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太子和皇帝之間的是個死局。
現在這種平衡的關係,讓兩人必須站在一起。
但這種平衡一旦被打破,樑俊身爲皇帝的擋箭牌,不僅將所有的箭全都擋下來,反而趁機武裝起自己。
那時候,太子一家獨大,整個朝堂之上再無可以威脅他的力量,到那時,樑老三也面對的,是比滿朝造反行家還要可怕的太子。
李世民這幫人如果加在一起都不是樑俊的對手,他樑老三又怎麼可能鬥得過身經百戰的樑俊?
因此,讓太子和他們兩敗俱傷,或者維持太子弱他們強的狀態是最好的。
這樣樑俊就不得不依靠自己。
而對於樑俊來說,這種平衡一旦打破,自己把所有的傷害全都替皇帝擋住了,皇帝趁着這個機會苟着發展。
等他樑俊和滿朝的大臣鬥得兩敗俱傷,皇帝已經六神裝在手,一手滿配鏡98k,一手滿配衝鋒槍,頭頂三級頭,身穿三級甲,背上三級包鼓鼓囊囊,腰間別滿各種手榴彈。
樑俊必死無疑,換作他是樑老三,也絕對不可能讓一個不聽話的穿越者當自己的接班人。
兩個人都十分清楚此時的處境。
皇帝要靠着太子擋住來自朝堂的風雨,但也絕對不能讓太子靠着着風雨成長起來。
太子要靠着皇帝給自己最大的支持,但也絕對不能讓皇帝把自己當槍使。
太子和皇帝心裡都有預感,最後的結局只有兩種,要麼皇帝弄死太子,要麼太子弄死皇帝。
但此時此刻,命中註定的死敵此時卻不得不拋棄一切成見,精誠合作。
樑俊把絲綢之路拿出來,把大頭分給皇帝,就是爲了讓樑老三安心。
自己絕沒有想要靠着皇帝的支持壯大勢力的意思。
而在樑老三的心裡,讓太子把雍州經營成自己的根據地是他的底線。
一旦樑俊超越這個底線,在樑老三的眼中,這就是樑俊要打破平衡的徵兆。
見樑俊如此識趣,樑老三笑道:“既然如此,太子願意拿出多少來?”
“四成。”樑俊衝着兩老三伸出四根手指,道:“絲綢之路四成的收益歸內務府。”
樑老三眼睛微眯,他和程經算來算去,劉文靜忙活了一天,又是去天策府又是到左相府,差不多散走了絲綢之路的五成收益。
原本以爲樑俊留給自己最多兩成,萬沒想到他居然會給自己四成。
四成的絲綢之路收益,饒是樑老三兩世爲帝,也被樑俊這一手震驚不已。
“四成,這樣的話,太子手上可是隻有不到兩成了。”樑老三別有意味道。
樑俊微微一笑,道:“確切的說只有一成,而這一成也已經分給了霍家商行。”
“霍家商行。”樑老三一愣,霍家商行乃是炎朝數一數二的大商行。
炎朝各行各業幾乎都有他的買賣,樑俊願意拿出一成的收益給他,倒是好氣魄。
“好,好,好。”樑老三不由得拍起手掌,之前對樑俊的輕視此時煙消雲散。
就算是前世歷史上那麼多皇帝,能夠有這種氣魄的,也並沒有多少。
能夠轉世重生爲太子的人,果然絕非等閒之輩。
“如此說來,太子手上可是一成也沒有了。”樑老三有些看不透樑俊。
辛辛苦苦重開絲綢之路,自己卻不能從中獲利,他圖的什麼?
“四成的利益,就爲了朕一道聖旨?”樑老三看着樑俊,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心思。
“太子可知道一旦絲綢之路重開,一年四成的利益有多少?”
樑俊微微一笑,道:“想必程尚書應該大體的估算過,如今有了沈狀元的珍寶齋,絲綢之路一旦重開,一年四成的利益,最低也得比之前炎朝一年國庫收入要多吧。”
樑老三道:“既然太子知道,爲何還要給朕四成。”
樑俊看着他,正色道:“因爲我想賭一把,賭陛下敢不敢要。”
樑老三樂了,道:“朕受命於天,乃是真命天子,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既然太子捨得,朕如何不敢?”
“這四成的利益,自然不光是要陛下一道聖旨,還要陛下同意一件事。”
“什麼事。”樑老三沉聲道。
“新政,讓陛下同意我在長安施行新政。”樑俊緩緩說道:“不知陛下敢還是不敢。”
樑老三看着樑俊,動了殺機。
他知道樑俊膽子大,打從知道了樑俊在雍州搞的那些事,殺了那些官,樑老三就知道,這個太子是個心狠手辣的主。
但是沒有想到樑俊的膽子居然如此大。
搞新政,爲什麼要搞新政?無非就是要壯大自己的勢力。
太子要壯大自己的勢力爲了什麼?
