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你就拿着吧。”方錦菊的語氣中,有一絲不耐煩,道:“姨娘,我的婚事,你究竟跟父親說了沒有。”
聽她問起這個,孫姨娘期期艾艾起來,道:“這個……我提過幾次……”
“父親怎麼說?”方錦菊緊張地追問。
“你父親他說,這件事就讓我不要操心了,你有嫡母在哪裡輪得到我來過問。”
一聽這話,方錦菊的心頭涼了半截,惱道:“姨娘!這都多久了?你就算不替我想想,也得爲你自己想想。那個女人要是胡亂把我配一門婚事,你這後半生就只能指着益哥兒一人了!”
而方梓益畢竟是男子,這會已經搬去了外院居住,內宅的事情根本夠不着。以他的身份,就算是將來娶了媳婦,正經婆婆也只是白氏一人而已。
到了那時,孫姨娘能得媳婦一口茶喝,都算是白氏格外開恩。
因嫡子方梓南的身子骨弱,對方梓益這個庶長子,白氏也是有打算的。所以,從小就有意提防着孫姨娘,方梓益跟孫姨娘並不親近。
這其中的道理,孫姨娘如何不明白?但她又能如何,她在後院的地位,全依賴於方孰豐一人身上罷了。
在方錦菊的婚事上,方孰豐態度堅決,她也不敢多說怕惹惱了他,更加不得待見。
長嘆了一口氣,孫姨娘道:“爲娘也想你嫁個好人家。只是在這宅子裡,連半步路都出不去,到哪裡去給你找?就算找到了,也還要過你母親那一關。”
“姨娘,”方錦菊的目光閃了閃,問道:“您年輕的時候,是怎麼讓父親納了你的?”幼時她還不知道,眼下她也到了該議親的年紀,才越發覺出來自己生母的不簡單。
方家書香門第,而孫姨娘竟然能迷得方孰豐先誕下一雙庶出兒女來,這難道不是本事嗎?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孫姨娘老臉一紅,道:“都是年輕時候的事情了。”方孰豐生得好,又掌着方家的庶務。雖然不是嫡子,那會也上上下下的,也有不少丫鬟盯着他。
而她能從衆多丫鬟中殺出一條血路,讓方老夫人將她賞給了他,自然有一番曲折在。但這其中的周折,又怎麼好跟女兒細說。
“姨娘,你不說也罷。我這有件事,想請你給參詳參詳。”
“什麼事?”
“姨娘,你知道府裡四姑娘定給了褚家大少爺吧?”
孫姨娘點點頭,這麼大的事,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好歹她也得寵過這麼些年,只是這兩年方孰豐對她才淡了一些,她手底下還是有幾個得用的人手。
“我想着,等到了年紀不知道會被嫁給什麼人,不如嫁去褚家做妾。”方錦菊這也並非一時興起,從方錦書和褚末的婚事定下,她就已經在想這件事。
“什麼?”孫姨娘一驚,道:“不,這萬萬不可。”
“有什麼不可?”方錦菊不以爲然道:“滿京裡都知道,褚末是個愛花憐花之人。就是在他身邊伺候的丫鬟,他都捨不得說一句重話的。給他做妾,方錦書又是我四妹妹,日子不會難過。”
“菊姐兒,你可萬萬別想岔了。這做妾的日子,怎麼會好過?”孫姨娘自己出身低,能謀到一個姨娘的位置,還養育了子女,這輩子已經無憾。但她絕不想,看着自己女兒又去做妾。
“再說,就算你想做妾,大房也不會答應。”她苦口婆心勸道。
“姐妹滕嫁自古有之,又不是什麼新鮮事。”方錦菊道:“這件事,只要先定下來,大房不想應也不行。”
她握着孫姨娘的手,道:“姨娘你看,我最有自知之明。說好聽點,我是方家二姑娘。細究起來,我只不過是方家庶出的庶出。”
“就算那個女人不從中作梗,我又能嫁去什麼好人家?”方錦菊道:“你看二姑母,也就嫁了個長史的庶子。再看大堂姑母,說起來還是二叔祖母的嫡女,也才嫁了個田舍翁而已。”
“二堂姑母是做妾,這又是鄉君又是平妻之禮。你是沒見着春節她回門那日,拉了多少回門禮來。聽說她隨便一出手,就送了四妹妹一對白玉貔貅。”
有方慕笛的例子在前,方錦菊不覺得做妾是件多麼辛苦的事情。
“那怎麼一樣?”孫姨娘忙道:“你二堂姑母生得那般好顏色,你怎麼比?”
“我也知道比不上,所以也沒想着侯府不是?”方錦菊道:“褚末,應該是我最後一個機會了。”
她說得也沒錯,方家跟她年紀相近的幾個姑娘,方錦暉、方錦書都定了親,方錦佩被送去了三聖庵。而底下的方錦薇是二房的孫女,方錦藝年紀尚小未到定親的時候。
何況,就算下面兩個定了親,依她們的身份,也不會有比褚末更好的夫婿了。一想到那個清俊的少年郎,方錦菊只覺得自己一顆心怦怦亂跳。
這麼好的夫婿,這麼好的機會,她要是白白放過了,這一輩子都會後悔。
“姨娘,你就幫幫我吧。”方錦菊拉着孫姨娘的手,哀求道。
孫姨娘面有難色,問道:“你想讓我怎麼幫?”
方錦菊羞紅了面頰,低聲道:“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飯,像褚家這樣的官宦門第,原本就是要納妾的。大不了,我晚幾年生養,等四妹妹先誕下嫡子。”
她說得原也沒錯,褚家也沒有不納妾的家風。何況褚家人丁單薄,子嗣自當多多益善。
“這可是人生大事,女兒啊,你可別走錯了路。”孫姨娘固然疼愛方錦菊,卻也知道姑娘家在這上面一旦走錯路,就無法回頭。
方錦菊堅定地點了點頭,道:“姨娘放心,我是不會看錯他的。他心腸軟,只要我軟語相求,就不會放着我不管。”
“那要是大房不依呢?”孫姨娘在方家這麼些年,對大房的情形也有所瞭解。方錦書是他們最寵愛的女兒,結果還未出嫁,夫婿就遭了自家姐妹的暗算,他們未必肯應承。
“我也是方家女兒,到時姨娘再去求老夫人,總會有法子的。”方錦菊早就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