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話去馬場,我要去小住幾日。”衛亦馨吩咐。
“是。”曉風應下,在心頭打了個突。
每次衛亦馨去馬場,就意味着會有大事發生。這次要去幾日,不知道主子又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驍騎衛衙門,一如既往地肅殺。
武正翔放下手中公文,在屋中緩緩踱步。
朝中局勢暗流涌動,爭儲之事日益擺上了檯面。對他而言,無論是手握驍騎衛的指揮使身份,還是忠國公庶子,都會是兩派力爭的對象。
太子在舊年經受挫折之後,在關景煥的輔助之下,一改往日的驕橫。穩紮穩打,鞏固着自己的勢力,獲得一幫老臣追隨。
而齊王身邊,則聚集了一批以方孰玉爲首的朝中新貴。隨着帝后二人關係的逐步改善,齊王做出的成績,越來越多地被慶隆帝看見。
太子、齊王,他們的目標,都是那一張龍椅。
龍椅只得一張,不知將來是否會在腥風血雨之後,纔會誕生新的帝王。
慶隆帝,他究竟屬意於誰?
武正翔將慶隆帝視爲君父,卻也不知道他心頭對下一任帝王的抉擇。
但是,太子的性情睚眥必報,曾經因利用徐婉真不成而對她痛下殺手,武正翔絕不會放任他登上皇位。
這一點,他早就在心頭下定了決心。但眼下,卻不是向齊王表忠心的時候。
等待,他需要等待時機。
暗地裡,武正翔已經開始收集太子所犯下的那些罪證。
太子,並不是合格的一國之儲君。他曾經作下的惡,並不會因爲他是太子而變成善。
比衛亦馨和武正翔更加頭痛的,是在洛陽城裡的各大世家。
他們歷經百年,政治嗅覺遠比常人來得敏銳。
陳婉素將陸五爺送到二門上,囑咐道:“天氣還未回暖,五爺在外面可要仔細着些。夜裡風大,喝了酒就怕吹風。”
陸五爺回身握了握她的手,笑道:“你就放心好了,我去去就回。”
秋水塢裡,清河崔氏、范陽盧氏、隴西李氏、趙郡李氏、晉陽王氏、憲陽鄭氏、吳郡陸氏,這五姓七宗在京城的當家人,齊聚一堂,並無他人。
這場聚會至關重要,在秋水塢一間水上屋中舉行。
連接這間水上屋的只有一座長木橋,四周是河水環繞,無人可以靠近。下人上了茶水糕點,遠遠地退到橋上侍立。
這次談話,除了在場的七人,不會落入其他人耳中。室內氣氛沉重,七人都明白這次事情的嚴重性。
代表范陽盧氏的,是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人們尊稱爲盧先生。他在族裡德高望重,走到哪裡都被人簇擁着。但今日,他面色灰敗神情黯淡。
只因這一切的起因,皆因盧氏而起。
李騰,代表着隴西李氏,是一名目光銳利的中年人。
他率先開口,話鋒直指范陽盧氏:“盧先生,這件事一個不小心就會演變成世家的末日。你們盧家不拿出誠意來,豈能善了。”
陸五爺看着杯中清亮的茶水,靜待下文。
他不急,其餘人也都不急。
此事因盧家而起,盧家勢必要拿出個說法來,各大世家才能接下來商議如何共渡難關。
盧先生慍怒道:“我們五姓七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何要讓我盧家來擔責?”此事確實因盧家而起,但他卻不能如此痛快承認。
百年世家,看似同氣連枝,實則各有盤算。他要是示了弱,還不被其他家吞得連骨頭都不剩?
他人老成精,自然明白這次盧家不付出代價,無法獲得其他世家支持。但,卻不能輕易答應。面上的慍怒神色,有七八分都是裝出來的。
見到這麼好的機會,其他人怎麼肯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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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憲陽鄭氏的鄭旭臨晃了晃杯中酒水,漫不經心道:“盧先生,你要怪,只怪你們盧傢什麼人都收。”
盧家這幾年有些亂,其他世家也都知道。只不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誰會去理會盧家的內部事務。
世家之間,本就有一種微妙的平衡與默契。不管裡面怎樣亂都好,只和當家人打交道。干涉別家的事務,只會被認爲別有企圖,手伸的太長。
李家和鄭家逼迫盧氏,剩下幾人默不作聲,但就這樣等着結果,也是施放出一種無形的壓力。
盧先生瞥了一眼安坐如山,連眼皮都沒擡一下的晉陽王氏王康,淡淡道:“這件事,不知王賢弟怎麼看?”
王氏剛娶了盧氏一名嫡女進門,王康不開口,盧先生便找上門去。七個人,他總要找個同盟。
王康在心頭暗罵了一句。
盧、王兩家聯姻,本不是什麼大事,世家之間相互聯姻,實在是稀鬆平常。就是剛剛說話的鄭旭臨,不也有個表侄女嫁入盧家嗎?
但不湊巧的是,這樁親事就在月初才熱熱鬧鬧地辦過。那會怎知道,有眼下這樁事?
說實話,就算是權墨冼上摺子彈劾,一衆世家也沒有覺得嚴重。直到,知道吳展衝害死的那名外鄉人身上,有端王妃愛女的下落之後。
先帝爺清洗世家的手段歷歷在目,慶隆帝更是殺伐果斷的帝王。
他們,可都不想跟皇家對抗上。
王康清咳了一聲,道:“盧家遠在范陽,對亳州的事失了監管確實有錯,卻也情有可原。”盧先生問到了他的頭上,他不得不替對方說句話。
李騰扶着案几,身子前傾,咄咄逼人道:“今日我們只談如何解決,不談情分。論起情分來,那就沒完沒了。”
此言一出,其餘幾人俱都紛紛點頭。
都是幾百年的世家傳承下來,其中的恩怨糾葛早就牽扯不清。到了眼下,他們只想從盧家身上割下一塊肉來。
“大難當頭,我等自當同仇敵愾!”面對如此逼迫,盧先生毫不示弱,猛然一拍案几震得上面的茶杯跳了幾跳。
他怒目望着幾人,喝道:“覆巢之下無完卵,你們卻一個個都打着小算盤!”
“盧先生別動怒,”鄭旭臨涼涼地道:“說起小算盤,你們盧家的小算盤纔是打得最精的一個。想着拖我們下水?您可以試試看,最倒黴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