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和提起筆,分別給歸誠候、崔晟、方錦書回了信。
收到了她的回信,方錦書笑着將信收到了匣子中。有了靜和出手,方慕笛的事情,總算是可以塵埃落定了。
當日午後,一頂六人擡的大轎將方慕笛送回了方家。隨即,崔晟進宮面聖,長跪在御書房外,祈求諒解。
是夜,吳光啓端了一碗金錢魚肚湯進了御書房,恭聲道:“皇上,先用點宵夜,仔細身子。”慶隆帝從奏摺後擡起頭來,伸了伸腰背。從他身上,傳來骨節噼啪作響的聲音。
他拿起銀匙,漫不經心的在湯中攪着,問道:“崔晟那呆小子還跪着?”
吳光啓笑着回稟:“可不還跪着呢!給皇上惹了這麼大的麻煩,他不跪着誰跪着?”
“果然是個呆的!”慶隆帝笑了起來,道:“朕倒想要見識一下,方家那個庶女有何等姿色,能讓他迷了心竅。”
朝臣和勳貴這兩大利益集團互相掐架,他固然可以做壁上觀看場熱鬧,也有着讓他們先自曝其短的意思。但風波越演越烈,這就超脫了他的本意了。
“那可不?崔家怎麼會養出這麼個愣頭小子,幸好皇上英明神武,誰也沒搭理。”替慶隆帝抱怨了一句,吳光啓再順手拍了他一個舒舒服服的馬屁。
慶隆帝啞然失笑,道:“你這個老東西,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那也是皇上您調教得當。”
喝完了魚肚湯,慶隆帝道:“叫他進來吧,別費了崔太妃的一番苦心。”
靜和雖然沒有留下子嗣,但卻是先帝寵愛過的妃子。看在她的份上,慶隆帝也不能難爲了崔家。別看御史現在都把火力集中在崔晟身上,一個不留心,恐怕就能上書指責慶隆帝刻薄寡恩。
看着跪在地上的崔晟,慶隆帝沉聲問道:“崔晟,你可知罪?”
跪了大半日,崔晟面色發白,梗着脖子答道:“小臣有錯,但無罪!”
慶隆帝被他氣得笑了起來,問道:“強搶民女,你還無罪?”
“小臣愛慕於她,請她回家做客,何罪之有?”崔晟振振有詞道:“錯只錯在,沒有經過方家人的同意。”
看着他,慶隆帝頗有些無語。這個崔晟,隔三差五就會鬧出一樁事情來,每次都死不認罪。
慶隆帝面色一沉,轉了口風道:“既然你無罪,那有罪的就是她了!來人,宣我口諭,方家庶女慕笛浪蕩無行,行爲不檢,引得歸誠候府世子崔晟犯錯。着即刻逮捕,重打三十大板收入女牢,傷愈後充入教坊司贖罪。”
崔晟嚇了一跳,連連伏地磕頭,道:“萬歲爺,小臣求您收回成命高擡貴手,饒過她一條性命!都是小臣的錯,是我招惹她,跟她沒有干係!”
“哦?”慶隆帝淡淡問道:“崔晟,你不會不知道,這件事鬧得這樣大,總要有人來認罪吧!”
他神情威嚴,完全不似說笑。只有最熟悉他的吳光啓才能看得出來,藏在慶隆帝嘴角的一絲揶揄笑意。
看見慶隆帝捉弄崔晟,吳光啓忙將頭埋得更低了些。
“你,或者她,總要有一人認罪。”
“我認罪我認罪!”崔晟連聲道:“皇上想怎麼罰我都行。我皮糙肉厚的,三十大板就賞給我好了。”
說着,他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慶隆帝的臉色,道:“教坊司裡缺女伶了嗎?小臣這就去凝香樓裡買一批來充進去,保管個個都是花容月貌。”
吳光啓努力忍着笑,這個崔晟實在是太能胡說八道了。
“三十大板豈不便宜了你?”慶隆帝也被他逗得笑了起來,轉而訓斥道:“朕的教坊司,豈是那些風塵女子可以充數的?”
“這樣,朕罰你去教坊司教授一年的女樂絲竹。明年除夕宴上的歌舞若能讓我滿意,就算你贖完罪了!”
崔晟不僅相貌俊美,還精通絲竹鼓樂,尤其擅長編排歌舞。歸誠候府中的歌舞堪稱一絕,連太常寺也延請他去編排。
只不過,他的呆霸王名號豈是白叫的?做事一向隨心所欲,他不去誰也拿他沒辦法。太常寺卿沒少在慶隆帝跟前嘀咕,這次便被慶隆帝逮到了機會。
“皇上。”崔晟苦着臉哀求道:“小臣就是個浪蕩子,哪裡有哪個本事?”
慶隆帝好笑的看着他,能在自己跟前說自己是浪蕩子的,也真是除了崔晟別無分號。
見他面色和緩,崔晟振作了精神,打蛇隨棍上道:“皇上您看,小臣這回去得趕緊向方家賠禮道歉,然後還得辦親事,哪裡有時間去教坊司。”
“再說了,小臣這剛娶了新娘子,您就讓我去教坊司,這不合適吧?”
慶隆帝把臉一沉,道:“你不去,那就讓她去。”
“可別!”崔晟趕緊舉手投降,一副英勇就義狀,道:“去就去!不過皇上,您能不能下道聖旨,給我要過門的新娘子弄一個什麼封號噹噹?”
見他得寸進尺,慶隆帝唬着臉問道:“你想要什麼封號?”
一見有戲,崔晟腆着臉道:“什麼縣主、鄉君?或者是宜人、淑人都行。有個封號就行,封地什麼的皇上就不必給了。”
他提的這些封號品級都不高,只不過以方慕笛的身份,怎麼着也夠不上這些封號。
慶隆帝不耐煩地揮揮手,道:“去去!先下去捱打,你還真敢提。”
崔晟在宮裡捱了三十大板,被人擡在門板上,一路鬼哭狼嚎地回到了歸誠候府。見他捱了打,崔家上上下下的心才放了下來。
歸誠候連夜寫了謝恩摺子,感謝慶隆帝出手替他們管教兒子。
翌日早朝,宣政殿上。
慶隆帝將所有的彈劾摺子,當着所有朝臣勳貴的面前,給一把火燒了。衆人得知昨日崔晟的懲罰,此時面面相覷。
“朕留中不發,就是看你們有沒有人一心爲公。”
“結果你們呢?一個個不是叫苦喊冤,就是攻訐對手!風聞奏事,什麼是風聞奏事?”慶隆帝訓斥道:“朕要的是御史,不是捕風捉影說長道短的鄉野村婦!”
被他比作鄉野村婦的御史們,個個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