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好的親事,女兒哪有不願的。”方錦書柔聲道:“我只是不願,那麼早與承恩侯府的人見面。”
“這是爲何?”司嵐笙奇道。
“我不想讓我的婚事,變成王爺施恩於父親的工具。”
方錦書笑了笑,道:“可能母親覺得有些奇怪,就算晚些時候見也改變不了事實。可在女兒心頭,總覺得要好受些。”
“好,都依着你便是。”司嵐笙笑道:“左右家裡也在籌備你哥哥的婚事,你這裡略推一推都是可以的。”
得了司嵐笙的允許,方錦書便安心下來,安排下人去準備第二日出門的事宜。
秋夜宜人,權墨冼坐在書房裡,取出一個親手雕刻的竹匣子。
匣子裡,只盛了一條質地上乘的白色絲帕,淡淡的粉色,是包紮方錦書的傷口曾經沾染上的血跡。
將這方絲帕捧在手中,權墨冼如同捧着稀世珍寶。
就好像,這上面還殘留着她的體溫,有着她的觸感一般。
這次,她想要見自己,還如此隱秘。不知道,究竟爲着什麼事。難道,有了新的案子,或者是方大人需要幫助。
不管是什麼原因,她在有事的時候能想到自己,就令權墨冼心生歡喜,期盼着明日的見面。
就算只能看着她,聽着她的聲音,就能讓他心滿意足。
她不知道,自己永遠無法拒絕的,只有她而已。
夜漸漸深了,城門、坊門相繼關閉。齊王府裡,各院也都陸續熄了燈火。
衛亦馨從浴桶裡出來,曉雨替她塗上香膏,輕輕推拿按摩,保養她如水一般的肌膚。
“明兒,給我盯牢了方錦書。”衛亦馨吩咐。
“是,婢子知道了。”曉雨應道,手上微微加力,替她推拿着背部經絡。
“你是不是在想,方錦書出門採買賀禮,有什麼值得盯?”芳菲在廣盈貨行大堂裡和韓娘子說的話,被許多人聽見,也傳回到了衛亦馨的耳中。
曉雨輕聲應道:“婢子不懂,但郡主自然有郡主的道理。”
衛亦馨“呵”地一聲輕笑,道:“我倒要看看,這個方錦書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這樁婚事,正是她用來試探方錦書的武器。
等方錦書嫁了,就是侯府的媳婦,算得上是皇親國戚了。而對於勳貴之家而言,擁有皇帝血脈的齊王,纔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到了那時,她不僅是見方錦書便利,想要獲得她要的答案,也多的是法子手段。
甚至,都無須她親自出手,只要稍加暗示,就多的是人替她去辦。
再加上肖沛此人,她何愁方錦書不屈服。
翌日午休後,方錦書在垂花門處乘了馬車,先去了南市。
離約定的時辰還早,方錦書不疾不徐地慢慢遊逛着。這裡,有好幾家店,都專供大戶人家的女眷。甚至爲了方便客人,從夥計到賬房,全都是女子。
方錦書着一條八幅流雲裙,外面罩着粉彩繡海棠滾邊披風。長長的帷帽面紗上,用極細的金線繡着栩栩如生的蝴蝶。隨着她的走動,蝴蝶被風輕輕拂過,振翅欲飛。
她這通身的裝扮,優雅得體,任誰見了都會讚一句儀態出衆。
到了花顏閣內,芳菲替她拿着帷帽、披風,方錦書脣角含笑地看着櫃檯上放着的各色脂粉。這裡所接待的都是女客,無須使用帷帽。
在方錦書進門後不久,一名着大戶人家媳婦子打扮的年輕婦人也舉步入內。她假裝替自家主子挑着脂粉,實則不露痕跡地留意着方錦書的
“四姑娘,多日不見了。”看店的女夥計迎上來。
花顏閣售賣脂粉、香膏等,每一樣都比外面貴上好幾倍。來這裡的人不多,卻都是熟客,個個都是在洛陽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
對這些貴人,這裡的女夥計都經過了專門的調教,個個倒背如流。
莫說方錦書來過這裡幾次,就算她頭一回出現,女夥計也能根據她的相貌、年紀、身邊的丫鬟,乃至她乘坐馬車上的徽記,來準確地識別她的身份,不會出錯。
方錦書微微一笑,道:“聽說你們這裡來了一批海貨,給我瞧瞧。”
女夥計應了,取了好幾個精美的琉璃瓶子放在她的面前,道:“四姑娘,您聞聞看。”
她輕輕揭開瓶蓋,一種特別的香味飄散開來。
起初聞着只是玫瑰的味道,再仔細嗅聞,便能分辨出梔子花的清香。到了最後,則在空氣中留下淡淡的草木香味。
“不錯。”方錦書驚喜道。
她來這裡不過是爲了迷惑衛亦馨的耳目罷了,沒想到,竟然有意外之喜。
這種香露,高芒是不產的。
唯有那些鋌而走險的海商,纔會冒着船毀人亡的危險,去將大海另一邊世界的東西,輾轉運回到高芒,出現在洛陽城裡。
在前世,她在宮裡見過。
不過在那個時候,這種香露再如何稀罕,她也只看了幾眼便放在一旁。什麼東西,都抵不上爭儲奪嫡那般重要。
又試過了兩種香味,方錦書買了一瓶,笑着對芳菲道:“有了這個,萱姐姐想必會喜歡。”
“四姑娘,喬大小姐有您這有好的小姑子,那可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女夥計恭維着,道:“你們感情這般好,不如您也拿一瓶?”
“我們這批海貨裡,一共也就十來瓶。賣一瓶可就少一瓶,下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呢。”
方錦書知道她是想要多賣一瓶出去,但也知道她說的乃是實情。
只不過,這香露固然稀罕,洛陽城裡卻是用慣了薰香。香露的價格又着實高昂,這會兒,買的人並不多。
她笑了笑,芳菲輕聲勸道:“姑娘,婢子覺得她說的有理。畢竟,姑娘也好事將近了。”
芳菲的聲音不高,剛剛拿捏到使得女夥計聽到。
女夥計的眼睛骨碌碌轉了轉,便打蛇隨棍上道:“我說今兒四姑娘怎麼瞧起來紅光滿面,原來是有喜事。”
“別胡說!”
方錦書面頰浮上一抹羞紅,脣角卻不可抑制地上揚,昭告着她的好心情。
她輕斥着芳菲:“這還八字沒一撇的事,怎好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