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深邃,像是一汪黑暗下的深海,不知涌動着是什麼樣的驚天波瀾。他的眼神看得秦暖心口一陣陣怦怦直跳。她趕緊抱起楚小天,對他說了一句“抱歉”就匆匆往大廳走去。
“暖暖,真的要去美國嗎?”身後傳來他冰冷的聲音。
秦暖抱着楚小天的手不由一緊,許久她找到自己的聲音,淡漠的:“是的。等事情都辦完了就去美國。”
“和蘇悅?”他的聲音那麼冷,聽了都令人發抖。
秦暖深吸一口氣,回頭淡淡看着他:“是的。和蘇悅。漠年,你和我何必再糾纏下去呢?我愛蘇悅,一直都愛着他。你也有人喜歡,愛慕着。我們好聚好散,不是很好嗎?”
“顧嘉就不錯。而且她還是全心全意爲了你。”
一番話說完,她背後早就冒起了一層又層的冷汗。楚小天此時安靜地趴在她的肩頭,一雙烏黑的大眼看看她,又看看厲漠年,出奇地安靜。
秦暖抱緊着楚小天,小小溫暖的身體像是她最後一根浮木,抱着就不覺得冷。
許久,她聽見厲漠年的聲音傳來,冰冷的毫無溫度:“好,秦暖,你夠狠!”
腳步聲漸漸遠去。秦暖眼中的淚緩緩滾落。
天上又飄起了細細的雪花,她抱着楚小天呆呆站在冰天雪地中,任由雪花落在頭上,肩上。
“秦阿姨,你哭了!”一雙胖乎乎的小手抹去她的眼淚。
秦暖惶然擡頭對上楚小天圓溜溜的大眼。她想擠出笑容,卻發現淚落得更急。
“阿姨沒事。”她笑,拼命地擦着眼淚,“阿姨沒事。”
可是她卻在楚小天清澈如泉水的一雙稚嫩眼中看見自己的一潰千里。不是沒想過和他決絕的一天到來,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了,原來竟這麼痛……
她終於抱着楚小天,蹲在雪地上痛哭失聲……
……
生日宴很快過去。秦暖筋疲力盡地回到了自己家中。第二天果然接到了張律師的電話。張律師說厲漠年的律師已經和他聯繫了。會盡快擬定一個時間,兩方的律師先談談
秦暖把事情都全權委託給張律師,又申明瞭幾點自己的立場,才掛了電話。
一切終於要結束了。
秦暖開始收拾。第一件就是從秦宅開始。
秦宅很大很空。秦璧和她都不願意住在這裡。秦璧也在喪事結束後搬了家。傭人們都分了一筆錢遣散了。只留下一個張嬸幫忙打掃。
秦暖親手整理秦昇的遺物。畢竟在秦宅生活了一輩子,秦昇遺留下的東西多得數不清。秦昇喜歡看書,家中的書籍報刊就堆滿了四壁。秦暖一件件翻看,有價值的就放在書櫃中,看不懂的,或者過期的報刊都讓張嬸打包賣了。
還有一些秦昇個人隨身用的物品,秦暖統一打包了等什麼時候去拜祭的時候找個地方燒了。
忙忙碌碌中,喪父的痛苦心情也慢慢平靜。秦暖時常在秦昇的書房中一待就是一整天。
這一天,張嬸拿着一個按木盒子走來,問:“小姐,我在老爺子的*底下一個格子找到這個。你看是不是很重要的東西?”
秦暖看了一眼,愣了下。這個木盒子竟然是用一整塊上好的樟木雕成的。木盒上的鎖已經長滿了鐵鏽。
她接過,扯了扯,鎖應聲而落。她打開,裡面是一張張泛黃的紙片。她翻了幾張,擡頭對張嬸笑了笑:“這是這秦宅的地契。還好找到了。我等會把這放在銀行保險櫃裡面保管。”
張嬸也長吁一口氣:“那就好。看來老爺在天有靈讓小姐找到這地契。小姐要保管好呢。咱們秦宅可是風水好的老宅子呢!將來小姐和少爺都要吃這裡的風水呢!”
