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真正瞭解你的,往往不是朋友,而是敵人。
自從和樑俊認識以來,樑羽能夠明顯的感覺到樑俊的變化。
這種變化最開始的時候,樑羽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可隨着時間的推移,樑俊的這種變化讓東宮的實力不停的膨脹。
樑羽是個聰明人,當然,能站在這個屋子裡的人沒有傻子。
可這些人之中,只有樑羽能夠明白樑俊思想變化的歷程。
即使他並不是很清楚,樑俊這種變化是因爲什麼。
“在場的諸位之中,有很多人並不清楚太子的性格,也不知道太子的習慣。“
樑羽站起身來,走到了劉秀身邊,看着他道:“劉將軍,你是應太子所邀方纔來到長安,本王想問問你,在此之前,你可曾瞭解過太子?”
劉秀看着樑羽,從自己來到長安之後,樑俊曾多次在自己面前提及眼前這位秦王殿下。
不止一次臉色嚴肅的告訴劉秀,無論何時都不能小看這位秦王。
樑俊的話,劉秀雖然聽進去了,可他這些日子與樑羽接觸以來,並沒有發現這位六皇子有什麼特別之處。
此時樑羽當着衆人的面問自己知不知道太子的爲人,劉秀並沒有馬上回答。
反而是饒有興趣的反問道:“如此說來,秦王殿下十分了解太子了?”
原本以爲樑羽會否認,可誰知他緩緩的點了點頭,道:“沒錯,要說這個世界上誰最瞭解太子,除了本王之外,再無他人。”
劉秀挑了挑眉毛,這位秦王的口氣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如果真如他所說,最瞭解太子的是他樑羽,爲何天策府和東宮的關係如此的緊張?
以至於那日裡在東宮議政廳內,樑俊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與秦王等人撕破面皮。
樑羽見劉秀面露不信的神情,微微搖頭,長出了一口氣,回想起往日的點點滴滴。
許久,樑羽方纔緩緩的說道:“本王來到此朝時,現在的太子還未曾來。之前的太子發現了皇帝的異常,以爲皇帝是被人調換了,惶惶不可終日。在此期間,太子也曾找到過本王,若是本王沒有猜錯,他必然是想找我商議皇帝之事。”
誰也不知道樑羽這個時候說起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爲了什麼。
可架不住所有人心底都藏着個喜歡聽八卦的小人,一聽樑羽說起這不爲人知的辛秘,全都聚精會神的豎起耳朵來。
一直沒有說話的樑錦忽而插嘴道:“當時太子也曾找到本王,雖然沒有明說,卻也應該是發現了皇帝的異常。本王多次試探,太子始終沒有將猜測說出。”
樑羽點了點頭,道:“太子見我時也是這般表現,憂心忡忡的說了一些含含糊糊的話,就回到了東宮。”
“以之前太子的性格來說,他就算確定了此時的皇帝已經不是當初的皇帝,卻也不敢有什麼舉動。”
樑錦一想到樑俊沒來之前的太子,心裡頗爲感慨。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那是最後一次見到那位樑俊。
“皇兄說的沒錯,當時我也是這般想的。”
樑羽在營帳內一邊踱步一邊回想着當時的情況,又道:“只不過誰都沒有想到,在一次朝會結束後,太子居然到御書房內與皇帝當面對質,結果大家應該都知道了。”
他看了看衆人,停住了腳步。
“太子被皇帝用瓶子砸中腦袋,然後太子就變成了現在的太子。”
樑羽說着,從懷裡拿出一封信來,示意給衆人道:“此乃當初太子發現皇帝的異常之後,想要讓駐守在邊關的定遠將軍趙青山前來長安秦王的親筆信。”
劉秀愣了愣,上前一步將信接過來。
定遠將軍趙青山與太子樑俊關係非常,自從到邊關駐守之後,就慢慢的淡出了朝堂。
有人傳聞說,趙青山之所以被派往邊軍駐守,其實乃之前的皇帝特意安排。
趙家乃是大炎一等一的武勳門閥,有趙青山在長安支持太子,勢必對皇帝造成不小的威脅。
因此皇帝才把他調到了邊關,給他了個油水十足的肥差,斷了他和太子之間的聯繫。
“不知秦王殿下爲何拿出此信?”
