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軍機三處的人被攔了下來。”
長安的天策府中,樑羽正在更衣,房玄齡快步走了進來。
周圍服侍的太監宮女們見了,自覺的退下。
房玄齡上前,想要給樑羽穿衣,卻被樑羽攔了下來。
“玄齡,豈有國相給本王更衣的道理?”
樑羽穿好親王服,走到了一旁拿起玉佩掛在腰間道:“被誰的人拉下的?東宮還是老大他們?”
從劉文靜答應李建成跟着太子去邊關,樑羽就知道東宮一定會派人沿途保護,不讓自己的人跟蹤。
只是沒有想到,剛一出長安城,軍機三處的人就被攔了下來。
房玄齡苦笑道:“既不是東宮的人,也不是其他王爺,乃是被冠軍侯攔了下來。”
“冠軍侯?”
樑羽一愣,沒想到居然是一直沒有消息的霍去病。
“他怎麼會攔咱們的人?”
房玄齡道:“不光是把咱們的人攔住了,還把東宮的人也帶來回來。”
“帶回來了?”
樑羽更是納悶,自打洛陽之戰後,方護這個老傢伙回到長安,繼續做他的首輔大臣,只是一直託病在家,連朝會也不願意參加。
霍去病更是行蹤不定,不知去了哪裡。
方家雖然一直公開和東宮親近,卻也從來不做對付天策府的事,完全就是想當一箇中立的不倒翁。
只因爲霍去病不在長安,東宮和自己這邊誰也不願意得罪這位低調的首輔大人。
萬沒想到,霍去病會在這個時候回到長安。
“就連八皇子想要送一送太子,也被冠軍侯攔下來了。”
樑羽嗯了一聲,腦子裡想了很多可能,最後道:“看來這位冠軍侯,是唯恐咱們對太子和我這位兄長別有用心啊。”
房玄齡也跟着道:“殿下說的是,這位冠軍侯還說要親自護送殿下到邊關,若非是方相派卻迎接冠軍侯的人攔下,只怕冠軍侯已經跟着車隊離開長安了。”
倆人正說着,杜如晦走了進來。
“殿下,賓客已經到了,諸位殿下都在等着。”
“好,那咱們便走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樑羽面露微笑,一手拉起房玄齡,走到杜如晦面前,又拉起杜如晦的手腕,帶着二人出了房間。
天策府的會客大廳中早就坐滿了人。
朝會之後,已經是凌晨時分。
衆人幾個時辰裡滴水未沾,再加上登州來的消息實在是太過於匪夷所思。
因此樑羽便打着多日未見諸人,甚是想念的由頭,在天策府擺宴。
能來參加這個宴會的,基本上都是在朝會之上露臉的大佬們。
樑羽擺出親近的姿態,其他人自然不會不給他面子。
倒是不少人心中警惕,害怕樑羽這宴無好宴,乃是鴻門宴。
可經過一天的深思熟慮,最終還是咬着牙來參加了。
因爲他們聽說東宮並沒有人出席此次樑羽的宴會。
這長安城原本就是東宮的地盤,雖說現在東宮和天策府處於詭異的和諧友好狀態。
但所有人都清楚,只要樑羽敢在宴席之上殺人,東宮絕對不會放過如此絕佳的機會。
華燈初上,整個天策府門庭若市,車水馬龍。
歌舞之聲隔牆耳聞,絲竹之樂不絕於耳。
一派太平盛世之景象。
登州的事雖然突然,但在衆人心裡其實並不棘手。
雖然那幫來歷不明的卑國人擁有先進的火器,可知道了他們的底只不過是彈丸之地,就算折騰的再厲害,也起不了多大的風浪。
當然,落座之後,衆人討論最多的依舊是登州的事。
一直等到樑羽出來,所有人方纔停止談論,起身相迎。
樑羽先是趕緊走到樑錦面前,給他見禮,而後又請項羽上座。
又給衆人回禮之後,方纔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坐下,樑羽就往席間看了看,納悶道:“東宮的劉祭茶和姚司馬未曾來麼?”
孫權一聽,站起身來道:“東宮說要商議登州之事,因此便不來了。”
整個宴會之中,大大小小的勢力裡,只有孫權與樑羽關係最近。
可以算得上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今日並非朝會,乃是天策府的私宴,孫權自然要在衆人面前多多表現,好刷一刷他這個吳王的存在感。
樑羽哦了一聲,又看着身邊的劉勝問道:“御史臺的請柬可曾送到?”
