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想靜和就此摔下臺階,不但失去了一個未成形的胎兒,還導致此後子嗣艱難。事後她想起來,這件事應該是中了旁人的計,將她當做了刀子使。
可惜,那個時候的她,心高氣傲。就算心頭有了猜測,也不屑於向對手低頭認錯,與靜和分辨清楚。
直到最後,兩人因爲沒有子嗣而被送進了這淨衣庵,也算是同病相憐。
但靜和一直認定了她是兇手,怎麼突然之間,就改了口?
“這些年,我一直讓人在查那件事,哪怕到了這裡我也沒有放棄。”靜和笑得恬靜,眼中卻似淬毒了一般,不知看向何處。
“直到今天一早,我才收到了消息。”靜和撫着小腹,咬牙切齒道:“害得我失去腹中胎兒的,是正在宮中享受太妃榮光的鄭太妃。”
“是她?”
驀然聽到這件陳年往事的真相,靜寧吃了一驚,道:“怎麼會是她。”
“她裝的太好了,連我也瞞了過去。”靜和搖搖頭:“我也沒有想到。但現在想想,我和她幾乎前後腳有孕,我小產了,而她誕下了公主。”
鄭太妃這個人,年紀比她們都大,相貌姣好。
但在宮中,相貌姣好的人比比都是,獨獨她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先帝對她一直另眼相看。那個時候,每個月先帝總會有幾夜是在她的宮中渡過,不算特別恩寵,但也從不冷落。
她們兩人都是後來才進宮的嬪妃,靜和比靜寧要早上幾年。
在初進宮時,兩人都受到過鄭太妃的照顧,她也一副不與她們這樣的年輕人爭寵的模樣。
沒想到,她在背後,竟然有着這樣狠辣的手段。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挫敗。鄭太妃的手段,明顯比她們高上一個檔次,高明到她們直到今日才反應過來,當年的真相。
靜寧雖然是自己主動放棄爭寵,不再承歡,才導致沒有子嗣被送到這裡。但這種挫敗感,同樣強烈。
要知道,先帝駕崩後被送到這裡來的,都被貼上了失敗者的標籤。而除了她們兩人之外,其他三位都是早已失寵的年老太妃。
聽見靜和說出往事的真相,靜寧幾乎都忘記了,她心底擔憂着的那件秘密。
靜和看着她的眼睛,徐徐道:“我幫你出去,你替我報仇。”
“我?”靜寧苦笑道:“我就算真能逃出去,也是想着要隱姓埋名過一輩子的。鄭太妃在宮中,我哪有那個能耐。”
她不可能主動暴露身份,太妃和人私奔這種醜聞,誅九族都是輕的。
話說回來,就算她袒露了身份,也不可能得到這個報仇的機會。這樣的陳年往事,莫說現在的慶隆帝不會去追究,就算下定決心要查,那些證據線索早就湮滅在時間的長河中,無蹤無跡。
說到底,這件事只能藉助她們自己的力量,去尋求一個公道。
如果鄭太妃是尋常婦人,憑藉她們的心機手段,有的是機會。可她卻是宮中的太妃,等閒不會出宮,她們也進不去。
聽到靜和承諾幫忙助她逃走,靜寧哪能不動心。兩人既然是對手,對靜和的本事她也有所瞭解。這件事,是靜和一生的痛。
她到現在都沒有放棄過,到現在都在堅持查找當年的真相,復仇的決心靜寧不懷疑。但是,這樣顯而易見的事實,她不信靜和會想不到。
“只要你出去,就會有機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的年紀比她輕,我等得起。”
說到這裡,靜和從鼻子裡嗤笑了一聲,道:“鄭太妃。你當她真的就那麼無懈可擊嗎?據我所知,她的突然失寵,跟汝陽王有直接關係。”
“什麼?!”
驚人的消息一個接着一個,震驚得她已經有些麻木了。
“所以,只要坐實了這件事,她就只有死路一條。”靜和的目光很冷,彷彿穿越了時空,看見了鄭太妃的死期。
靜寧沉默了半晌,道:“這件事,你比我更有把握。”
靜和是歸誠候府上的嫡女,論勢力、論關係、論手段都遠超靜寧,她想要報仇的話,自己出去不是更好嗎?
卻見靜和麪上浮起一絲譏誚的笑意,指着自己道:“我?”
“你在外面,還有一個情郎苦苦等候着。出去了,哪怕是隱姓埋名,也不至於會餓着凍着,自然有人替你做主。”
“我的母親早已去世。以往在宮中還有幾分勢力,他們還用得上,拿了不少銀錢進宮。”
皇宮裡面是個極其現實的地方,沒有寵愛,就得用銀錢開道。否則,被宮人聯合起來從中作梗,休想見到帝王一面。
“家裡家中那些姐姐妹妹們,往日不敢吭聲,眼下恨不得找我討債。”靜和神情諷刺,道:“一個個的,也不想想我替她們撈了多少好處,解決了多少問題。一羣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聽她這麼說,靜寧沉默下來。都說侯府深深,這裡面的門道,不是她所能瞭解的。
“所以,我若還是太妃,手頭還有些人可用。如果真逃了,沒了這個身份,就什麼都不是。”隱姓埋名對於靜和而言,就等於親手放棄了復仇的機會。
靜寧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問道:“你是說,讓我出去,和你相配合?”
靜和點點頭,道:“你若是答應了,我可以告訴你哪些人手可以用。這些年我也存下一些資產,銀錢雖然不多,但好好經營下來應該也夠了。”
自從母親離世,她對於歸誠候府早已沒有了感情牽絆。在宮中時,她和侯府的關係,不過是你情我願的相互利用。
眼看着皇帝的年紀大了,歸誠候府裡送進來的那些銀子,她命心腹暗自在外面置辦了產業,以備後用。果然,眼下就能派上用場。
想要扳倒鄭太妃,或者讓她送命,沒有足夠的銀錢做支撐,想都不要想。
靜和看着靜寧,道:“我們共同的敵人在宮中,你我眼下,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你就這麼放心我?”靜寧笑了笑,問道:“不擔心我出去之後,反悔了,直接逃走了嗎?到時你又該怎麼使我兌現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