劉秀有些納悶的看着樑羽,樑羽笑道:“劉將軍,咱們這位太子,從始至終面對皇帝的問題,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和平解決,這封信就是證據。”
趙頊的臉色沉了下來,這封太子請趙青山前來長安勤王的書信,自然是絕密中的絕密。
如何落在了秦王的手中?
就算在秦王手裡,可他卻隨身攜帶,想來,今日裡是有備而來,要和太子徹底的決裂。
樑羽見衆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知道營帳之內大傢伙的節奏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心裡安穩許多,接着說道。
“太子被皇帝傷了腦袋,又被罰了三個月的禁足,這期間除了東宮的親隨之外,誰也沒有見過太子,更沒有和太子說過話。”
樑羽說到這,拍了拍手,營帳外走進一人來。
正是之前太子東宮的總管太監劉勝。
劉勝進來之後衝着樑羽行了一禮,又給樑錦等皇子見了禮。
“此乃原東宮劉總管,現爲我天策府總管太監。”
樑羽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劉秀等人恍然大悟,原來這人就是劉勝。
對於劉勝的身份,樑羽並沒有刻意的隱瞞,因此不少人都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比如說趙頊。
趙頊見劉勝出現,心裡約莫猜出了樑羽要幹什麼,冷眼看着劉勝,問道:“不知劉總管此時前來,所謂何事?”
劉勝衝着他笑了笑,道:“奴婢前來,乃是想給諸位大人說一下,太子殿下來到此朝之後的三個月裡做了哪些事。”
當下也不等趙頊接自己的話茬,劉勝便將樑俊來到炎朝的前三個月禁足時的表現全都說了一遍。
樑俊當時並沒有意識到這世上還有其他穿越者,更沒有想過自己身邊就有一個同行。
再加上一天到晚待在東宮,整日裡見的人除了劉勝就是安寧幾人。
說話做事也沒有那麼謹慎,幾乎每天都有各種反動的言論。
甚至還和安寧聊起來自己以後當了皇帝要如何治理天下。
其中一點就是,要把炎朝所有的皇子和朝廷重臣們全都關進大牢,接受勞動改造,重新做人。
當時樑俊說的口嗨,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安寧聽的是十分的開心,可在一旁偷聽的劉勝卻記在了心裡。
此時說出,所有人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劉勝說完,退到一旁不再說話。
樑羽見衆人的表現和自己想的一般,暗暗點頭,接着道:“所謂觀人於臨財,觀人於臨難,觀人於忽略,觀人於酒後,此乃劉總管觀太子於忽略,太子所言之事必定是出於真心。”
趙頊有心想爲樑俊辯解,哂笑道:“秦王殿下,此話未免有些偏頗。所謂此一時彼一時,當時太子應不知天下之格局,說出此話多是戲言。殿下拿太子往日之言定今日之事,不能讓人信服。”
劉秀也明白樑羽想要幹什麼,無非就是要樑俊和軍機處等人決裂,又亮出自己的底牌之後。
秦王等人不想成爲樑俊主要攻擊的對象,要拉着衆人陪着他們一起對付太子。
樑羽早就準備多時,豈能被趙頊說住。
反而哈哈一笑,道:“趙將軍莫要着急,太子想要做什麼,不是本王能夠決定的。小王能做的,只有臨機應變而已。”
“太子三個月的禁足結束之後,便去往了雍州。太子在雍州做了什麼,想必不用本王多說,大家應該知曉。”
趙頊一聽樑羽說到雍州的事,來了精神,心道:“你樑羽說那麼多,無非是想讓我等與你一起和太子作對,哼哼,若是太子不在雍州改制,或許我便要與你天策府爲盟,可太子在雍州改制,你若在想如此,我趙頊第一個不答應。”
“太子在雍州做了什麼,大家自然知曉。如若不然,我趙頊也不會暴露身份前來長安。”
當年王安石變法失敗,趙頊知道之後一直引以爲憾。
如今遇到樑俊改制,也遇到了自己前世支持王安石變法時的阻力。
所謂同病相憐,趙頊在感情上就對樑俊十分的親近。
雍州的改制,在場這些人之中,沒有誰比趙頊更希望它能成功。
“趙將軍說的沒錯,太子在雍州改制,天下皆知。雍州改制也取得了可喜的成果,看起來好像只要炎朝各地都按照雍州那樣改制,就能國泰民安,海內昇平。可你們知道,太子雍州改制的根本是什麼呢?”