劉勝趕緊道:“回攝政王,御史臺和禮部那裡是老奴親自送去的,蘇尚書收了,只說若是有無公務便來。”
說着,劉勝在宴席之中看了看,沒有見到蘇信和御史臺的人,笑道:“想來蘇尚書應該是公務纏身,無暇分身。”
樑羽嗯了一聲,面色看不出任何的不喜。
孫權卻冷哼道:“什麼公務纏身,御史臺和禮部乃是東宮的走狗,東宮這個主子不來,他們如何敢來?”
衆人側目而視,看向孫權,目光之中有些不屑,卻無人說話。
樑錦則哂笑道:“哦?御史臺和禮部是東宮的狗,那吳王又是何人的狗?”
“你!”
孫權一愣,看着若無其事的樑錦想要發作,卻強自忍了下來。
千不怕萬不怕,就算是樑羽這位收留自己的人,孫權其實也不怕。
唯獨面對樑錦,這個把他從廬州硬生生揍出來的人,孫權是敢怒不敢言。
這位爺的豪橫和狠辣,他是親自見識過的。
自己想要在衆人面前刷存在感,可不能以被樑錦當衆揍一頓刷。
因此只得裝聽不到,用眼神白了樑錦一眼,而後坐下,心中憤恨不平:“你等着,一會老子就讓你知道厲害。”
見孫權不接自己的話茬,樑錦哈哈一笑,也不打算再追着打。
畢竟是樑羽的場子,自己太過分了,樑羽真給他難看,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也下不來臺。
“東宮的人天生勞苦的命,秦王不要在意,他們不了便不來,咱們喝咱們的。”
說着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孫權一爲自己出頭的時候,樑羽就早就料到樑錦會懟他。
因此也早就準備好了說辭,打算爲孫權找回場子。
不管怎麼說這是在天策府,誰都知道孫權現在是自己罩着的。
樑羽還打算將孫權樹立成一個榜樣,告訴天下所有勢力薄弱的穿越者和諸侯。
只要歸順他天策府,不僅可以榮華富貴,封侯拜相,而且還能施展自己的雄心抱負。
誰知樑錦只是狠狠的懟了一句,然後就轉頭給自己臺階下。
樑羽只能放棄和樑錦一上來就針尖對麥芒。
更是在心裡無奈搖頭,自己這位便宜的大哥當真不愧是一統六國的人物。
他總是能夠在最恰當的時候出拳懟的人鬱悶無比,又總能在最恰當的時間,收回拳頭,讓人捏不住把柄。
想要反擊,卻找不到着力點。
這種狡猾和姦詐,與另外一位太子可是兩個極端。
樑錦像一條長着毒牙的泥鰍,滑不溜手,咬你一口,馬上就走。
另外一個太子就是硬王八,腦袋鐵殼子硬,頂着你的大錘也得咬你一塊肉。
樑羽一舉杯,衆人也都跟着舉杯,正個宴席又恢復了原來的熱鬧。
雖說今日參加宴會之人,多少都與樑羽有過恩怨。
比如樑濟,和樑羽做過對頭,也做過盟友,最後不歡而散。
但不管怎麼說,各自有了地盤發展之後,也都慢慢的發現一個問題。
那就是之前他們全都雄心勃勃,認爲自己纔是能夠笑到最後,一統天下的人。
可隨着時間的推移,幾乎所有人都沒有了這個想法。
因爲他們走出長安,清楚的看清了外面到底是個什麼他孃的扯淡的世界。
面對這種混亂的世界,他們知道,十年之內,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可以一統炎朝。
樑羽的這次宴會的目的也很清晰,那就是藉着登州這個契機,想要把之前那位太子在長安城裡想幹沒幹成的事再撿起來。
與會的諸位,也都有這個念頭。
他們來長安之前,在各自的地盤想了很久。
越想越覺得以前那位太子提出的方法好像不僅不弱智,而且還是目前唯一能夠讓大傢伙和平共處的法子。
那就是組建穿越者聯盟。
懷着這個心思,宴會進行的很順利。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樑羽讓人撤去殘羹,太監宮女們端上了香茗點心和乾果。
“咔嚓咔嚓咔嚓。”
樑羽剛想進入主題,就聽到大廳內傳來肆無忌憚嗑瓜子的聲音。
衆人尋聲望去,之間樑禪坐在最後一排,倚着軟綿綿的躺枕,一隻手捧着瓜子,一隻手飛速的磕着。
活像是一隻人形松鼠。
見衆人全都向他看來,樑禪反倒是有些無辜和奇怪。
“看我幹嘛,秦王命人端上這些玩意,不就是讓人吃的麼?”
