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能想出這麼個主意,很是不錯。伺候靖安公主的四個侍女中,月圓年紀最小,芳菲跟她也能說得上幾句話。
只不過,這其中卻有個問題。
方錦書失笑道:“你以爲月圓她們是來做什麼的?”
芳菲吐了吐舌頭,她也是病急亂投醫。人家是靖安公主的左右手,可不是專門來給她做師父的。想着便發了愁,“那該如何是好?”
方錦書凝眉想了想,這確實是個好主意。
她原來想着,請靜和撥出一個丫鬟來專門調教芳菲。可她既然也這樣的志氣,將目標定得這樣高,她做主子的也該成全。
靖安公主何等挑剔的人物,能在她身邊的伺候、得到重用的侍女,個個都不簡單。
“我找個機會求一下公主殿下,或許能成。”
芳菲不安的搓了搓手,侷促道:“我是不是給姑娘添麻煩了。”
“你好好學,不負了我這一番期望纔是。”
“姑娘放心!婢子一定,一定拋頭顱灑熱血……”芳菲急着表決心,一時又想不到什麼好詞,索性將戲文裡聽見過的拿出來說。
方錦書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道:“好了好了,我相信你。”
主僕二人正相得,外面有人揚聲問道:“方四小姐在嗎?”
“哎,我家姑娘在哩。”芳菲脆聲應了,掀了簾子出門,迎了上去。
不多時,她重新回屋,手裡捧着一個方方正正的雨過天青色的薄胎小瓷盒,道:“姑娘,這是靜了師太打發人送來,給您塗臉的。”
方錦書心頭詫異,以她的眼力,自然看得出來這個小瓷盒胎薄色正,不是市面上流通的那些製品。
打開蓋子一看,膏體細膩,呈現出淡淡的粉色,味道自然清香。這是配好了材料,自制的上好香膏。
芳菲喜道:“這卻是巧了,姑娘正好能用上。”
說着出去打了一盆熱水進來,爲方錦書淨了面,沾起香膏爲她輕輕塗抹。
方錦書握着瓷盒,靜靜的想着心事。
這件事,哪裡就這麼巧了。回想起昨兒去靜了那裡請安時,她默默的看了自己半晌,應是察覺自己面頰受了風。靜了一直對自己很好,但這份關心也來得太古怪了些。
思量了半晌,到芳菲爲她塗完了臉,她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
在前世時,她幾乎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宮中和儲位上。要不是淨衣庵發生了那件事,她的目光從來就沒有看過這裡一眼。靜了這個人,對她而言也只是個名字而已。
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靜了對她沒有抱着任何惡意。
香膏質量上乘,塗在面頰上傳來絲絲涼意,還有些輕微的刺痛感。方錦書皺着眉頭,忍着痛。
芳菲自責不已,“都是婢子不好,姑娘的臉都傷着了纔想起來。”她覺得自己要學的東西實在是太多,眼下真是算不得一個稱職的貼身丫鬟。
到了冬日,本就天乾物燥。
北風一日日這麼颳着,屋子裡又都燒了炭火取暖,空氣實在是乾燥的很。方錦書的肌膚嬌嫩,哪裡受得住這等風霜。
直到抹了厚厚兩層,芳菲才停下了手,道:“姑娘今兒歇着吧,好好養着臉。婢子去跟太妃、靜了師太、公主殿下說說去。”
方錦書想了想,便允了,道:“等你回來,我教你識字。”
重活一世,她對自己的容貌不甚在意,所以知道了面頰有些傷了也沒有放到心上。只不過,既然用了這具身子,就不該讓父母兄姐操心纔好。
聽到識字,芳菲眼裡冒出驚喜的光芒,連聲應下,拔腿就出了屋子。
芳菲出去走了一圈,回來時懷裡揣了好些個香膏。她笑嘻嘻道:“姑娘,公主殿下聽說您的臉被風吹傷了,便讓良辰找了好幾種膏子出來。”
將手中的瓶瓶罐罐都放在桌上,大大小小加起來竟然有八九盒。她放低了聲音道:“良辰私底下跟婢子說,公主埋怨您太見外,不問她要。又問了您臉被傷着的緣故,婢子將您把自己的香膏拿給圓音的事情說了。”
方錦書停下執筆的手,微微笑了起來。
依她對靖安公主的瞭解,她已經將自己算作親近的晚輩了。而且,她知道了自己把香膏讓給圓音塗手一事,對自己的觀感會更好上幾分。
這,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桌上的香膏不止是靖安公主賞的,還有靜和與那幾位老太妃送的。從宮中出來的人,最看重保養,哪怕到了淨衣庵裡也不例外。
方錦書這樣一個討人喜歡的晚輩,送她一盒香膏算得了什麼。
整理着桌上的香膏罐子,芳菲發愁道:“這麼多,姑娘用到明年也用不完。”之前連一個都沒有,這會卻又太多。
方錦書笑道:“這有什麼,你留下一盒塗臉。挑幾盒漂亮好聞的,託送信的人捎回家。我這就寫封信,就說是在庵裡公主和太妃娘娘們賞賜的,讓母親分給姐妹們使用,給萱姐姐和晴妹妹也一人一盒送去。”
她時常有寫信回去,但有了這樣的賞賜,捎回去更能說明她在庵裡過得極好。
“再留幾盒味道淡的,給彗音師姐送去。講明是公主和太妃娘娘賞下的。”
音字輩的女尼約莫有十多人,若是一人一罐的話,怎麼也不夠分。索性都拿給彗音,由她分下去,幾個人共用一罐,這個冬天也都夠了。
芳菲都應了,不多時便已分好,先去送給了彗音,再出門到外院送到方府的信和香膏。
做完這一切,天色也還早,方錦書便開始教她認字,先從她自己的名字開始。一遍認,再一筆一劃的寫,給她規定了每天認得十個字。
做完晚課,天色已擦黑。
讓芳菲取出箱籠裡的針線筐子,方錦書先分好線,準備做幾個香囊作爲還禮,送給這些太妃公主。
她年紀小,但也不能以此爲藉口缺了禮數。
油燈昏暗不明,自然不能在晚上做針線。左右她這幾天都在屋中養着臉傷,多的是時間。
日子過得很平靜,這一日有人到院子裡找芳菲,說是有人在庵門前等她。芳菲頗爲意外,會是誰呢?天氣一日冷過一日,她又不認識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