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幕僚拱手道:“鞏家大少爺如今在天津橋頭,他綁了於師爺。”
“什麼?”關景煥一驚,問道:“他,他何時回京的?”但他不愧是久經官場的老狐狸,震驚之後,立刻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好一個權墨冼!”他猛地一掌拍在書案上,震得其上的文房四寶俱都跳了一跳。
“鞏文覺,多半早就回來了!”關景煥搖了搖頭,道:“好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就算是他的對手,他也忍不住想要爲兩人擊節叫好。
“鞏尚書呢?”
“他就快到了。”
看來,僞印案再也掩蓋不住。
鞏家祖孫的這架勢,是打算告御狀。這樣人證物證俱在地到了慶隆帝跟前,毛侍郎除了認罪,再沒有別的路走。
大勢已去!
而且,這轉折來得太過突然。
就在昨日,關景煥還在跟王吉謀劃着,權墨冼自尋死路一事。
這轉眼之間翻天覆地,是自己人走到了死路上。
這個時候他再顧不上什麼王吉,什麼權墨冼。僞印一案,該如何自保纔是他要思考的問題。
穩住了心神,關景煥道:“你快去一趟毛侍郎府上,給他說有我在,會照拂他的父母妻兒!注意掩藏痕跡,別被人看見了!”
於師爺既然落到了鞏文覺手上,毛侍郎勢必被牽扯出來。雖然不知道對方掌握了多少證據,但他必須在此刻想好退路。
等到慶隆帝派人抓捕毛侍郎的時候,就已然來不及了!
壯士斷腕,他不得不棄車保帥。
與此同時,鞏尚書已經到了御書房中,叩拜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敢來見朕了?”慶隆帝不怒而威。
“罪臣不敢,只盼着能替君分憂!”
“平身。”慶隆帝擡起頭,道:“我也想聽你有什麼話。”
鞏尚書起身,將他查到的所有證據一一呈上,從僞印案的作案手法說起,一直說到於師爺手上的名冊賬簿。
“陛下請看,這是他們利用僞印斂得的錢財。”
吳光啓接過賬簿放在慶隆帝的桌上,慶隆帝目光如鷹隼般,從上面一行一行的字上掠過,心頭的怒火翻騰。
根據這份名冊,從先帝時期就開始利用僞印斂財,到了如今,已經足足有了百萬兩之巨。要知道,購買這樣的僞印路引文書之人,哪一個不是花錢買命。每一份,都賣得價格高昂。
而這上面購買之人,大多采用的是化名。但不用想,一定都是那起胡作非爲的歹徒居多,還有那些別有用心的他國探子。
慶隆帝的眸子急速縮着,怒火從他的心中噴薄而出。
國之重臣,利用職務之便,竟然斂了這許多的不義之財。使得國內的軍情外泄,包庇原本該死的大盜匪徒,實在是罪無可恕!
“嘭!”地一聲,慶隆帝一掌拍在了龍案之上。紫檀木做成的龍案,在他的掌下出現絲絲裂縫,朝着邊緣龜裂而去。
這樣的國之蛀蟲,必須伏誅!
“證人在何處?”慶隆帝問道。
“回皇上的話,由小兒帶着,候在端門外。”鞏尚書恭聲回話。
“帶上來。”
人證物證俱在,至此已經沒有任何懸念。
於師爺落入鞏文覺手裡後,一番審訊下來,早就打消了要砌詞抵賴的心思。如今到了御前,更不敢撒謊,犯下欺君大罪。
他跪倒在明磚之上,抖抖索索地將他所知道的一切,俱都老實交代了。他並不是第一個接手的師爺,但他所知道的,已經足夠指證毛侍郎。
“陛下,”鞏尚書聲淚俱下道:“毛侍郎犯下如此驚天大案,這都是罪臣不察的錯,請陛下降罪。”
他身爲戶部尚書,竟然對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情毫不知情,這本身就是一種罪過。
能做的已經都做過了,剩下的就看慶隆帝如何處置。鞏文覺跪在地上,默然不語。他有功名在身,但並非朝臣,在御書房裡還輪不到他說話。
慶隆帝看了他一眼,問道:“鞏文覺,我聽說你遊學去了,又是如何查出案件真相?”
鞏尚書作爲六部重臣之人,他府上的情形,慶隆帝也略知一二。鞏文覺是他的嫡子,外出遊學這樣的事情,慶隆帝自然是知道的。
僞印一案,在朝中秘而不宣,引而不發。鞏文覺就算知道此事之後,趕回來幫忙想要尋求真相,也應無處着手纔是。
“回皇上的話,此案並非學生所查。”鞏文覺伏地答話:“學生請求了刑部員外郎權大人的幫助,才知道了高大人是冤枉的。所有的線索,都是權大人冒着生命危險查出來。”
“爲了查案,他被人追殺差點丟了性命,傷了肩膀,死了妻子。”說到這裡,鞏文覺雙目含淚,稟道:“皇上,權大人一心爲國,令晚生敬仰!”
“什麼?”慶隆帝動容,他卻不知這裡面還有權墨冼的功勞:“你詳細說說。”
“是!”鞏文覺應了,將他從回京後的事情,簡明扼要的說了一遍。道:“這原本不幹權大人之事,但他爲了查出案件真相,至今傷勢未愈、妻子還未下葬。”
是他們鞏家虧欠了權墨冼,此時在御前替他說話,不過是稍稍償還這份人情。
慶隆帝聽完,沉默了半晌。
因爲曹皇后賞了林晨霏身後哀榮的緣故,他知道權墨冼妻子已死,卻沒想到這裡面別有內情。如果說只是一個毛侍郎,沒有別的背景,敢做下這樣膽大包天的事情,他有些不相信。
權墨冼這個人,他果然沒有看錯。
“來人,傳權墨冼、毛侍郎來。”
權墨冼只是區區六品,不奉詔沒有覲見的權利。傳他來,一來問話瞭解案情,二來也是存着要安撫忠臣的意思。
至於毛侍郎,那就是要嚴刑拷打,問出在他幕後真正的主使了。
只是,慶隆帝是無法見到活着的毛侍郎了。
接到關景煥派人傳的那句話,他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
關景煥是什麼人,他說要照拂他的父母妻兒,其實是赤裸裸的威脅。假如他敢漏了半句口風,等待着他的,就是喪妻滅子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