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齊王所阻在路上,對京中政局的瞭解不夠及時。他在返京路上,全依賴着關景煥在京中替他籌謀。
方錦書對這一切心頭有數,便讓夜塵日夜兼程趕到太子行轅所在之地,以江湖義士的名義給太子投書,言明厲害。
所以,纔有了方纔發生的這一幕。
太子返京如此悄無聲息,也是想要給齊王當頭一棒。
方錦書垂下眼簾,暗自思忖着。
想來,太子的行轅還駐紮在當地,而他自己則輕車簡從,方能掩蓋行跡。太子,果然沒有讓自己失望。
而對齊王而言,太子在此時出現,使得他的佈局不夠圓滿。但實際上,也無傷大雅。這件事能夠謀劃成功,讓方錦書心頭更加確認了,她所能改變事情的邊界。
接下來,就看衛亦馨如何應對了。
只要她在這一刻未曾反應過來,接下來所發生的事,便由不得她了。
太平熱鬧的慶功宴,馬上就會迎來巨大的變故。換句話說,讓曹皇后給方家賜婚,眼下是衛亦馨最後的時機。
衛亦馨,那就是她曾經的另一半靈魂。對她的反應,方錦書怎會不瞭解?
方錦書端起茶杯緩緩飲了,隨着時間的流逝,她的心頭越發變得篤定。
在屏風的另一側,權墨冼坐在文臣的最後方處。
他的品級原本不夠,能出現在這裡,還要歸功於他曾經在疫症橫行之際,破了一樁在流民中的殺人越貨案。
此次慶功宴所邀的有功之人,除了做出主要貢獻的大夫之外,負責巡邏、填埋死屍的衙役等,也在名單之上。
權墨冼,憑藉這樣的功績,爲穩定流民做出了貢獻,也被列入了名單。
雖然,他的名字排在後面,賞賜也不多。但他能進入這個大殿,這纔是最重要的。
他端着一杯酒緩緩品着,留意着帝后那裡的動靜。
太子的突然出現,讓他心頭一鬆。
齊王和太子的關係,如今僅僅維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只差最後一層窗戶紙被捅破而已。
不說朝中之人,就連洛陽城的百姓,都明白兩人爭儲,必有一人會失敗。
而衛亦馨作爲齊王膝下最受寵愛的郡主,有太子在場,她再提出賜婚方家一事,就有可能被太子所阻。
不急。
權墨冼告訴自己,這是好事。
衛亦馨不動,他亦不動。
太子回來的很快,只做了簡單梳洗,換了一套乾淨的衣袍,整個人容光煥發。
這樣的場合,他既已回來,就不會只讓齊王一人搶了風頭。
宮人替他擺好了几案,他舉杯朝慶隆帝敬酒:“兒臣恭喜父皇,有全天下最好的子民!”
這句話,說到了慶隆帝的心坎上,笑着飲了:“你能趕回來,朕很高興!宴會結束後你先去休息,明日再進宮,和朕好好說說話。”
好幾個月沒有見到自己這個最疼愛的兒子,慶隆帝想知道這一趟歷練下來,他到底成長了多少。
太子欣然應了,道:“兒臣在外,每日只是思念父皇。”
他們父子兩人相談甚歡,曹皇后眼裡掠過幾片陰霾,朝齊王投去安慰的目光。
齊王微微搖頭,表示他並不在意。
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他從渴望被父皇認同,到如今已經沒有任何期盼。不過這樣也好,沒有希望,也就沒有失望。
他如今唯一的目標,便是那張龍椅而已。
看見太子重新出現在大殿中,不約而同的,方錦書和權墨冼都齊齊鬆了一口氣。衛亦馨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如今太子已經回來,她更不可能在此時提出。
方錦書曾經是太子膝下已逝郡王要求娶的對象,在太子面前提賜婚,豈不是自找沒趣?
衛亦馨的眼神暗了暗,今日之事,真是處處透着古怪。
罷了,此時不提,還有別的時機。方錦書,你休想逃脫我的手掌心。
慶功宴,已經逐漸進入了尾聲。氣氛不如剛開始那般肅穆,在杯晃交錯之間,人們笑語宴宴。此時,是人們心底最爲鬆懈的時候。
就在此時,變故陡生!
一道黑影從天而降,他的手裡拋出一個圓形物體,“嘭!”地一聲在空中炸開。白色的迷煙,瞬間在殿內瀰漫開來。
“護駕!護駕!”
只聽得一片混亂,衆人驚呼出聲。緊接着是侍衛腳步跑動的聲音,暗器的破空之聲、刀劍的交擊之聲。
北衙禁軍統領大喝一聲:“保持安靜,不得擅離座位!否則,以謀逆論處!”混亂之中,當用重典。
這一切,方錦書都在前世經歷過。如今,不過是以方錦書的身體,重新體驗一回。
她拉着司嵐笙的袖子,低聲道:“母親,我們快躲好了!”刺客是爲了皇帝而來,她們所在的位置並不靠前,但也要防着被誤傷。
她剛剛拉着司嵐笙在案几之下躲好,就聽到徐婉真示警的聲音:“上面有人!”緊接着,是一股更濃郁、更稠的白煙爆炸似的向四周激射開來。
“怎麼回事?”司嵐笙的聲音中透着驚惶:“這到底怎麼了,怎地我手腳都沒了力氣。”
她畢竟是一個最傳統的大家閨秀,再怎麼見過世面,也沒經歷過如此真刀真槍的場景。
守衛森嚴的皇宮,竟然有刺客混入。
皇帝怎麼樣了,會不會有危險?若慶隆帝有個萬一,這天下將會立刻陷入動盪。沒了皇帝震懾,爲了帝位,太子和齊王便會拔劍以問,兵戎相見。
誰勝誰負?將會是未知數。苦的,只會是老百姓而已。
更令司嵐笙心慌意亂的,是她的手腳在逐漸失去力氣。她再也蹲不住,徹底坐倒在地上。
“母親別怕,可能是這迷煙搗的鬼。”方錦書心知肚明,安慰着司嵐笙。
她知道該如何破解迷煙,卻沒有做任何應對措施。該發生的始終會發生,有衛亦馨在側虎視眈眈,她不想因此而暴露身份。
她藏身於案几底下,默默計算着外面發生的事情。
中了迷煙的,不止她們母女,就連帝后也都中了。破除迷煙的法子很簡單,只要清水即可。只是刺客攻的急,在倉促之間來不及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