樑禪說着,嘴裡依舊沒有閒着。
而且又伸出手從旁邊冉閔的桌上抓了一把,伸手道:“老六,這飯也吃了,酒也喝了,該說正事了吧,你們別管我,該說什麼說什麼。”
“晉王,你乃是東宮親王,東宮無人赴宴,你如何來了?難不成要棄暗投明?”
孫權看到樑禪也是有些奇怪,今日裡他既然決定要刷存在感,自然不會放過任何能夠懟人的機會。
樑錦他不敢懟,樑禪這個廢物還不敢懟麼?
樑禪反倒是一愣,看着孫權道:“舅公,你這是剛看到本王麼?”
孫權一聽他叫舅公,臉都拉下來了。
可他叫的也沒錯,若是按照上一世的關係,樑禪叫他一聲舅公確實沒錯。
但現在,孫權是怎麼聽怎麼彆扭。
不過樑禪說的確實沒錯,因爲他坐的位置實在是偏僻,不光孫權沒看到,連樑羽等人也沒有發現樑禪。
“本王來此,自然是聽一聽你們要說什麼,我好回去給東宮的人學一學。”
樑禪也不遮掩,直接大大方方的說道。
此言一出,倒是讓不少人對樑禪有些好感。
和一幫城府極深,走一步甚至算十步,稍微不注意就得被坑的人精呆的越久,越是喜歡樑禪這種說話沒腦子,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廢物。
“劉勝,再給晉王送些瓜果,莫要怠慢,如若不然,回到東宮之後一傳說在咱們天策府沒吃好,劉祭茶又要說我小氣了。”
樑羽哈哈一笑,絲毫沒把樑禪放在心上。
孫權則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聽着,省的回去之後傳錯了話。”
樑禪連連點頭,道:“嗯嗯嗯,本王就聽着,絕不插嘴,你們說你們的,咔嚓咔嚓咔嚓...”
衆人把視線從樑禪身上挪開,他們也都知道,樑禪在不在都無所謂。
就算他樑禪不在,這屋裡說的任何話,東宮也會知道。
既然挑明瞭,大家反倒是落得自在。
樑羽放下茶碗,看着衆人道:“諸公,既然如此,雖然本王已經不是攝政王了,但如今太子不在,國事不能不問,咱們就議一議,登州之事吧。”
話題一開,衆人小聲嘀咕起來。
樑禪依舊保持着依靠躺枕的姿勢,手裡捧着瓜子,咔嚓咔嚓的磕着。
一邊磕一邊看。
旁邊的冉閔本來對這些瓜子乾果點心沒什麼興趣,在他看來,這些都是婦人喜歡的玩意,老爺們吃這東西丟人掉價。
可架不住樑禪在旁邊磕的十分起勁,看起來香的不得了。
當下也忍不住想要嘗一嘗。
只是他面前的瓜子全都被樑禪抓走了,劉勝又親自端過來一盤。
冉閔也不客氣,伸出手抓了一把,學着樑禪的樣子,把他的躺枕拉了拉。
樑禪看了他一眼,而後側了側身子,讓出一半。
冉閔露出憨厚的笑容,躺下來,保持一樣的姿勢,跟着樑禪一起磕了起來。
頓時,大廳之內又多了一隻松鼠。
好在樑羽的話題一開,衆人議論開來,整個大廳內一片嘈亂。
倆人磕瓜子的聲音被壓下去,也沒人注意了。
“你還別說,這樣躺着磕着瓜子,看他們拌嘴,真是享受哎。”
冉閔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低聲興奮的說道。
樑禪笑道:“誰說不是,這躺枕可是珍寶齋下個月要上市的,說是什麼符合人體什麼玩意流線什麼的,反正就是舒服,你摸摸,裡面放的東西,又軟又硬,你怎麼躺都舒服。”
冉閔剛剛一躺下就發現了這個躺枕的妙處,樑禪一介紹,他連連點頭:“可說不是呢,珍寶齋的稀罕玩意就是多啊。”
“等會回去的時候,你跟我去趟東宮,我送你一個。”
樑禪大氣的說道,冉閔喜上門梢,笑道:“成,等會我跟你一起回去。”
短短的時間,倆人通過一個躺枕和共同磕瓜子建立起了友誼。
友誼一建立起來,雙方都覺得彼此的關係近了不少。
樑禪又抓了一把瓜子,看着正在說話的樑濟,看着冉閔道:“老冉,你是打仗的行家,而且還是打胡人蠻夷的行家,你說說,登州的事,他們能商量出什麼結果來。”
