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否實現逆天改命。
方家,能否扭轉覆滅的命運,就在今年。
準確來說,就在今年夏日。
那個最關鍵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距離如今,只有不到大半年的時間。
方錦書將所有的佈置、變數在心頭算了又算,反覆推演。每一個變數,她都做好了相應的應對法子,然而她還是緊張。
根據眼下她的佈局,逆天改命的成功機率極大,幾乎在九成以上。這樣大的事情,能有九成把握,可謂極難。
方錦書做到了,然而她還是緊張。
緊張啊,她怎能不緊張!
她緊張得,連拿着勺子的手,都要強行抑制着纔不會顫抖。
從眼下開始,這每一步,都不能走錯。否則,就將重複前世的路。那她重活這一世,又有何意義?
暮色降臨,太陽在天邊隱去最後一絲光亮。
方孰玉踏着夜色入了家門,在外間脫去了厚實的斗篷,待身子稍稍暖和後才進了裡間。
“老爺,”司嵐笙迎上來,問道:“怎麼樣了?”
方孰玉笑了笑,道:“你就放心吧,沒問題。”不出他所料,他只稍稍露了半絲口風,譚陽便在今日找上門來,請教文章。
譚家的心思,至此昭然若揭。
司嵐笙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她面色不忿,道:“老爺你是不知道,那一個個的都當我們家書姐兒是什麼人?也不找面鏡子好好照照自己,什麼歪瓜裂棗也敢託人上門了。”
女子一旦過了及笄禮,若還沒有定下親事,就不值錢了。
這個道理說起來不好聽,在高芒卻是事實。司嵐笙不是不知道,可輪到自己女兒的時候,這口氣可怎麼咽的下去。
這個時候,她總算是能明白當初司慧嫺過了年紀時,大嫂的焦慮心情。
“好了,你也彆氣。”方孰玉安撫她道:“那些人你不用理會,我們不是一早就安排好了嗎?”舊年他就開始留意譚陽此子,方纔又確認了譚家的意思,這才胸有成竹。
“什麼安排好了。”司嵐笙嗔了他一眼,道:“這都怪你,說什麼不急不急,非得拖到了眼下。”
按她的意思,就該在及笄禮之前,將譚家的親事定下。
“是是是,都怪我。”方孰玉笑道:“譚家老爺子,是個狡猾精明的老狐狸。舊年他按兵不動,正是爲了等書丫頭過了及笄禮。”
“這其中的原因,你還不知道嗎?我們書丫頭這麼好,難道還要上趕着他們家嗎?”方孰玉驕傲地挺了挺胸,道:“莫說纔剛剛過了及笄禮,就算再過兩年,想要娶我家書丫頭,就得來好好求着。”
看着他的樣子,司嵐笙又是無奈又是有些好笑。
“書兒的名聲,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嘆了一口氣,道:“我如今只求,她能好好的嫁去譚家。”
“名聲怎麼樣?”方孰玉道:“不管外人怎麼說,在我心頭,書丫頭嫁給任何人,都是配得上的。”
“我絕不會委屈求全。若沒有合適的人,我就養着她一輩子。”方孰玉看着司嵐笙的眼睛,眼神裡全是認真:“依書丫頭的性子,不嫁也會活得自在。”
“你又來了。”司嵐笙問道:“哪有女子不嫁人還能自在的?”三從四德已經刻入了她的骨子裡,在她的認知裡,女子再怎麼能幹,也只能依附着男人而存在。
“不,我們書丫頭不一樣。”
不得不說,方孰玉更瞭解如今的方錦書。
“好,你說不一樣就不一樣。”司嵐笙道:“譚家那邊,你是個什麼打算。”
“他們不急,我們也不急。”方孰玉拈着鬍鬚笑了起來,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着急。”
兩家聯姻,他們畢竟是女方。爲了方錦書嫁進去不被看輕了,方孰玉就要讓譚家好好地來求娶。人都是這個德行,越是能輕易到手的,就越不會珍惜。
方錦書的名聲譭譽參半又怎樣,她過了定親的最佳年紀那又怎樣。
在方孰玉的心中,她就是那個自己最寶貝的女兒,誰都不能輕忽了去。想要娶她,就得來誠意求娶,別妄想着玩一些東風壓倒西風的花招。
“老爺,你有幾分把握?”司嵐笙擔憂道:“別拖得久了,事情反倒沒影了。”
“你就放心好了。”方孰玉握了握她的手,胸有成竹道:“我看人,什麼時候錯過眼。”
有他這句話,司嵐笙便徹底放下心來。
解決了這塊心頭大石,她的心情變得輕鬆愉快。吩咐紅霞打了熱水進來,親自伺候着方孰玉淨面洗漱,兩人一起歇下。
積雪消融,大地回春。
在洛水碼頭上,一艘兩層樓船緩緩停靠過來。在樓船上,插着“和豐鏢局”的旗幟。有了權墨冼在京中的策應,和豐鏢局的生意越做越大,商隊的規模不斷擴張。
這次,一手創立和豐鏢局的錢峰,隨着船一起到來。
他的目的,是要在洛陽城裡打造一個新的據點,以京城爲中心擴張北方的生意。他在江南道稱雄,但他又怎甘心只在江南道稱雄?
但這只是他放在明面上的理由,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錢峰扶着欄杆,眺望着洛陽雄城。
他年約四十許,兩眼深邃、鬢角如刀。嘴邊勾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邪笑,磊落不羈,身姿懶散卻透出一股凜然的殺氣。
戴鏢頭站在他的身後,安靜地佇立着。
“你去安排一下,兩日後我去面見權大人。”錢峰的手指輕輕叩着木欄杆,吩咐道。
“遵命!”
待船隻停穩,從二樓的樓梯出,走下來徐家衆人。
其中一名身姿高挑、儀態嫺雅的姑娘,在其中顯得尤爲矚目。
她尚在孝期,周身上下以不同層次的白色爲基調,只簡單搭配了幾樣精緻的首飾。月白色滾邊暗花對襟夾襖,下着淡白色垂柳挑線裙。
膚如凝脂、亭亭玉立,似一朵空谷幽蘭在那裡幽幽盛放。冷清、迷人、美麗。
她,正是方錦書等待多日的徐婉真。
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錢峰斂了周身的殺氣回身。在看着徐婉真的同時,他面上剛硬的線條變得柔和起來,目光中充滿着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