樑羽的聲音高了起來,看着趙頊道:“雍州的改制是建立在太子將雍州原本的官吏全都除掉的前提下的,用太子的話就是推翻腐朽陳舊的封建官僚。太子回長安之前,更是將殺了七十二個雍州官吏,這些官吏全都是曾受常玉排擠的官員。”
趙頊的眼睛眯了眯,看着樑羽問道:“秦王此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趙頊你也是做過皇帝人,什麼意思還不明白麼?”
樑羽沒有說話,一旁的樑濟卻高聲道:“太子要把雍州改制推廣到整個炎朝,第一件事就是要把炎朝原有的官吏全都除掉。”
“不僅如此,雍州改制另外一個成功的原因,則是因爲太子拿鄉紳地主開刀,用他的話說就是,打土豪分田地。”
樑羽的聲音依舊是不急不緩,可從語氣之中卻能聽出來,這位秦王殿下的情緒有些激動。
“太子從雍州回來,東宮在長安未曾站穩,因此太子並沒有提改制一事,反而提出了穿越者聯盟的方案。”
樑羽說到這,整個人十分的輕鬆,因爲在場的這些人在聽完自己之前說的話,很多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顯然是思考着剛剛衆人說的話,而且看起來好像對自己的話頗爲認可。
“太子給穿越者聯盟制定的規矩大家都很清楚。廢黜皇帝制度,天下大事由我等商議決策。聽起來很不錯,再加上資源共享,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太子的這些方案看起來都很不錯。”
樑羽搖頭嘆氣,道:“只可惜,太子提出這些方案的時候,東宮還沒有能夠左右朝堂的力量。可隨着時間的推移,皇帝一死,太子雖然也一直秉承着之前的方案,要廢黜皇帝,大家一起治理天下。”
“可惜,時至今日,就在四天前,太子已經明確的告訴大家,他並不打算和我們聯盟了,而是要將咱們全都除去。”
“爲什麼呢?因爲現在東宮有了火器,有了可以和天下諸侯開戰的實力,所以太子也不用陪着我們演戲了。”
按照樑羽所說,依着樑羽從來炎朝之後的舉動來看,太子確實是一個十分有心計的人。
說難聽點,樑俊就是個笑裡藏刀的小人。
趙頊想要反駁,可樑羽說的句句是事實,他想要反駁也找不到理由來。
“所以說,回到之前的話來說,趙將軍,劉將軍,太子如今羽翼豐滿,一心要廢黜皇帝制度,還將我等定性爲封建王朝的反動勢力。兩位與本王都做過皇帝,就算你們將心刨出來給太子看,你覺得太子會相信你們會對皇位沒有興趣麼?”
趙頊和劉秀的臉色十分的不好看,樑羽說的一點也沒有錯。
饒是他們和樑俊接觸的時間不長,卻也知道樑俊那種對於要廢黜皇帝之制的決心。
他們倆都是當過皇帝的人,就算二人真心實意的想要跟着樑俊。
可樑俊會放心他們麼?
答案是肯定的,樑俊肯定不會放心他們。
在一個團隊之中,一旦讓老闆不放心,就算你做的再努力,也只不過是無用功。
“所以說,以兩位的身份和經歷來說,投靠太子,只有死路一條,等到哪一天太子的勢力更上一層,到那個時候,他還能不能對咱們那麼客氣,可就是兩說了。”
沉默,營帳之內一陣沉默,趙頊低下頭來,心裡做着天人決戰,不知道該選擇誰好。
“太子狼子野心,趙將軍若想投靠東宮,還是小心爲妙。”
樑羽的這番話說的趙頊是提心吊膽,驚慌失措。
營帳之內不少人也都回過味來:對啊,如今太子雖然禮賢下士,可說實話還是實力不。
若是等到太子一統大炎,那個時候他會不會把我們這些人全都殺了,以實現他的改制大計?
就在衆人心裡的天平慢慢的王樑羽身上傾倒時,只聽得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若是如此,秦王殿下前世裡逼父殺兄,親兄弟你都能下得了手,更何況這些大人們?你說太子日後會除掉你們,可你不也是這般心思麼?”
聽到這話,樑羽整個人都僵住了。
怎麼是她!
皇后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