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人雖然麻煩,但勝在乾淨。
只要在買的時候好好掌眼,找可靠的人伢子,能省去不少功夫。
權家在京中沒有根基,以往劉管家買人都是找的中人。買小廝、長隨,劉管家沒有問題。但內宅這些丫鬟僕婦,他畢竟沒有這些經驗。
所以,才導致權家下人這般良莠不齊。
人不是物件,買人也是件技術活。做人伢子生意的不少,要想從其中分辨出可靠的,就得經過長年累月的積累。
好的人伢子做這一行做久了,輕易不會敗壞自己的名聲。
方家有得用的人伢子,直接用是最便利的事情。
“我當什麼事。”司嵐笙笑道:“明兒我就打發人去說一聲,讓她先來找你。你有什麼具體要求,再跟她細說。”
方錦書“嗯”了一聲,道:“女兒先謝過母親。”
“這麼芝麻大小的事情,有什麼可謝的。”司嵐笙語重心長道:“權家根基薄弱,有什麼事,你儘管讓人回來說。幸好花嬤嬤跟去了,你能省心不少。”
又說了一會兒話,紅霞進門施禮稟道:“夫人,宴席已經準備好了。”
“擺飯吧。”
今日的回門宴,擺在方老夫人的慈安堂裡。女眷坐了兩桌,男人們坐了一桌。
天空纔剛剛暗下來,花園裡點上了照明的油燈,發着溫暖的橘色光芒。方家的酒宴,其樂融融。
還沒嫁的方錦薇和方錦藝兩人,偷偷瞧着鞏文覺和權墨冼,心頭暗暗思量着,等到她們回門的那一日,不知道會不會有這樣的風光。
權大娘雖然說讓方錦書回孃家就好好玩,司嵐笙仍然是在剛剛用完酒宴後,就叮囑夫妻兩人回府。
“拜別岳母。”權墨冼做着長揖。
“你啊,往後少惹事。”司嵐笙看着他,頗有些頭痛。
這個女婿人品相貌才學都沒得挑,就是一點不好,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些。
“小婿受教。”權墨冼恭恭敬敬道。
見他如此老實,方錦書在心頭暗暗發笑。
不過,他應得如此爽快,又哪裡做得到呢?別的不說,他決意要寶昌公主付出代價,這就不能不惹事。
方錦書上了馬車,剛剛拐出到了大街上,權墨冼輕輕叩響了馬車的轎廂。
“夫君,有事嗎?”方錦書揭開車簾子的一條縫隙,問道。
權墨冼從馬上俯首下來,笑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想去嗎?”
“什麼地方那麼神秘?”
“去了就知道了。”權墨冼輕輕勾了勾脣,道:“你只說想不想去?”
方錦書想了想,應道:“好。”
權墨冼讓馬車停下,將繮繩交給木川,吩咐道:“你們先回去,留下海峰帶兩個人跟着我就行。跟母親說一聲,我們大半個時辰就回來。”
方錦書也將下人都打發走,只留了一個芳菲隨身伺候着。
權墨冼鑽進馬車,看着方錦書笑道:“方纔,見我被岳母教訓,你很高興嗎?”
方錦書飛了他一眼,道:“誰讓你陽奉陰違,活該被教訓。”
她眼波流轉嫵媚,這一眼,看得權墨冼整顆心都酥了。他將她拉到自己懷裡坐着,輕輕吻了上去。
“做什麼?”方錦書連忙避開:“這可是在馬車裡。”
馬車軲轆向前走着,外面正是熱鬧的時候,人聲鼎沸,不斷能聽到吆喝聲傳來。
“我能做什麼。”權墨冼嗅着她的髮香,低聲道:“你可是我娘子。”
被他摟在懷裡,鼻息溫熱,方錦書悄悄紅了臉,只覺心跳加速,轉移話題道:“你說要去的地方,是哪裡?”
看着她害羞的模樣,權墨冼哈哈一笑,快速地在她脖頸處印下一吻,道:“去一個,有着我們共同回憶的地方。”
不知爲何,他越來越喜歡逗自己這位小妻子。
她這樣臉紅心慌的樣子,是外人從來瞧不見的。只要想到這一點,他就沒來由的覺得高興。
沒過多久,馬車停了下來。
權墨冼跳下車,伸手將方錦書也扶了出來,指着前方道:“看,這是當日你放河燈的地方。”
這裡,正是距天津橋頭不遠處。
這才二月裡,河風吹來陣陣涼意。沒了元宵那夜的人潮,岸邊看起來是如此蕭瑟,沒幾個人。
往日的記憶浮上方錦書的腦海,她走到河岸邊的一塊大石上,笑道:“對,那時我就是站在這裡,放下了河燈。”
那個時候,她和一大家子人出來,放河燈只是一時興起。
還記得她自己許了個願,祈禱她能成功改寫方家的命運。那隻河燈被風吹歪,以爲會覆滅了,卻被權墨冼救起,重新放入河中。
權墨冼笑了笑,舉步走到下游的河灣處,道:“我就是站在這裡,看着你。”
遙想當日,他站在這裡看着她,風姿綽約飄然若仙。
自己對她的心意,也許就是在那時,悄然發生了變化。權墨冼不確定,但他總覺得,冥冥中彷彿有一隻手,將兩人的命運絲線綁在了一起。
他和方錦書,分明是兩個完全不同人生的人。
論理,不可能和她產生任何交集纔對。
可偏偏,在他進京的路上,就遇見了她。再後來,好幾次巧遇之後,他和方家的關係都變得密切起來。
最後,竟然能娶到她。
這一切,權墨冼回想起來,就好像在做夢一般不真實。
關於方錦書的一切,他都覺得不真實。
所以,今日他才臨時起意,帶她來這裡故地重遊。
兩人的視線,再一次在空中相遇。
這一回,他們都感受到了,兩人命運中那種強烈的羈絆。
方錦書心頭一跳,離開那塊大石,朝權墨冼走去。就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她耳畔喃喃低語:他,就是你命定的良人。他,才能幫助你實現願望。
他們在中間相遇,權墨冼用袖袍遮了,握住她的手在河岸邊緩緩散步。
在這個時候,有一種默契,縈繞在兩人心間。
他們,甚至不需要言語。
就這樣慢慢走着,屬於兩人獨有的那種信任、那份默契,正在無言間變得更加堅固。
這種堅固,從此時起,將陪伴着兩人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