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完全出乎明溯意料,隨便出來接見一些人,竟然還能遇到當年的“老部下”。
幸好旁邊典韋及時地咳嗽了一聲,不然的話估摸着明溯此時又要悵然感慨一聲“此去泉臺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之類的詩句了。
遇到熟人便好說話了,雖然說先前因爲自己竊取了南郡這一方的渠帥位置,而且還掛了個平天將軍的旗號,可畢竟對於那張角等人而言,這也是個給人欺上臉來的醜事,明溯自己不在外面宣揚,他們自然不會再去滿大街訴苦。
儘管之前因爲明溯將張寶給拿了下來,最終神上使張曼成一路協調了無數的徒衆,充分發揮了人海戰術,密密麻麻的一路圍追堵截,險些就將明溯這個教內最大的“叛徒”斬殺途中,可這些底層的教衆卻是不清楚實情撒。
何況,這些人卻不是張曼成的直屬部下,早在明溯被追殺之前,他們就已經被另一個神上使馬元義給蠱惑着繞了個大圈子遷往大河沿岸的東郡了。
對於這些南郡老人而言,明溯一直是他們的精神領袖……儘管這個領袖實在太不負責任了,隨便安排了宋方、老熊心等人代管教中事情之後便直接飄然遠遁,從此杳無音訊,可還是的的確確無人能夠代替得了領袖的地位。
一直以來,這些人都與其他同伴有些意見不合,或者說,他們一直覺得自己有些高高在上。原因很簡單,自家渠帥與其他三十六方統領可不同,不僅如此,按照那蓮花老祖轉世的身份地位,估摸着就算與大賢良師的師尊中皇太一相比,那也是身份不逞多讓的祖輩人物。
本來大家還覺得自己被張角給“送”了出來,心中難免有些不甘的怨氣,此時一見原來是自家渠帥老祖在後面主宰了這一切,頓時覺得所有的疑惑都頓時迎刃而解。
是啊,也只有蓮花老祖那般的傳奇人物才能提前佈局,將這麼多人救出苦海。這是那些出身南郡的老人此時共同的想法。
微微咳嗽了一下,穩定了心神之後,明溯卻是暗叫一聲僥倖。幸好自己與那張寶一直沒有正面爭奪南郡,而且這些人恰恰又是先被馬元義給忽悠了出去,若是不然的話,估摸着現在自己一露面便是漫山遍野的喊打喊殺聲了。
想到這裡,明溯便微微側頭吩咐了一聲旁邊的士卒。聞言,那士卒稍許怔了一下,卻是緊忙騎了上馬,一溜煙地穿過那片森林,奔了出去。
“都是一幫老兄弟了撒!”明溯感慨了一句,便接不下去了,畢竟自己與他們可謂是基本上都沒有甚麼真正的交集,此時便是想說些懷舊的感傷話兒也是沒有那種情境。於是,明溯便隨口扯了幾句廢話:“前些日子,我遇到了老熊心,他的身體比以前更爲健壯了,當然了,本……老祖也不是不通人情之人,所以老熊心的職責現在已經改由其本家侄兒熊鵬擔任。”
真是好險,到底是說溜了口,明溯差點便直接自稱本侯了,好在反應還算迅捷,就在那臨門一腳的時候給生生地改了回來。
此時,那些人卻是沒有心思去思索明溯話中的破綻。熊鵬雖然年輕,可畢竟是南郡祭壇所在熊河莊中少壯的一派,這些人過去祭拜的時候大多都與之打過交道,此時聽明溯一說,一個個更是信服,繼續伏地大喊道:“渠帥老祖英明!”
明溯與這幫村野愚夫胡亂地打着機禪,那後面抖抖顫顫的二萬餘人卻是有些站立不住了。雖然不清楚眼前這個少年怎麼會與老祖掛上鉤的,可那些自己的同伴口口聲聲稱其爲渠帥,這卻是所有的人都親耳聽到的。
如此說來,此人定然也是三十六方首領之一,只不過三十六方首領的名號,平素大家在軍中也多有交流,卻是沒有印象記得有這麼年輕的一號,所以也就在遲疑着是否上前拜見。
當然了,若是去問那前面隔了數十步拜倒在地的南郡諸人,肯定能夠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可此情此景,又有誰敢越衆上前去做出貿然冒犯這個少年的事情呢?
