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點點頭,道:“我知道,爹爹說過上京就要先到這個碼頭。”
方錦書默默思忖着,如此說來,這個江溪碼頭距離洛水碼頭並不遠。應該是更偏僻一些,是平頭百姓坐船的地方。
“你先睡,等天亮了,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芳芳大力的點着頭,懷揣着吃肉包子的美夢,美美的睡了過去。
方錦書也閉上眼睛裝睡,腦中卻想着脫身之法。
屋中的女孩估摸着有七八名,柺子既然要避人耳目,應該是坐車去。
在半路上跳車逃跑?車上定有人看管,這幅身子又實在是嬌弱。能不能逃走,方錦書的心中並沒有什麼把握。
翻來覆去的想了好幾個法子,都不夠萬全。想想她在前世也遭遇過不少生死險境,此時面對兩個只認銀錢的柺子,身體又只得八歲,竟然有些束手無策起來。
草褥子裡面摻着粗麻,方錦書躺在上面覺得有些扎人。這褥子也不知道使用了多久,泛着一種酸臭的味道。但仔細分辨起來,其中還夾雜着一股淡淡的奇異味道。
方錦書的眼睛一下子睜開,這個味道,如果她沒有記錯,應該是迷心草的味道。
在前世,她即將嫁給太子之時,家裡特意請了宮中經年的老嬤嬤,教她分辨各種毒草藥草。這些知識,在她成爲曹皇后之後,幫了她不少的忙,避開了好些陷阱。
沒想到,在這個偏僻的倉庫中,她再次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方錦書翻過身,藉着月光仔仔細細地看起身下的草褥子來。一根草一根草的看過去,終於她看見一根泛着青色的枯草,通體光滑,細看之下有點點白斑。
是了!這就是迷心草沒錯。
這根草和其他枯草一道,被編入了草褥子當中。如果不是她先聞到味道,根本不可能找得出來。
方錦書壓抑住心頭的喜意,輕輕的將這根草抽了出來。
有了第一根,就有第二根。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她在草褥子裡找出來一小把,將它們團成一團揣到懷中,才放心睡了過去。
第二日。
“起來了!你們這羣懶豬,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快起來!”婆子猛地推開了門,口中罵罵咧咧。
方錦書一下子驚醒過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時間,估計還不到卯時。
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是渴睡,時辰又早,有好幾個女孩睡意正濃不想睜開眼睛,被那婆子拿着竹條抽得跳了起來,抽泣不已。
“嚎什麼嚎!今天老孃大發慈悲,就不讓你們自己做飯了!”婆子叉着腰,站在門口喝道:“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們,還不給我麻利點滾出來!”
婆子將女孩們如同趕鴨子一樣趕到院中,方錦書拉着芳芳悄悄站在後面。
院子裡的麻袋上面,擺了一桶冒着熱氣的稀粥,另外一個筐裡放着幾十個大白饅頭。晨風微涼,吹得衣着單薄的女孩們簌簌發抖。她們看見有現成的早飯吃,不由得嚥了下口水,眼中發出光來。
“拿着自己的碗,一個人一碗稀粥兩個饅頭,多的沒有!”女孩們紛紛迴轉屋內拿碗。
平日這婆子都是讓她們自己做飯,不知道怎麼今日這麼好心了。不過,有飯不吃是傻子。到這院子裡好幾日,一直被這樣粗暴對待,女孩們都有些麻木了。
“待會,你只吃饅頭,別喝粥!”趁這會一片混亂的功夫,方錦書悄悄叮囑着芳芳。
芳芳點點頭,昨夜兩人已經說好,今日她都聽方錦書的。她沒別的本事,就勝在心眼實誠。
方錦書捧着碗,經過那婆子身邊時。婆子看着她,便想起因爲她少了大筆進賬,猛地推了她一個趔趄。沒有別的法子,也能讓她出出氣不是!
方錦書猛然回頭瞪了她一眼,婆子看着她如同古井一般森寒的眸子,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戰。等她反應過來,方錦書已經走到饅頭筐前,拿了兩個饅頭吃了起來,手裡的碗只剩下白色的粥底。
“你個小娘皮!橫什麼橫,過幾天你就知道厲害。”方纔那一眼將婆子嚇得不輕,看着她喝了粥便不再跟她計較。馬上就要出貨了,又不能打罵,只得在嘴上出一口氣。
這個院子沒有別的出口,昨夜的男子守在門口抽着水煙,耷拉着眼皮犯困。她們要逃出去就必須經過他這道門,男子對院中的動靜便不太在意。
放下手中空碗,方錦書趁婆子不注意,拿着饅頭溜去了往日她們做飯的竈房,將火摺子揣在了懷裡。
芳芳看見方錦書偷偷將稀粥給倒回了桶中,也依樣畫葫蘆,只拿了一個看上去喝過的碗,回到屋中。
“趕緊吃!”方錦書小聲提醒着芳芳,如果她沒有料錯,這稀粥裡必然有問題。不然,婆子會有這麼好心給她們準備早飯?
這麼多女孩,想要悄無聲息的運去江溪碼頭,讓她們睡着當然要比醒着的容易。
沒有粥,幹吃饅頭實在是件痛苦的事。好在方錦書心頭有自己的目標,這饅頭也總比昨夜那個凍得硬邦邦的好吃。
吃完了一個多饅頭,方錦書便看見其他女孩都慢慢倒了下去。
可惜的看着自己手裡的大半個饅頭,她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在芳芳耳邊輕聲道:“裝睡。”
芳芳的心頭正覺得奇怪,聽見她這樣說,連忙照做。
方錦書挨着芳芳也倒了下去,閉上眼睛,手裡還捏着那大半個饅頭。
只一會功夫,屋子裡就沒了聲息。
過了片刻,方錦書聽見門口傳來騾車的聲音,又有幾名男子的腳步聲走了進來。
“來,趕緊的都抱去車上。”昨夜那個粗噶聲音的男子道:“做完這票好分錢。”幾人進了屋,將昏迷在屋中的女孩逐一抱了出去。
婆子守在屋子裡點着人數,看見方錦書側身昏倒在草褥子上,恨恨地上前踹了她一腳,“小娘皮的!叫你瞪我?”
這一腳她下了死力,正好踢到方錦書的大腿軟肉處。頭臉不能損傷了,這種暗傷卻是無礙的。交貨時匆匆忙忙,也來不及驗得這般仔細。