還用想麼?對付一切不聽話的人,包括自己這個皇帝。
一旦樑俊的新政成了,實力大增是一方面,民心官心全都被他握在手裡。
那時候自己就算有皇帝的名頭,又有什麼用?
權力看似來自上級,其實根基來自下級。
沒有人支持自己,就算自己是玉皇大帝又有什麼用?
當年李世民爲什麼能夠發起玄武門之變?
還不是整個長安城已經在他的掌控之中?殺兄逼父只不過是最後一道手續。
勝負之爭,早就在李世民的勢力牢牢掌握了長安城時就已經有了明確的答案。
樑老三看着樑俊,眼睛眨也不眨,許久,才道:“太子剛剛還說,你與朕乃是脣亡齒寒的關係,怎麼一轉眼,就要準備行謀逆之事?”
樑俊哈哈一笑,道:“難道陛下就沒有這個準備麼?陛下,滿朝文武之中究竟有多少你我這樣的人,誰也不清楚,泱泱五千年,多少英雄才俊,一個小小的沈雲,在我那一世只不過是螻蟻一般的人物。就因爲站在陛下後世,比陛下多出兩百多年的時代格局,就能成爲炎朝舉足輕重的人物。陛下不也在施行新政麼?不然哪裡有軍機處和議罪銀?”
最後一句話,樑俊嘲諷之意絲毫不加掩飾。
樑老三冷冷一哼,樑俊接着道:“如果我不施行新政,一旦有人打土豪分田地,陛下,到時候你我,滿朝的文武大臣們,只怕是死無葬身之地。”
“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哪怕是陛下,站在歷史長河中來看,也只不過是稍微強壯一些的螻蟻。要想阻擋歷史潮流,實屬癡心妄想。”樑俊沒有任何的掩飾,言語之中的不屑由然而出。
“放肆!”樑老三臉色鐵青,蹭的一聲站了起來。
樑俊不以爲意,道:“陛下,崇禎皇帝吊死在煤山上的那棵歪脖子樹上,距離陛下也沒有多少年,想來沈雲也告訴過陛下所謂的康乾盛世百餘年後清朝是如何滅亡的。”
樑老三的臉色已經青的不能再青,滿肚子的怒火壓在心裡,恨不得親手讓人把樑俊拉出去碎屍萬段。
但他終究是兩世爲帝,氣度和格局非彼尋常,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又緩緩的坐了下來。
“可能沈狀元並沒有和陛下詳細的說,當年大清是如何滅的國。當年的倭國,彈丸之地,就是因爲施行的新政,他們叫做明治維新,短短數十年不到,就能將陛下的大清打的割地求饒,最後更是大舉如入侵我華夏領土。”樑俊說到這恨的牙癢癢。
“陛下就沒有想過,我們能來到炎朝,倭國那幫雜碎就沒有這種情況麼?”樑俊面色冷峻,緩緩的道:“不同時代的人來到同一個世界,陛下,會有多少思想衝擊現有的制度。樑羽的天策府已經創建半年了,秦王的實力如何,你也應該見到了。沈雲萬幸是站在陛下這邊,但誰敢保證再有一個沈雲站在秦王那裡呢?滿朝文武,可是不止一個秦王。這皇位最後誰能坐在上面笑到最後,就看誰的新政最先完成。”
樑老三臉色陰沉,一言不發,樑俊說的話雖然無禮,但句句都是實話。
“陛下,沈雲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們那個時代,已經沒有了皇帝。”樑俊不聲不響的拋出一個大炸彈,冷眼看着樑老三。
樑俊說完,整個房間了再無任何聲響。
許久,樑老三道:“你想如何做?”
樑俊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來,道:“如果陛下以爲我在意的是你的皇位,那就打錯特錯了。”
樑老三現在對樑俊大不敬的態度已經免疫了,反而對樑俊能這樣對自己感覺有些適應。
畢竟前世現在,幾十年來,從未有人敢如此和自己說話。
雖然無禮,但卻讓樑老三有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不爲了朕的皇位,太子還能爲了什麼?”
“陛下知不知道,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叫做地球,而地球是圓的?”樑俊看着樑老三用手畫了一個球型。
“沈狀元曾和朕提起過。”樑老三並沒有意外。
前世自己的爺爺那會,就已經有紅毛傳教士說地球是圓的了。
“在球的那邊,咱們這是黑夜,他們那是白天。我想要做的並不是要當皇帝,而是擔心地球那邊,也像炎朝一般被穿越者穿成了篩子。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要做的就是要趕在他們之前,在炎朝發動工業革命,讓這個世界的中心從東方輻射全球。”
樑老三看着有些瘋狂的樑俊,反倒平靜下來。
“這太子,前世不會是個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