一聽這話,冉閔氣不打一處來。
樑禪的話算是撓到了他的癢處。
打從來到長安之後,冉閔的地位就十分的尷尬。
因爲是第一批隊來長安,再加上最開始他是接的攻打長安的聯軍的檄文來的。
以至於洛陽之戰結束後,他手下原本就不多的兵死的死,跑的跑,最後剩下他個光棍司令。
因爲站隊有問題,太子昏迷了。
以至於東宮不要他,天策府也不要他。
弄得他只能在長安做個聽起來很唬人,實際上沒有任何權力的官職。
這登州來的卑國人,乃是異族。
按理來說,這種會議,他這位異族大剋星是最有發言權的。
可現在只能窩在最後與樑禪一起磕瓜子,當真是豈有此理。
“還能有什麼結果?無非是有人主戰,有人主和,最後就看主戰能給他們帶來利益,還是主和能給他們帶來利益。”
冉閔冷眼看着發表意見的衆人,言語十分的不屑。
“登州的事,軍情太少,現在商議,能商議出個屁來。”
他聲音雖然刻意壓低,但周圍人還是能夠聽清。
坐在前面的趙頊扭過頭看了倆人一眼,冉閔瞪眼道:“看什麼?”
趙頊絲毫不怕,將自己桌前的瓜子端起來遞給了冉閔,而後轉過頭去。
冉閔將瓜子倒在手中,白了趙頊一眼。
樑禪又道:“可我怎麼聽着全都是要打的啊,沒聽到誰說要和。”
冉閔哂笑道:“這幫是什麼人,你心裡還沒數麼?前世裡都是逮誰幹誰,恨不得天下諸國的君王在他們皇宮裡跳舞的主,你覺得他們能說不打?”
樑禪嗯了一聲,認爲冉閔說的很有道理。
“老冉,分析的有道理。”
說着趁着抓瓜子的空,樑禪還給冉閔豎了個大拇指。
冉閔得意又不屑的道:“不說就算打,也打不起來。”
重新填滿彈藥的樑禪繼續咔咔咔,一臉不解的問道:“這話怎麼說?”
“怎麼說?”
冉閔的瓜子也磕完了,懶得起身拿,順手從樑禪手裡抓了半把,樑禪極其配合的張開手。
“怎麼說?還是那句話,登州的軍情太少,現在誰都不知道到底什麼情況。這幫人雖然都是狠人,可心裡都精着呢,打是肯定要打的。可誰去打,怎麼打,光是這些,每個十天半月,根本討論不出來什麼結果。”
“十天半月?”
樑禪一愣,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冉閔以爲樑禪不信,停止了磕瓜子,正色道:“你看,現在就知道登州的卑國人手裡有先進的火器對吧。”
樑禪點了點頭,道:“不是連圖紙都有了麼。”
冉閔道:“是啊,雖說圖紙有了,可這火器的威力到底如何,誰知道呢?萬一就是個花架子,一打就完蛋,今天晚上就能決定了怎麼打。可如果萬一比東宮的火器還強呢?就算今天確定了要打,只怕十天半個月也商議不了誰去打。”
“就算商議出誰打頭陣,誰增援,誰抄後路,可糧草誰出呢?如果初戰告捷,這功勞算誰頭上,如果一打發現打不過,這後續怎麼辦?”
“這些哪怕都商議好了,天策府出兵三萬,可從洛陽到登州,這一路之上,可不太平。要過四皇子的地盤,若是天策府順勢把四皇子的窩給端了怎麼辦?”
“這幫人,看着一個個都是雄主賢臣,可越是這樣,越麻煩,心眼都多着呢。”
“有道理,有道理。”
樑禪十分認可的點頭道:“老冉,還別說,你他孃的還真是個人才。”
“照你這樣說,他們也應該清楚,那有沒有可能最後商議到最後,反倒是有人說要和呢?”
冉閔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一般。
“絕對不會,你們家老大老六,這都是什麼人?千古一帝的人物,怎麼可能會和,再說了你看這幫人的架勢,誰敢提和,還不得被扒皮?”
樑禪點頭道:“確實,這要是說和,可就是太子說的漢奸了,沒人敢當這個漢奸。”
倆人正說着,只見孫權站起身來,看着衆人高聲道:“諸位,小王倒是覺得,與其與卑國人站,不如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