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姨娘,原本就是方老夫人院子裡的丫鬟,還頗有一些體面。
當年白氏嫁了方孰豐之後遲遲不孕,方老夫人就有意在一衆丫鬟中擇一名賞給方孰豐。消息一出,到了年紀的丫鬟心思紛紛活絡起來,手段盡出。
只有孫姨娘,默默不吭聲,設法勾搭了方孰豐,成就了好事。後來,是方孰豐自己出面,找方老夫人要了她,孫姨娘連人都沒有得罪,就成了他的通房。
當時衆人都還沒有回過味來,等孫姨娘懷了孕,才知道了是她的手段。
通房比自己先有孕,白氏哪裡肯依?一哭二鬧三上吊,方孰豐卻越發冷着她。就算一氣之下回了孃家,方孰豐也不理不睬,只替孫姨娘說話。
在方家這樣的家庭裡,一向不允許先誕下庶子。但方孰豐自己本來就是庶子,跟父親方穆大吵了一架,一力堅持,又求到嫡母方老夫人那裡。
方老夫人心軟,想着都是方家的血脈。那個時候,在她膝下就只有方錦暉和方梓泉兩個孫輩,便做主留下了孫姨娘腹中的骨肉。
方孰豐,也領受了家法。但這一場抗爭下來,在他心頭孫姨娘的位置越發重了,也讓她地位穩固了這麼些年。
但孫姨娘依靠這這樣的陰私手段,才勾上了方孰豐,她卻不願意看見女兒也走上老路。
想了想,她換了個法子勸道:“菊姐兒,你可千萬別發傻。我這想來想去,還是不要和長房那邊作對的好。”
“姨娘這話怎麼說?”方錦菊不滿道:“難道,你是怕了他們不成。”
“不是怕。”孫姨娘道:“你看看,大姑娘定下鞏家的親事後,三姑娘不是謀劃過嗎?結果呢,一通折騰下來,大姑娘皮毛都沒被傷到,三姑娘被送去了庵堂。”
說到這裡,她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三姑娘早就不在庵堂了,眼下是死是活都沒人知道。”
“啊?”方錦菊悚然一驚,她一直以爲方錦佩還在三聖庵裡,吃驚道:“這……這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孫姨娘道:“你算算她的年紀,這都多大了。要是人還在庵堂,也該先替她尋着親事。就算是外嫁,也得先找人家不是?”
“但你看看,眼下有什麼動靜沒有?所以,你不要想着去謀劃四姑娘的親事。長房的人,看着慈和,我卻覺着他們下手黑着呢。”
她這番話,成功地嚇到了方錦菊,但又怎麼能輕易的打消她心頭的執念?
方錦菊想了想,道:“不,姨娘,這不一樣。三妹妹的心太大,一心想要做鞏家大公子的正妻。她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鞏家怎麼會要她這樣的嫡長媳。”
“姨娘放心,我有自知之明,只想做滕妾而已。四妹妹就算是心底膈應,這也是方家自己的事情,不宜鬧大。我又不想和她去爭,只要一個妾室的位置而已,難道她還容不下我?”
聽她這樣說,孫姨娘就知道她是鐵了心要這樣做了,只覺得心頭苦澀無比。
“姨娘,你若不幫我,我就只好自己來。”方錦菊道:“要是我出了什麼事,就都是姨娘你害的。”
她用她自己來逼孫姨娘,是因爲她知道,只有這樣孫姨娘纔會答應。
“好吧,我答應你。”孫姨娘無法放任不管,應道:“我先去設法,有了消息再跟你講。在這之前,姐兒你千萬忍住了,不可亂來。”
“放心,不會亂來的。”方錦菊笑了起來,道:“姨娘可得快一些,女兒明年就及笄了。萬一被那個女人搶了先,我可不想到了最後關頭纔來想法子。”
在她心頭,十分不信任白氏。
依方錦菊如今的年紀,舊年就可以開始相看親事了,但白氏一點動靜都沒有。眼看翻了年,還是沒有一點風聲,這怎麼能令她不着急。
在方家,她是同輩的姑娘們之中,排行第二的。
排在第一的方錦暉,就在今年就要及笄了。但眼下的方錦暉,心情卻稱不上好。
僞印案,在慶隆帝的態度未曾明朗之前,朝堂上衆人都守緊了口風,不敢將這消息漏去民間。但戶部鞏尚書待罪在家之事,是明擺在那裡的事實。
算算日子,鞏文覺也有月餘未曾寄信回來,這怎麼讓方錦暉不擔心?
但她只是閨閣女子,對朝中局勢一無所知,連對鞏尚書待的什麼罪都不知曉,也只是平白擔心罷了。
這種有心無力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
方錦暉手裡拿着一本書,坐在窗邊卻半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大姐姐,大姐姐?”方錦書拿着一個陶偶進了房,連叫了兩聲,方錦暉才驚醒過來,恍然道:“妹妹來了。”
“在做什麼呢,這樣出神?”方錦書在她對面坐下,問道。
“沒什麼,”方錦暉不想讓她擔心,道:“看書看入神了。”
方錦書瞧了一眼她手裡拿着的書,笑道:“原來大姐姐天賦異稟,這倒着拿書也能看入神。”
“啊?”方錦暉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書,也笑了起來。將書冊放在一旁,看着方錦書手裡拿着的陶偶,問道:“褚家大少爺送的?”
方錦書點點頭,道:“家裡姐妹一人一個。”
“倒是個有心的。”方錦暉道:“嫁給他,總算不會辱沒了妹妹。”
“瞧大姐姐說得,我哪裡有這麼好?”方錦書輕笑道:“恐怕這京裡,有許多人認爲我配不上他纔是正經。”
要嫁褚末這樣的春閨夢裡人,她就做好了被衆女所嫉恨的準備。這段姻緣,雖然並非她所求來,但既然來了,她也不打算退縮。
“誰說的,我就瞧着我妹子千好萬好,是他褚末配不上。”在方錦暉眼裡,誰娶了方錦書都是幸運兒。
方錦書笑道:“大姐姐再誇,我都要不好意思了。”她將陶偶放在窗邊,比劃着:“這個放在這裡倒是剛好。”
“別說我了,大姐姐方纔在發什麼呆?是不是擔心鞏家伯父了。”能令方錦暉上心的,也只有眼下這樁大事。
方錦暉點點頭,道:“他也許久沒有信捎回來了,我有種感覺,他可能知道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