張嬸說完嘮嘮叨叨地去忙了。
秦暖繼續往下翻。忽然,她看見三大本羊皮冊子靜靜躺在樟木箱底。她打開一看,一張泛黃的照片就掉了下來。
她拿起來一看,不由莞爾。是自己高中畢業照。照片上青澀的自己梳着兩個馬尾辮,笑容明媚燦爛,看着十分青春逼人。她再翻開看,裡面內容都是秦昇對她的成長記錄。
原來這三大本都是自己父親對自己滿滿的關愛。秦暖慢慢翻,秦昇的筆跡很漂亮,看着絲毫不費勁。秦昇這日記堅持了很久,有時候一天就寫一句,有時候則是寫了滿滿一大張。不過隨着日記日子的推移,記錄的事漸漸少了。有時候一個月才寫一篇。
秦暖邊翻邊回憶起小時候的點點滴滴。終於,她翻到了中間。是1998年,3月份。
秦昇的筆跡有些潦草,似乎是匆匆寫的,又似乎是很激動。他寫着一小段話:“今天,子良兄終於同意了他兒子過來參加暖暖的生日。子良兄膝下就只有這一子。我觀此子,目光沉靜銳利,舉止端方,待人接物,雖內含傲氣卻教養甚好。此子將來必能成大器。與我女兒暖暖將來若能成良配……”
秦暖一愣。
子良兄?那不是厲漠年的父親表字嗎?
難道秦昇寫的這個是關於厲漠年和她小時候見面的事?看着日期,她當時才十歲吧。難道她小時候就見過厲漠年了?
她急忙往下翻,在這篇日記後就零零碎碎記了一些事。偶爾看見秦昇似乎在感嘆什麼事不盡如人意之類的。
秦暖不住地翻,可是卻還是沒有什麼頭緒。自從車禍後她失去記憶回到家中曾經想要找回曾經的一些照片或者日記,可是無論她怎麼找,家中空空如也,她的東西少得可憐,更是沒有半張紙片和照片。
現在有了父親的日記,應該能找出一些有價值的東西吧。她額上,鼻頭上漸漸冒出汗水,三大本筆記本嘩啦啦地翻着。
忽然一個小紙袋落在地上。紙袋折得很工整,秦暖打開,以爲又是什麼照片,可是卻愣了下。只見紙袋裡面是兩撮用紅繩綁好的細細頭髮。
這是什麼?秦暖疑惑。
紙袋上面只寫着一行日期。2010年x年x月,再也沒有別的字跡了。
秦暖看得一頭霧水。忽然樓下傳來張嬸的聲音:“小姐,少爺回來了!”
樓梯處也傳來秦璧的聲音:“小暖,你在幹嘛?”
秦暖趕緊把這筆記本和照片紙袋統統塞回了木箱子,隨口應道:“好了!來了!”
秦璧這次回來是拿自己的東西。他身邊還帶自己的女朋友羅雅。羅雅大大方方,很體貼地讓秦璧和秦暖獨處聊天。自己一轉身把帶來的東西遞給張嬸。張嬸在一旁感嘆,直擦眼淚說如果秦璧早點把羅雅帶回來給秦昇看看該有多好。
二樓陽臺上,秦璧看着消瘦一大圈的秦暖,欲言又止。
秦暖先打破沉默,笑問:“什麼時候能喝上哥哥的喜酒呢?我看羅雅真的很不錯的。哥哥這次千萬不要辜負人家,要好好定下來。”
提起這個話題,秦璧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還早呢。打算過一兩年再說。爸爸還要三年呢。”
秦暖沉默了一會,勸:“三年也不短。我就怕羅雅等不起。”
這點秦璧卻十分自信。他呵呵一笑:“怎麼會等不起?只要兩人相愛,多少年都不是問題。再說我又不是離開她。我們感情好着呢。”
秦暖聽了,黯然笑了笑。
愛情是一回事,婚姻又是另一回事。她曾幾何時也像秦璧一樣自信滿滿,覺得時間不是問題,相愛相守是無敵的,起碼她還在他的身邊。只是這時候想起來,才發現自己真是可笑。
那樣的自信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
她想了一會,忽然開口問:“哥,我很奇怪,爲什麼車禍後,我所有的日記照片都不見了?”
秦璧一聽,白希的臉上掠過不自然。他避開她的目光:“我怎麼知道?也許,爸爸是不想讓你重新開始吧。以前的事情還是不用再想了。”
秦暖眼底掠過濃濃失望:“爲什麼?是因爲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