叫歐陽嘯的人,不知他可在此地。”
老鴇有些生氣地說:“笑捕頭已經多日未曾來過了,你要找他,應該到沈府去啊。”
丁川抱拳道:“多謝!”說完轉身欲走,老鴇一把拉住了他,“大俠,你還沒給錢哪!”
丁川一頭霧水,問道:“給錢?”
老鴇頓時變了臉色,怒道:“老孃跟你聊了半天,你以爲免費的嗎!少廢話,給錢,快!”
丁川更不解了,“老婆婆,這是爲什麼啊,我又沒吃你的,也沒喝你的,爲什麼要給錢啊?”
老鴇叉腰道:“哼哼…小子,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這的規矩,雁過都得拔毛,今天你要是不給老孃拿出來幾兩銀子,看老孃不抓你去見官。”
幾個夥計都帶着傢伙衝了出來,圍住了丁川,丁川冷哼一聲,握住了劍柄。
忽聽樓上有一女子甜甜地說:“媽媽,這位公子既然沒錢,你又何必再爲難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