就在衆人心中半是震顫半是疑惑的時候,明溯背後卻是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聞聲,明溯頓時心中一喜。
也是自己過於謹慎了,竟然讓人將汗血寶馬如此醒目的特徵給提前送了出城,不想竟然陰差陽錯地又遇上了自己當年在南郡的老部下。當時,那些人出列拜見的時候,明溯便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完美收心、整編這幫精銳士卒的良機降臨了。
那名士卒正是得了明溯的吩咐,趕去預定的集合地點將汗血寶馬牽了過來的。三人四騎剛出森林的時候,明溯口中便突然唿哨一聲,轉瞬,一匹威風凜凜的血紅色戰馬如同天馬下凡般,帶着迅捷的風聲奔了過來,等那汗血寶馬快到身後的時候,明溯卻是玩了一個花樣,原地在馬鞍上一蹬,便躍了起來,如同大鵬展翅一般,飄飄然落在了汗血寶馬背上。
就在場中衆人目瞪口呆的時候,明溯卻是猛地將手中繮繩一提,屁股往後用力,那戰馬前後吃力之下,頓時一聲長嘶,人立而起,雙蹄在空中連續虛踩了七八步,方纔重重的落下。
這一記馭馬的本領可是明溯在草原時向那阿扎特學過來的,等閒中原世居之人,就像眼前這幫,又何嘗有人見過如此極具衝擊力、震撼感的一幕?
當然了,對於他們現在的統領,那十名軍侯而言,畢竟是當初陪同明溯一起殺往遼東,又轉向徐無山一路越過馬訾水的,途中無聊的時候大家也都見識多次明溯練習這個極其拉風的出場姿勢,所以此時儘管覺得似乎有些玩得過火,卻是絲毫不覺得驚奇。
大紅馬兒這樣一個顯著的特徵暴露了出來,頓時場中所有的士卒都似乎反應過來了,聯繫到先前南郡諸人的稱呼,那麼,明溯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平天將軍蘇紅騎,三十六方統帥之一,起事之前不知所蹤……絕大多數人以往聽到的都是這段故事。此時,任誰都沒想到,就在那大賢良師都失敗了的情況之下,這蘇紅騎竟然還活得好好的。
而且,看這個樣子,似乎大賢良師還有些臨終託孤的意味深含其中。
如此英俊少年,又是教中鳳毛麟角的實權派人物,也難怪那聖女張寧會去倒追。或許之前還有人會懷疑典韋的那番瘋言瘋語,自打汗血寶馬出場之後,在場三萬士卒心中再無懷疑,齊齊地伏倒在地,恭謹地等待明溯訓話。
我勒了個去,原來張角忽悠出來的這些人都是隻認特徵不認人的撒,好在老子這次恰好帶上了汗血寶馬,若是不然,恐怕還要多費上一番口舌才能令衆人口服……還不一定都會心服呢。
“……張角錯誤的理解了中皇太一老友的旨意,臨終之前有所悔悟,便找了本老祖,請求爲當初的黃老道保住一分傳承。本老祖也是悲天憫人,不曾想你們卻是罔顧了上天旨意,私心橫陳……既然你們想要典統領擔任統帥,今日本老祖便賜你們軍號雷霆,由典統領擔任榮譽統帥,日後若是有所建樹,自然歸於其麾下,若是差強人意,那麼便任由你們自生自滅了。”
神神叨叨,囉囉嗦嗦,前言不搭後語地一大通話講完之後,明溯施施然勒轉馬身,很快地便消失在密林深處。
這個時候,終於鬆了口氣,三三兩兩地擡起頭,從地上爬了起來的那些士卒才突然想起了一個極爲關鍵的事情:軍號現在算是有了,可自始至終,那位以老祖自稱的少年都沒有介紹過這支新成立的雷霆軍的統帥叫典甚麼。
當然了,雖然這件事情比較關鍵,可暫時卻是無須去管他,沒聽先前之言麼:若是不能令其滿意,那麼這個榮譽統帥也就等於是個空了。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時候,這幫人會翹首以盼地去守望着一個人,哪怕是以前馬元義的突然失蹤,都沒有讓他們如此牽腸掛肚過。
畢竟之前除了馬元義,大大小小還有許多小的統領存在,再不濟,當時還有個精神領袖張角正在大河以北。
至於現在,恐怕除了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傳奇人物“蘇紅騎”之外,諸人便只能將全部生存的意義寄託在新任統帥身上了,畢竟那個甚麼老祖一臉的高高在上,想必自己這些底層之人也指望不上了。
滿面肅穆地穿過密林,直到再三確認後面無人跟蹤,並且距離足夠遠得傳不出聲音,明溯終於憋不住了,就在那汗血寶馬背上前俯後仰地瘋狂大笑了起來。
好久沒有裝神弄鬼了,這個隨便忽悠忽悠都有人聽的日子真是讓人懷念啊!此時,無論是明溯,還是典韋等人都盡情地放聲大笑了起來。
早知道如此好糊弄,明溯也不會等到現在纔來整編這一支白送上門的精銳力量。雖然明溯前天對那第六鎮的士卒表現得不屑一顧,可那畢竟是他與典韋在場,恐怕換了其他稍許武力值遜色一些的任何一個人,見了那麼多虎視眈眈的悍勇猛漢,一個個不要命似的圍困了上來,心中都會有些暗自打鼓的吧。
“穿過趙國,直接去常山吧。”向西邊走了十數裡後,明溯稍稍思忖了一下,便淡淡地吩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